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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欢再醒来的时候,时璟言已经离开,只在床边留了一张字条给她——已去机场,等我电话。
她打理好自己,走出别墅,等在大门口的徐毅见到她,立即打开后座车门,“时先生走之前嘱咐过了,让我把小姐送回片场。”
锦欢对他客气地微笑,“谢谢。”
有沐非帮她遮掩,昨夜她离组的事倒也没有人发现。回到酒店房间,锦欢洗了个澡,又看了一遍剧本,早早地上床休息。
第二天一早,锦欢提前两个小时来到影棚上妆,今天她饰演的明蓁因为要化装成岳洵,所以化妆师只为她上了一个淡淡的裸装。她换上了小一号的太子男装,又在头顶盘了一个男子的发髻,更加凸显纤细、不堪一握的腰身。这一番打扮下来,英姿不足,反倒显得楚楚动人,孱弱得令人心酸,而这也正是霍青想要的感觉。
副导演一声“Action!”,这个场景正式开拍。
锦欢站在已经昏迷的岳洵面前,她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和动作,只是深深地凝望。那些从不被外人所知的无数情绪和感情也都在这一望里,四周一片死寂,只见她缓缓地伸出了手,似是想要碰触他的脸,但终究还是在只隔一个指尖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僵在空中的手十分缓慢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陷在掌心、泛白,轻轻地颤抖。那种复杂的、矛盾的情绪,都因这一个动作而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知她这样看着岳洵看了多久,直到她发出轻飘飘的声音,“岳洵,我能吻一吻你吗?”
当然,岳洵没有回答。
她轻轻地笑了,更加挨近他,眼底蓄着几分小女人的娇羞,“我就当你同意了。岳洵,你会忘了我吗?”说完,她又自顾自地回答:“就算你会忘了我也没关系。我吻过你了,这一辈子我最想做的事已经做了,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然后,她将唇轻轻地印在岳洵的唇上。
等她结束这一个吻、直起身时,眼底的羞涩早已被浓浓的悲伤代替。她再也没有看他一眼,快速走出了房间,在庭院中央止住了步伐。
她仰着头,皎洁明亮的月亮挂在梅树的枝头,比那星光更加明亮剔透的是她含在眼中摇摇欲坠的泪珠,但始终,都没有落下来。
月亮圣洁的光辉洒在她如玉的面颊上,清风微微吹动她的发尾和衣摆,不远处的梅花落成了桃色花雨,在泪水滴落下来的前一刻,她合上双眸,止住了眼泪。
她没有哭,可是那种压抑的、窒闷的、得不到宣泄的感觉,像是将人浸在水里,无法呼吸一样的难受。
“Cut!”喊这一声的是霍青。
其他工作人员如梦初醒,该收拾道具的收拾道具,该清理片场的清理片场,看上去同平时一样,只是这时候却没有一个人聊天讲话,整个摄影棚仍弥漫着淡淡的愁绪。
锦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沐非迟迟没有递上纸巾和矿泉水。锦欢回过头,看到沐非站在原地发愣,于是推了推她,“沐非?怎么了?在想什么?”
沐非抬眸看了她一眼,重重地一叹,“你要是哭出来我还好受些,你这样憋着,看得我都觉得喘不过气。”
锦欢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沐非是在说她饰演的明蓁。
这妮子,比她还入戏。
周露这时候跑过来,激动地拉住锦欢的手,“锦欢姐,你演得太好了!你是怎么想到这样演明蓁的?看得我好想过去抱着你痛哭一场。”
锦欢轻轻一笑,脑海中浮现那个男人曾经说过的话,“因为有个人告诉我,真正心痛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周露似懂非懂地点头。
这时候到了方子健的戏,他从锦欢身边经过,脚步停了停,拍拍她的肩,“演得很不错,和一开始比起来,大有进步。”
锦欢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谢谢方老师。”
“嗯。你的戏是不是要杀青了?”
她点头,“还有两个场景就结束了。”
“好,等你离开前,留一个联系方式给我的助理。如果有合适你的角色,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
沐非眼睛一亮,方子健在电影学院颇有威望,很多剧组招演员时会直接通过他联系,再加上他本身也是很出色的一线演员,结识的导演制片人也不少,他如果肯帮锦欢牵线搭桥,那最好不过了。
锦欢也没料到方子健会对自己这样上心,“我知道了,方老师,谢谢您。”
方子健笑了笑说:“继续这样下去,你会很有前途。记住,不要走其他演员的老路,尽快找出你自己的特色。”
看着方子健离开的背影,周露小声地惊呼:“原来方老师也会笑啊……”
锦欢笑着睨了周露一眼,后者吐了吐舌头。
“对了,刚刚你拍戏的时候,有短信来。”沐非说。
锦欢从挂在椅背上的小包里翻出手机,果然显示有一条新短信,而发信人在她手机的屏幕上只显示着一个字母S。
“结束了吗?”
锦欢看了一眼周围,沐非和周露不知又在聊谁的八卦,也没注意到她这里,但她还是找到一处清静的地方,盯着屏幕上这几个字犹豫了一会儿,才缓慢地按着键盘,“刚刚结束。”
她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手机再有什么动静。也许他在忙吧,又或者他并不是真正的关心,只是闲来无事客套地问上一句罢了。
锦欢自嘲地一笑,将手机装进口袋,刚走出一步,口袋里传来震动。
“抱歉,刚才导演来找我谈话。你呢,表现如何?”
她实在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太骄傲,但还是得意地打了一行字发了过去,“方老师夸我了,说我进步很大。”
很快,他回了一条,“小心尾巴。”
锦欢皱眉看了这一条短信许久,还是参悟不出什么,只好厚着脸皮问:“什么意思?”
“尾巴得意地翘起来了,小狐狸。”
同一时间,时璟言正在宴会会场的某一个角落里,半靠着墙壁,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摆弄着一个小巧的黑色手机。
嘀嗒一声,他迅速按了几个键,然后微微挑眉。
“好冷哦。”
这丫头,嫌弃他的笑话冷?
刚要回一句什么,陆世钧这时候匆匆跑来,“大爷,你怎么突然消失了,外面几十家媒体等着您露面哪。求你了,千万别给我出岔子了,这里可不比国内,明天报纸上出现一句‘耍大牌’,我可是救都救不了你。”
见时璟言还自顾自地摆弄他那只手机,陆世钧气得恨不得将手机抽走,可又不敢,“你平时不是最讨厌这些东西,今天怎么抱着手机抱了一天,跟宝贝似的?大爷您行行好,就应付一会儿就行了,结束了这手机随便您怎么玩,我绝对不干涉。”
时璟言瞥了陆世钧一眼,又按了几个按键后,才将手机放进口袋,“走吧。”
而这边的锦欢,打开最新短信,看到两个字,“等我。”
很快,《深宫无梦》剧组将制作好的片花和海报发给了辰星,许是看到了锦欢的发展潜力,辰星立刻派人同锦欢接洽,想要将她收编旗下。同时,锦欢也接到了很多工作室的签约邀请,这其中还包括辰星的劲敌盛皇。
辰星和盛皇的公司规模旗鼓相当,这些年来两家公司的竞争相当激烈,只不过因为辰星有时璟言,所以盛皇一直被辰星压制着。最后,锦欢决定从这两家公司中二选一,如果单从条件上讲,盛皇开出的条件更有诱惑力,而沐非也赞成锦欢签约盛皇。
毕竟辰星还有江茹锦等大牌女星坐镇,而盛皇近几年来培养出的女艺人都没有什么大作为,口碑平平,锦欢如果过去,若能遇上比较出色的经纪人,加以良好的经营和运作,出头是早晚的事。
锦欢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一时还拿不定主意。时璟言最近一直在西欧宣传他的新电影,回国还遥遥无期,几经考虑,她还是将两个公司的合约用邮件发给了他,按理说这些都是机密,只是没来由地,她就是想听一听他的意见。
晚上,锦欢和沐非正在收拾她们的新家。之前租的那间公寓隐私和安全系数都太低,如果将来成名,难免会有媒体来挖她从前的经历,沐非说要未雨绸缪,让狗仔们无事可报,于是锦欢用她的第一笔片酬,租下了这幢公寓。
整理客厅的时候,时璟言打来了电话。
锦欢看了一眼沐非,然后走到阳台去接听。
“在做什么?”电话那端传来许久不曾听到过的声音。
“搬了新家,和沐非正在收拾。”
“嗯。”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发给我的合约我看过了,条件都还不错,只不过相比之下,盛皇对于你来说更有优势。”
“你的意思,是让我选择盛皇?”
他不答,只是问:“你心里应该有所决定了吧,你想签哪一家?”
“我只是想听你的意见。你告诉我,我该签哪一家?”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说话。锦欢也没有出声,两个人就像是陷入了一场角力,仿佛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最后,耳边传来他冷静的嗓音,“盛皇更好一些。”
“好,那就签盛皇!”不等他说话,她挂上了电话。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听到他说盛皇两个字时,会那么生气,甚至还破天荒地挂掉了他的电话。盛皇同辰星,重心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他不会不知道。如果她签约盛皇,就意味着离开这里,也……离开他。
头隐隐作痛,她轻叹一声,无力地靠在阳台的玻璃门上,对面万家灯火,映在她眼底也好似失去了温度。
她究竟,在试探什么?
试探自己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真是可笑。
几天后,沐非问她最终的决定。
锦欢告诉她:“我想签辰星。”
沐非对这个答案显然大感意外,看了她许久,欲言又止,后来也只是说:“也好,我们两人身上还有辰星的合约,这下也不用再谈违约的事了,省心。”
签约后,锦欢正式成为辰星的艺人,公司为她安排了很多课程,包括形体、礼仪,还有其他一些专业课,有时她也会同颜若冰和沈玮君一起上课,只不过她们已经陆续签了一些新戏,能碰面的机会并不多。
沈玮君还是一副冷冷的性子,颜若冰就热情许多。有时候下了课会约锦欢去吃饭或者喝咖啡,只是两人日程都十分紧凑,一直没有成行。
同时,辰星最近接了几个广告,有意让锦欢、颜若冰这些新人来拍,锦欢入行时间短,资历尚浅,只好再去请教时璟言。
时璟言最终为她选择了一个大品牌的饮料广告,他说这些百年品牌基本上不会出什么食品安全的乱子,最近市面上很多食物都被查出来含有违禁品,消费者如今对这些东西很敏感,如果不小心,反倒会被这些厂家连累到艺人的形象。
只是商家比较属意颜若冰,毕竟锦欢拍的电影还没有上映,而这时候颜若冰已经小有名气,她们俩人的定位差不多,相较而言肯定是颜若冰比较有优势。但后来陆世钧亲自为锦欢同商家接洽,还没有什么合约是这位黄金经纪人谈不下来的,最终锦欢如愿以偿接到了这个单子。
广告要在夏季播出,为了能以良好的形象示人,锦欢这些日子在拼命地练形体。
今天,她如往常一样从健身教练那里出来,一路上看到许多女员工都格外漂亮。这里的女人们可谓是“见多识广”,艺人见多了,什么类型的都有,免疫力都很强。所以通常她们这样打扮时,都只有一个原因——时璟言回来了。
她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人果真都是视觉动物,难道不知道越美丽的东西,毒性越强吗?
忽然,她的手腕一紧,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就被一股力道拉进了一旁的楼梯间。
这层楼的灯泡已经坏了许久,一片昏暗。那人将她按在墙上,紧跟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吻向她袭来。
锦欢只略微挣扎了一刻,当那人用手掌扣住她的后脑,指尖缠绕着她的发丝,唇舌进驻时,那熟悉的味道侵进味蕾,她推拒在那人胸膛上的手滞了滞,随即攀附上他结实宽厚的肩,生涩地回应。
这样狠的力道,这样熟悉的烟草味,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尝到过。
他的吻越发激烈,她躲一分,他便进攻两分,唇舌纠缠的声音,夹杂着他们彼此粗重的喘气声,回荡在这狭窄的空间里。
不知过了多久,锦欢只觉得自己胸腔里的氧气像是一下子被抽个干净,绵软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柔顺地偎在他胸口,耳边响着他低沉又有力的心跳。
他将她因汗水而黏在脸上的发丝拂开,沁凉的指腹在她脸颊上游弋,最终落在她被润泽得微微红肿的唇瓣,流连不去。
“听说,你签了辰星?”他的嗓音低哑,暧昧地响在她的耳畔。
锦欢沉默不语,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
时璟言胸膛微微起伏,自薄唇逸出一声浅浅的叹息。揽着她的腰变换位置,变成他的背靠在墙壁,而她仍贴附在他的胸膛。
“生气了?”他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长发,动作轻柔,“你拿不定主意,想要听我的建议,便是想要有人能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帮你权衡利弊。如果我带有任何私人感情或者目的,影响了你的主观判断,只怕你将来会怨我。”
她无理取闹,她知道,只是这口气就横亘在喉咙,咽不下去。虽然锦欢还是不言不语,但心里却因为这句话而舒坦了许多,双手也主动缠上他精窄的腰,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时璟言眼底划过一丝精光,嘴角微勾,“知道你最终选择了辰星,我很高兴。”
她还是沉默,时璟言皱眉,弯起食指挑起她的下颌,望进她的一双黑眸,“还在气?”
“不是气你。”
“哦?”
锦欢咬了咬唇,仿佛带着点撒娇的味道,抱怨道:“刚刚健身教练帮我制定了一个食谱。”
他微微挑眉,唇边渐渐蓄起了一丝了然的笑意,“他将什么放入了黑名单?”
她眼底的怨气更重了,“肉。”
她是肉食动物,没有肉就吃不下饭,从小时候开始就这样,她真的无法想象没有肉的日子要怎么过。
时璟言拍了拍她的脸颊,用对待闹别扭的孩子的口吻对她说:“我最爱吃寿司,可是你知道我有几年没尝过它的味道了吗?”
闻言,她的心情又变好了几分,就像上次听到霍青骂时璟言比骂她还狠时一样,从他身上找安慰果然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