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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梯猛然下坠的瞬间,顾北寒听到仅有两人的空间里传来闷哼一声,随带的还有腰上松了力道如今只是微微顶着的硬物,冰冷而又坚硬的触感却依旧没变。
他很清楚,这是把枪。
只是华夏不是早在十几年前便下了禁枪令么,这个男人居然还敢明目张胆的带在身边,视国家律令为儿戏,还真是嚣张。
只不过这样嚣张的架势却是令顾北寒想起来一个人,瞳孔随着思绪的飘远微微涣散,但却又在下一秒极具收缩。果不其然,他在下一秒便听到了某人常用的问候语——
“姓顾的,别来无恙。”
“是你!”顾北寒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寒噤,警惕的扭过头去看对方,腰间却被手枪狠狠一顶,随之而来的还有手枪主人冷冽却夹杂着孱弱的声音。
“对,是我。”容忱轻轻一笑,“老朋友,好久不见。”
“还是收起枪来为妙,不然小心擦枪走火可就不太好了。”顾北寒眯了眯眼,容忱,这个男人他有多久没见到过了。多年重逢却竟然拿枪相抵,呵,还真是有够讽刺。
“你说的的确不无道理。”容忱突然笑了笑,用手轻轻拂拭着枪管,像是对待举世无双的珍宝一般,“不过我要是专门来杀你的呢?”
容忱话音未落,电梯却突然又灯光全灭,“轰隆”一声停住了下坠的动作,像是卡在了半空之中一般。
“你给我下来!”顾北寒咬牙切齿的扭头看向此刻突然扳住自己大腿不肯撒手的男人。
“不要。”从对方口中吐出的话明明像个向父母讨玩具的孩子,但却偏偏带着一股子冷凝令人无法忽视。
“电梯突然下坠你应该抓住电梯内的手把而不是我,这种常识你都不知道吗!”顾北寒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速度从底部开始将每一层的按键都按一次,然而整个电梯就像是停电了一般,按键丝毫没有要亮起来的趋势。
“可是电梯好像停住了。”容忱不甘的顶嘴回道。
“难道抱住我大腿就能让电梯恢复运转?”顾北寒黑着脸低头看向对方,却发现对方的反应似乎过于反常了,顶嘴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你有黑暗幽闭恐惧症?”虽然明明是疑问句,但却偏偏被他说出了一股笃定的味道,不过这也无伤大雅,因为马上就会有个声音别扭的回答他——
“嗯。”
容忱阖了阖眼,尽量舒缓自己的情绪问向顾北寒:“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B市,并且恰好用枪指着的人就是你么?”
顾北寒默不作声,静待对方下文。
“你知道你们家族为什么一直呈现欣欣向荣,从未出现过资金运转不过来等诸如此类常见问题么?”对方再次追加问题。
顾北寒一怔,他的确是自记事以来就未见识过公司出现此类状况,但他一直坚定的认为这是公司上下兢兢业业刻苦奋斗的结果,但如今却被容忱以这种口气提及,实在是不免多想。
难道说此事真的另有隐情?
“嗤——”容忱虽然仍是紧紧的抱着顾北寒的大腿瑟瑟发抖,整个人如同浸过冰水一般,但嘴上却依旧毫不留情的嗤笑一声,“亏你还是顾氏集团的未来继承人,居然连这点众人心知肚明的秘辛都毫不知情。啧,这顾家大少当的,还不如我一个小啰喽来的消息灵通。”
顾北寒紧抿着下唇,对方说的什么秘辛他完全不知情。顾家把他当做金丝雀一般圈养着,免他受世间苦难,却也生生限制了他翅膀的生长,让他误以为只要做好顾家大少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看来你这顾家大少在家族里混的还真是不怎么样。”容忱的声音显然很愉悦,冲淡了大半因为此刻电梯内封闭的黑暗而恐惧的瑟缩感。
“这好像跟你并没有什么关系。”顾北寒冷哼一声。
“本来是没关系,不过现在可就不同了。”容忱的话微微一顿,像是在给顾北寒一段缓冲的时间,“我们组织最近得到了一张藏宝图,但据传只有顾家人才能看懂。”
对方说到一半嫌弃的上下打量了顾北寒一圈:“虽然你是个草包少爷,但好歹也是顾家的血脉。组织里安排人来劫持你带我们去藏宝之处,我想起咱们俩好歹也是旧相识,就自告奋勇来了。”
只是原本容忱预期的顾北寒情绪激动却并没有发生,反倒是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他忍不住扬了扬眉:“怎么,这可不像你作风啊。以家族荣誉为重的顾大少,嗯?”
顾北寒扫了对方一眼:“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已经跟顾家脱离关系了。”
“什么?”容忱惊诧不已,这顾北寒是受什么刺激了,放着好好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日子不过,反倒宁愿来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
“如你所闻,我和顾家闹掰了。”顾北寒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手中手机手电筒的光亮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令容忱一时晃了眼没能注意到顾北寒眼底深深的失落。
“不管怎么说,你好歹也曾经是顾家的一份子,最好跟我乖乖去寻宝,不然有你苦头吃的!”容忱轻蔑的望了顾北寒一眼,把玩着手里的纯黑色手枪冷冷一笑。
“就凭你一个连电梯都会怕的人?”顾北寒同样不屑,轻触关机键,手机的休眠状态令手电筒也随之关闭,密闭的空间里此刻只剩下伸手难见五指的黑暗与彼此浅浅起伏的呼吸声。
“光,姓顾的,快点打开手机!”失去光源的容忱瞬间脸上血色尽褪,拼命呼吸这两米见方的空间里仅存的氧气,若是顾北寒这时候打开手电筒,一定会瞧见对方此刻脸上来不及收回的狰狞模样。
顾北寒凭着感觉蹲下身,怜悯的轻轻拍了拍容忱的脸颊:“现在犯病的你是可不是我,想威胁我也得找准时机,现在动粗可不是什么好法子。”
“顾北寒,你别给我犯傻,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容忱蜷缩着断断续续的开口,原本无力如小猫抓痒的话却因为他突然提起手枪顶上顾北寒脑袋的动作变得杀伤力十足。
顾北寒无所谓的笑笑:“容忱,你还是那么傻,过了十几年了却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容忱浑身一震,内心深处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却又穿过那些一幕幕如同电影一般的记忆画面回廊,逐渐拼凑回一起。
当年的容忱其实并不姓容,而是姓牧,叫牧山,随的母亲姓。
他父亲是容家三爷,但母亲却是容三爷在外面一夜风流的产物,因此当他被领回容宅的时候,那些大大小小行色各异的人均给予了他同样的回应,那便是鄙夷。
容三爷带他回来只是给他的正统血脉兄弟姐妹们增加竞争意识,顺带给他换了个名,好不至于在见人时难堪。容忱容忱,注定在容家只能沦落为陪衬。
但说到底也就只是把他当成个物件罢了,顶多算得上高级一点的,被允许一同前去贵族私立学校汲取知识好充门面的物件罢了。
私生子的身份哪怕是被认祖归宗,在世人眼里也是所为不齿的,也正因此在学校里被欺负侮辱几乎是家常便饭的事情。这些少爷小姐们的确不会像市井小民的混孩子一般满口脏话,因为那不但影响他们的形象,而且也完全没有必要。
日子就这样飞速的流逝着,直到有一天,据说那个从小便成绩优异前不久去参加数学竞赛的顾家少爷回来了,他的现状才得以改变。
“呵,你们也就这点能耐了。”
容忱看着传说中的顾家少爷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极为不屑的俯视着那些欺辱他的人,刹那间,那些他原本熟悉的、不可一世的面孔突然开始分崩瓦解,转而眉眼间带着讨好意味的凑近顾北寒。
即使顾北寒对那些人的态度依旧恶劣的要命,但却似乎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去挑衅,这让年幼的容忱不由得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质疑。
难道真的是出身决定一切么,不然为什么平时趾高气扬的同学此刻却都在顾北寒面前乖顺的如同小绵羊一般?
顾北寒转过身来对上容忱的视线,却发现对方并不如他所料的充满了感激,反而有些不甘和愤懑夹杂在其中。这在一个小孩子身上,至少对于顾北寒来说,是极其罕见的,因此他好奇的开口问道:“你不愿意我救你于水火之中吗?”
容忱闻言动了动嘴唇,看吧,那些从小就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公子哥果然不和他这种人一样,就连说话都文绉绉的。这样想着,他便狠狠瞪了顾北寒一眼:“谁要你救了,你救我这一次等以后你不在的时候他们岂不是会欺负的我更惨?”
的确,无论是在哪里都充斥着诸如此类的恶性循环,但唯独在此刻是不适用的。
顾北寒像是被逗乐了,好笑的看着他说道:“容忱是么,你还真是个傻小子。”
彼时的容忱不懂,既然是顾北寒曾经亲自出面保下的人,当然不会再有人不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