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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惊之下赶紧掐了个诀,头也不回地朝前赶路,唯恐被追上打个照面。奈何法力不济,没多少个光景就被反超。
来人定住脚步斜睨过来,一双眼睛黑亮的惊人:“看见本君跑那么快,连个礼也不行,谁给你的胆子?”
黑心自知躲不过,定住身子不慌不忙躬身行礼:“方才赶路赶得匆忙,脑袋后面也没长眼睛,未看见君使是我的过错。”
来人正是阎君最疼爱的第七子——阎流光。
阎流光本来不叫阎流光,叫阎波罗。据说是老阎君联合身边的四大判官翻了好多经书才取出来的。奈何阎波罗不甚喜欢这个名字,一直闹着要改。恰逢有次阎君带着他去参加王母的蟠桃盛会。据陆清奇的小道消息说,王母见阎波罗气质不凡,尤其是一双眼睛流光溢彩颇是夺目,甚讨人喜欢,便赐封了他一个流光君使的虚号,授予了仙带。于是他趁机改了个名字叫阎流光,还非要别人见他便尊称一声君使。
阎流光见她言语中认错态度并不诚恳瞬间不爽了:“看不看得见本君还用后脑勺长眼睛?以本君的风华无双俊逸无匹的气场,方圆百里内都应轻易感知,你分明是对本君心怀怨恨,不把本君放在眼里!”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黑心目瞪口呆,深深觉得此君找茬的能力又越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说起两人的梁子结下由来已久。彼时她方成年便被阎君亲自指派到阴司做拘魂使,初领到个任务是去人间拘一女魂魄。本以为任务简单,速度快些还能赶回去吃上一口聚香楼里新推出的牛肉馅饺子,谁料拘到半路上杀出个阎流光。
哦,彼时他还不叫阎流光,叫那个逗逼名字阎波罗。
他拦着去路不让走,自称自己是阎君七子,企图用官威逼迫黑心放人。
她扭头看女子长得楚楚可怜,虽说做了鬼依旧不减风采,此时正眼巴巴瞅着阎流光不说话。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的模样,心中猜度这必是他在人间的相好,否则何必罔顾法纪前来救人?
奈何黑心初入阴司,不懂官场变通。且莫说她并不认识眼前所谓的阎君儿子,纵然认识也觉得自己应威武不能屈。
恰逢两人僵持不下时有同僚路过瞅热闹,然后兴冲冲回冥界将此事捅到了老阎君那。老阎君得知此事自然刚正不阿秉公办理,将那女魂魄拘了放入轮回道并责罚阎流光关禁闭一年。
黑心知道判决结果后自然是得意洋洋神清气爽,然而好景不长,还未得意几天就发现自己开始被同僚排挤外加穿小鞋。阴司里给拘魂使派遣拘魂任务一向是抽签决定,有难有易,全凭运气好坏。但自此事发生后上头干脆不让她参加抽签,直接给她安排最远最苦的差事。
她初入阴司完全无依仗,只能默默受着。孟婆婆告诉她在官场混即便不求官运亨通飞黄腾达也是要讨好上级的,像她这样一来就得罪未来继承人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于是往后的两百多年她都紧夹尾巴、谦逊待人,时间长了大家也不好意思一味欺负一小姑娘,渐渐对她好了不少,继续让她参加抽签。
无奈阎流光还是不放过她,见了她总是横挑眼睛竖挑鼻子的,非要搅得她鸡飞狗跳才罢休。
人在屋檐下,谁让眼前这个人以后有可能是她未来顶头上司呢,黑心只得摆出十分虔诚的笑容,“君使自然是气质风华无人可及,是卑职法力低微又心急赶路未能及时感知。下次远远瞧见必定手持鲜花躬身相迎,才配得上君使慢下脚步纡尊降贵与卑职说话。”
这话说得委实肉麻挑不出漏洞,阎流光只能轻哼一声放过她,以示自己还算满意。
黑心见他还驻足不走便问他这是要往哪里去。阎流光双目微眯:“本君欲往何处岂是你等小卒可以过问的。”
闻言她偷偷撇了撇嘴,脸上表情却不敢懈怠,依旧笑道:“那君使自便,卑职这就先行一步了。”
“站住。”喊住抬脚要走的她,怒目而视,“本君还未走,你敢先走?”
“那君使先行?”
“本君想走就走想停便停,怎由得你催促!”
黑心疑惑:“那君使这是要卑职陪伴?”
“你胡言乱语什么!”阎流光闻言脸色大变,仿佛受了奇耻大辱,“本君何时说过要你陪伴!”
“君使停驻不前,又不让卑职先行,难道不是要我站在这陪你吗?”
“……”
阎流光噎住,半晌才缓过神来,觉得自己不该失了上位者应有的气度,缓缓开口:“罢了,本君方才只是停驻欣赏沿途景色,如今停够了自然是本君在前你在后,等本君走远了你才能走。”说罢看也不看她一眼就施施然飘远了。
黑心看着他的背影,暗暗想,王母是瞎了吗才能看出这个讨人嫌的家伙有什么讨人喜欢的地方。
等人走远她也急匆匆赶出了鬼门关。掐指算了算,拂柳并未去远,依旧在渣男宅子附近晃荡。看来不杀渣男她誓不罢休。
使了个法术轻而易举就到了渣男家中,穿进卧房中一看烛火还亮着,渣男还未睡,正搂着怀中女子说着话。
黑心四周看了看,拂柳还未来,看来是想等人睡着了下手。
她也不急,不慌不忙坐到角落的椅子里等人来。
渣男夫妻肉眼凡胎自然看不见她,依旧旁若无人地说话:“娇娘,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倒霉的很。我去铺子的路上被人泼了脏水,踩到狗屎,还差点被瓦片所伤。到了铺子里掌柜又说一笔大单子丢了,你说是不是诸事不顺。”
他怀中被他称为娇娘的女子嗔道:“今个早上我便说感觉家中冷风阵阵不同往日,这还是夏日呢,跟你说你又不信。是不是你往日行走夜路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来?”
“今日早上你同我说我只以为你又埋怨我整日应酬太晚回家,自然没放在心上,如今一想是有些蹊跷。”
“我今日晨起便身体不舒服,总觉得乏的很,自你出门才好了些。”女子眼珠子转了转,惊道:“夫君,该不是有脏东西跟着你吧?”
渣男被唬了一跳,像是感应到什么四处张望了下,往床里头缩了缩道:“看来明天我得上山请了那白师父来,听说他降妖除魔十分厉害。”
娇娘十分赞同:“不止如此,还要在咱们宅中做个法才好。”
“娇娘所言甚是。”
说罢两人心有戚戚然,相互搂着便吹了灯。黑暗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又是男女的呻吟呼吸声交错起伏。黑心以往都是去死人的卧房,活人的倒是去的少,第一次知道睡觉还有这样的新花样,不由有些好奇,正欲上去一窥究竟,突然便感觉一股强烈的阴风袭来。
她知道,拂柳来了。
说来这拂柳也不蠢,她也知道今日如果出现拘魂使必会来拘她,也想暗暗躲在死角等对方走了再出现。但可惜床/上一双男女太作死,她恨得一刻都等不得就冲了上去。
只见床/上的男女正颠鸾倒凤的不知大祸临头,她更是恨得牙齿咯咯响。一双利爪不过一夜就长出许多,一把就要挥上去,却被及时赶到的黑心一把隔开。转头一看,对方手中的锁魂链正泛着赤炎色的红光,莫名的阴森可怕。
黑心也不拐弯抹角:“真不打算老老实实同我走?”
拂柳经过这一夜的工夫对魂魄的熟识度高了许多,隐隐感知自己身体内能力大涨,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待我杀了这对狗男女不迟。”
黑心不解:“这渣男惹了你要杀还算合理,怎么连这女子你也不放过。”
“看她也不顺眼,我想杀就杀了。”
这个理由真是……让人无从辩驳。黑心也不同她客气了,手中的锁魂链仿佛感应到了她的心意,立时便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般缠绕上去。拂柳反应倒也迅速,一个侧翻躲了过去。锁魂链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紧紧相随,链身所散发的红光好几次都与她擦身而过。
拂柳魂魄尚新,被锁魂链的赤焰所伤,疼得呲牙咧嘴。锁魂链又一次缠绕上来,她自知是躲不过了,眼珠一转,瞧见床/上搂抱的两人,心急之下一个腾跃上了床径直穿进了女子的身体中。
黑心万万没想到拂柳竟使了这招,急忙收回手中欲跟上去的锁魂链,怕伤及无辜。
拂柳穿着娇娘的身体从床/上翻下来,自己也有些意想不到:“凡人的身体竟这样容易附,早知道如此我今日就不必东躲西藏了。”
黑心知道是因为此时那娇娘的身体方使过气力,魂魄有些虚弱,而拂柳却阴气大盛,且心急之下歪打正着才轻而易举附身,不然依平时是不大可能的。若人人都能这样附身,人间岂不要大乱。她也不解释,只说:“拂柳,我本有心放你一马,只要你不伤害无辜我带你回去,之前的种种必定不会上表。但若执迷不悟我定不手下留情。”
拂柳此时有了身体做屏障更是肆无忌惮:“你如今能奈我何?”
床/上的渣男见娇妻突然下床对着一团空气念念有词,又联想到之前的对话,不免有些害怕,迟疑地唤了一声:“娇娘,大半夜不睡觉你下床做什么?“
拂柳闻言转头对着他诡异一笑:“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着你那娇娘呢?”
“你不是娇娘!”渣男大惊,“你是谁?”
“我是谁?”拂柳笑出声来,声音突然变得妩媚动人,“王生怎忘了我,奴是烟波馆的头牌,拂柳啊。”
“拂柳?”渣男怔了怔,似乎记忆实在久远了些,脑壳卡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拂柳!你是拂柳!你、你…..你怎么跑这来了?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你报仇啊。”拂柳笑意未减,声线甜得仿佛能挤出水来,却怎么听都瘆的慌,“你说好不好?”
“别、别杀我。”渣男惊恐地缩到床最里头去,尖声喊,“我把钱还给你,还十倍,不不,百倍!”
拂柳看着眼前屁滚尿流的男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我都死了,还要这些钱做什么?不如你下去陪我来的划算!”
说罢一手就掐上了渣男的脖子,那力气大的立时便让渣男的脸色呈青。黑心不敢耽搁,口中念咒,同时一巴掌拍到了拂柳脑袋上,不过片刻就见一股黑色的烟雾从对方头顶缓缓散出。那是拂柳积存的戾气。
戾气消散,拂柳掐人的动作慢了下来,面上也露出一丝迟疑。黑心看准时机一把把渣男从床/上揪下,又伸出两指朝着虚空画了个符,然后“啪”的一声点在了拂柳的脑门上。
拂柳双目一顿又缓缓闭上,顿时软到在了地上。黑心静待片刻,便看见拂柳的魂魄一点一点从娇娘的身体中挣扎了出来,累得气喘吁吁憔悴不堪。
黑心叹息:“你以为附身容易,却不知此举不但损耗那女子的元神,你自己的魂魄易会受伤。”
拂柳累的说不出话来,仿佛周身的气力一下子全被抽光了,只是喘息着看向刚刚因惊吓过度而昏过去的渣男。黑心蹲下身看了看渣男,对她说:“他虽然没被你掐死,但胆子被你吓破了一半,今后怕是要落下心悸病,左右也是活不长了。”
拂柳呸了一声:“我恨透了他,真恨不得让他立刻就死。现在算是便宜他了。”
黑心施法去了锁魂链身的赤焰火光,一边用链子将拂柳的双手双脚拷了起来,一边问:“我不太明白你们人间的情情爱爱,只是觉得你若真不喜欢这个人,忘了便好,何必心心念念的记着恨着然后为难自己。这不是自取烦恼吗?”
锁魂链的赤焰虽被撤去,但链条本身的法力尚在,双手双脚一被拷上便有些撕扯的刺痛感。拂柳有些吃痛,但刚才还与她作对,现在不敢讨饶,只是软软道:“你不懂,有些事痛起来彻骨,就跟痹症一般,冬天来了,即便你想忘也会让人疼的无所适从,只恨不得砍断这双手双脚才好。你今后若有十分喜欢的人却又负了你就明白了。”
黑心不大喜欢这个假设,但无妨,今日差事顺利完成,她心情十分好,牵着拂柳就出了宅子,一路朝鬼门关行去。走了未有多久,拂柳便有些受不住,讨饶道:“快给我松了链子吧,实在是疼得紧。”
“不行。”
“你相信我,我这次必定不跑了。”
黑心犹豫了下依旧不肯:“也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这趟差事我可不能再出差池了。你且忍忍,进了鬼门关上了黄泉路我便给你松开。”
拂柳知道自己前科不好,不敢再说,只得默默跟上。两人恰巧路过城中有名的街道,商铺林立,热闹非凡。本也没什么新奇的,可其中有一拨人群皆聚在一起,围城一个半圈,朝着一处方向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且大多为男子,十分醒目。
两人自然随着他们指点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男一女前后走出一处气派的建筑,昂首挺胸,丝毫不介意周遭围观的目光。
要说这一男一女倒都生了一副极好的相貌,尤其是那男子,身着玄衣,器宇轩昂,气质卓群,最为惹眼。
拂柳自幼生在此处,才看了一眼就“咦”了声,“这不是梦倚楼的头牌羽裳么?难不成这是被赎了身要从良了?难怪这许多人瞧热闹,怕这洛阳城里的男子可都要伤透了心。”她转头瞧见那男子的相貌,又不免拈着酸意道,“不过这位公子实在是出众的很,我见识也不算是少的,但也未见过这样顶尖的好相貌,难怪羽裳肯委身下嫁成小妾。”
说罢又叹息:“奴家怎没有这样的好命。”
黑心不大理解嫁作小妾能有什么可值得羡慕的。只是扫了男子一眼,慢吞吞回了句:“不过是一副好皮囊罢了。”
拂柳风月场混惯的人,闻言呵呵一笑:“差大人说的对,这男人啊,空有皮囊是不行的,某些功夫上若是不行也讨不得女人的欢心。”
“什么功夫?”黑心不太明白。
拂柳正要答,却见那玄衣男子隔着人群竟望了过来,正欲博君一笑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惊了一惊,赶紧捅了捅黑心的胳膊,说:“那公子怎么看得见我们?你快看,他是不是在看我们?”
黑心顿时一脑袋的汗,赶忙堆砌起笑容,转头朝男子的方向作揖行礼,遥遥喊道:“君使大人,咱们又碰面了。”
有人看吗?有的话吱个声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