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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见姜郁变了脸色, 就对殿外说一句, “朕正在与皇后说话,你让他先回去吧。”
姜郁想了想, 摆手笑道,“既然他来了,何必又叫他回去,不如将人叫进来一同用膳,臣也想尝尝皇上钟爱的桃花糕。”
毓秀一皱眉头, 犹豫半晌, 还是改口把陶菁又叫了回来。
大门一开,陶菁款款进殿, 如今他身份不同,身上穿的不是侍从的白衣,而是选了一身青绿的锦服,甚是惹眼。
毓秀在看到他的那一刻, 嘴里就像被人塞了颗酸果, 说他风流倜傥也不是,嘲笑他花花绿绿也不是。
姜郁本还十分恼怒, 一见陶菁其人, 却又忍俊不禁, 眉毛一挑, 含笑不语。
陶菁身后跟着一脸衰色的康宁, 康宁端着桃花糕, 看向毓秀的眼神满是委屈。
不用想也知道他大概没少受陶菁的折腾。
毓秀轻咳一声, 一本正色对陶菁问道,“你怎么来了?”
陶菁言笑晏晏,“皇上昨日亲口说要将御前伺候笔墨的差事交给我,还叫我晌午来勤政殿一同用膳,皇上自己竟忘了吗?”
姜郁闻言,下意识地就看了毓秀一眼,伺候笔墨算是士子们的机要差事,未免横生事端,从不曾有一人专责,如今她竟要为一个宠臣破例。
陶菁是姜汜的人,他步步接近毓秀,一方面是要找个机会探听朝政,更重要的却是要取得毓秀的信任,摸清她所有的秘密,这当中当然也包括取得九龙章。
权臣们觊觎九龙章,只因传位诏书上除了玉玺印,还要有九龙章印。玉玺由皇上一人掌管,九龙章由九臣掌管,得玉玺容易,得九龙章难,得了九龙章的拓印,就可伪造一切可以左右乾坤的行文指令。
可怜明哲戟就是失了九臣九章,才输在舒家手里。
陶菁见毓秀迟迟不说话,就叫康宁奉上桃花糕,他在一旁云淡风轻地问一句,“不知皇上何时传午膳,臣早膳吃的太少,现在有些饿。”
毓秀才被陶菁将了一军,上下不能,若她不承认曾叫陶菁来勤政殿伺候笔墨,就是变相地指责陶菁信口开河,犯了欺君之罪;可要她顺势答应陶菁,她又觉得不甘。
“你饿了就回宫去吃饭。”
姜郁见毓秀声色俱厉,不免猜测她是故意在他面前演戏,装作冷待陶菁,禁不住冷笑道,“既然人都来了,皇上又何必赶他回去,吩咐传膳就是了。”
陶菁看也不看姜郁,一双眼紧盯着毓秀。
毓秀被陶菁看着,竟莫名想起两人私下里那些缠绵纠葛,一时脸红,就把头偏到一边。
她越是害羞,陶菁笑的越开怀。姜郁冷眼旁观,心中除了恼怒,更添了许多不可明说的滋味,若陶菁不是现在的身份,而是一名普通士子,他绝不会活到今日。
毓秀从龙椅上站起身,吩咐宫人传膳。
饭菜上桌,三人分主次落座,姜郁坐在毓秀身右,陶菁居左,吃到半程,两人同时夹了一筷菜给毓秀。
毓秀看着盘中的两口菜,选了姜郁的来吃,陶菁夹的,她却动也没动。
陶菁明知毓秀是故意的,就越发迎难而上,之后又帮她夹了两次菜。
毓秀干脆把盘子推到陶菁面前,“朕自己会夹菜,不用你代劳,这些你自己吃了。”
陶菁只笑笑却不回话,默默把盘子又推到毓秀面前。
姜郁见他们两个像小孩子一样争来抢去,就出声说一句,“皇上不想吃,不如赏给臣吃。”
毓秀见姜郁一脸面无表情,也不好再同陶菁胡闹,讪笑一声就此打住。
三个人都不说话,默默吃东西,陶菁自得其乐,毓秀和姜郁却都觉得尴尬,他们平日用膳的时候虽不曾纵情谈笑,却也十分和乐,像现在这么不发一言,顾自用羹汤的时候实在不多。
用罢午膳,宫人们撤了饭菜,三人又改用茶。
姜郁与毓秀同坐龙椅,一边装作不经意地吃陶菁送来的桃花糕,一边看奏章。
毓秀每次把手伸向装点心的盘子,姜郁都会伸手取奏章,她被他若有心似无意地挡了两三次,一块点心也不曾拿到手里。
若是心心念念,执意拿桃花糕吃,毓秀又觉得不好意思,就只能装作不在意,喝着茶,低头看奏章。
陶菁原本坐在下位,见毓秀几番窘迫,就上前从姜郁面前取了点心盘子,径直端到毓秀身边。
毓秀一扭头就看到陶菁一脸的笑靥如花,似有三分心疼,剩下七分倒像是幸灾乐祸。
她一咬牙,到底还是拿了一块桃花糕,放在嘴里一尝,味道果然同她记得的一模一样。
姜郁见毓秀不自觉地翘起嘴角,心中百味杂陈,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陶菁身上的香味同桃花糕很相像,他实在不想承认她之所以会喜欢这点心,是因为她迷恋陶菁身上的桃花熏香。
天下间有哪个男人会用桃花熏香,在他看来,桃花不及梅花清冷桀骜,又不如菊花素雅高洁,在花中都是媚俗之流,香味更比不上檀香沉香。偏好用桃花香迷惑人心的人,自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私下里不知用何种手段把持毓秀。
一想到这二人之间可能有的什么,姜郁就满心不舒服。
毓秀哪里知道她吃一块点心,却让姜郁如此不爽,才放下筷子,陶菁的手就伸到她唇边帮她擦了擦。
她一抬头,就看到陶菁闪闪发亮的一双明眸,望着她满含笑意。
毓秀还以为是她吃点心的时候沾到了粉,就拿手擦了两把,其实她吃的很小心,脸上并没有沾到什么,是陶菁看她吃桃花糕看呆了,情不自禁地想碰碰她的嘴唇,就故意装出帮她擦嘴巴的样子。
他的手没完没了在她唇上流连,她是个傻的也觉出不对了,好在姜郁低着头没看向这边,她就挥手打掉他的手,吩咐他磨朱砂。
陶菁又趁乱摸了一下毓秀的头,好在他懂得分寸,点到即止,又低眉顺眼地帮二人磨朱砂。
姜郁几次都想开口同毓秀说什么,每每看了站在一旁的陶菁,又做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起初毓秀还不在意,周而反复了几次,她就忍不住问了句,“伯良有话要同我说?”
姜郁一脸为难,“朝政的事,是否能当着才人的面商量?”
陶菁被点了名,却目不斜视,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
毓秀看了一眼陶菁,半晌才对姜郁笑道,“伺候笔墨的人本就是一道屏风一道墙,伯良只把他当成死物就是了。”
姜郁才欲据理力争,殿外却有宫人来禀报,说博文伯求见。
毓秀吃了一惊,自从舒雅病倒,舒景就足不出户,晚宴早朝一律缺席,怎么今日却又进宫求见。
姜郁对毓秀拜道,“皇上召见外臣,臣不好在外殿,不如先到内殿回避。”
毓秀点点头,又回头对陶菁说一句,“你如今的身份已不是侍子了,不如与皇后一同入内殿等候。”
陶菁心里虽不情愿,却不敢当面违逆毓秀的意思,只能跟随姜郁一同进了内殿。
毓秀等里面关了门,就吩咐宫人请博文伯进殿。
舒景进门之后,对毓秀行了个大礼,毓秀走下殿亲自扶她起身,“伯爵何必如此。”
舒景一脸憔悴,身量也消瘦了许多,当真有几分哀毁骨立的意思,“臣为小女的病日日忧心,静雅好不容易好了一些,臣才敢进宫拜见皇上。”
“自从静雅出宫,朕也十分焦虑,这些日子派去伯爵府的侍子,带回来的消息都是静雅人还昏迷不醒。”
毓秀一边说,一边扶舒景到座边,她却执意不肯坐,直等到毓秀回到龙椅上,她才坐了,“按理说出天花也不是这么一个病法,臣请了京城的许多名医,他们都只说静雅除了出天花,似乎还有其他病状。”
“名医们可有解法?”
舒景一声长叹,“方法试了许多,都行不通。御医们束手无策,更别说外面坐馆的大夫。臣今日进宫来见皇上,也是迫不得已。”
毓秀轻蹙眉头,“伯爵是否有事要朕去做?”
舒景吞吐半晌,似是十分犹豫,“臣听闻皇上之前卧病,是喝了三皇子的一杯龙血才得康健,臣心知臣的请求实属大不敬,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却也想冒死一试。”
毓秀咬唇道,“伯爵莫不是想求三皇子殿下的血?”
舒雅摇头道,“静雅五行属金,三皇子五行属火,火克金,静雅饮不得他的血。”
毓秀听到这里,也猜到舒景的意思,“伯爵是想求朕的血?”
舒景跪地对毓秀拜道,“皇上五行属土,注定是静雅命里的贵人,请皇上看在舒家五朝为臣的份上,救一救静雅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