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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觉得这个任务平庸而无聊么?乌啼倒是不这么觉得。”乌啼低笑一声道,“殿下难道还不了解惊羽姐姐么?她做事素来谨慎周密,既然是她计划好的,那么在她看来,每一步都是至关重要的,但凡是计划范围内的,都不应该出现纰漏,在殿下看来,惊羽姐姐让殿下做的事情太无聊了,但是在惊羽姐姐眼中,她是相信殿下才会让殿下来帮忙的,殿下在姐姐面前,可千万别抱怨啊。”
贺兰尧闻言,斜睨了乌啼一眼:“你这嘴就是能说,难怪那些个小宫女被你迷得七荤八素。”
“殿下可别取笑我了。”乌啼干笑了两声,而后道,“殿下,咱们得快些离开了,迷迭烟的药效差不多该过了,那些守卫要清醒过来了。”
……
与此同时,御花园的某处假山之后,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若水,急着找我来,何事?”欧阳淳望着站在身前的女子,但见她垂眸咬着唇,双手绞着手绢,一副紧张不安,心绪不宁的模样。
他直觉有事,忙又问,“到底怎么了?若水,我不能出来太久,今日是我监督密探们练功的日子,我若是离开太久,被霍主司发现了,必定要挨批了。”
他自然是不会知道,他口中的霍主司,此刻也不在操练场上,没时间去骂他了。
“我们的事儿被二公主发现了!”宁若水似是犹豫了良久,才道出了这么一句,面上浮现几分急躁,“现在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你说什么?”欧阳淳听着她的话,微微一惊,“你我的事,被二公主发现了?这怎么会呢?我们每次相见都那般隐秘,连你的贴身宫女都不晓得,她怎么可能知道?”
“你问我我问谁!也许是某一次被她无意中看见了,而她却没有揭发,作为以后来要挟恐吓我的筹码。”宁若水说着,揉着手绢的力度用力了几分,几乎是咬着牙道,“这个女人现在已经疯了,你知道昨日她和我在御花园中见着,她跟我说了什么?她说,别以为她不知道我那些丑事,我藏着掖着又能如何,还是逃不过她的眼睛,她说,她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要么,她去陛下那儿告发我,要么,我就帮她除掉苏惊羽。她亲口跟我说的,她绝不是在说笑。”
欧阳淳听着宁若水的话,顿时觉得有些头疼,“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她只给我三日的机会,让我给苏惊羽下毒,她知道我和苏惊羽有交情。但是……我怎么可能除得掉苏惊羽?就算我要除了她,也不能在我自己的寝宫中,可是其他的地方,我能选择去哪儿?若是被苏惊羽察觉,她一只手就能掐死我,她的手段你见识过,她想要我死一定会有很多种方法,这是一件我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呢?”欧阳淳的目光紧紧盯着宁若水的脸庞,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你要我帮你除掉苏惊羽?”
“你这脑子怎么转的!”宁若水听着他的话,有些气急败坏,“苏惊羽是谁的人你不知道么?她与国师是捆绑在一起的,就凭你,你拿什么跟人家斗?我一点也不想去惹苏惊羽,我与她甚至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至少如今我还必须依靠着她,她还没有准备放弃我,我绝不能冒险去除她,一个不慎,我就玩完了,所以,我们只能除掉贺兰夕婉……”
“你疯了不成?”欧阳淳双瞳一紧,“她如今即便落魄也还是公主,她的寝宫防守依旧严密,怎么除?”
“她不死就是我们死。”宁若水神色冰冷,“她要借我的手杀人,我要是妥协了她这一次,难保不会有下一次……”
“她看见了又如何?她也没有证据,单凭她一面之词,陛下凭什么相信?”
“陛下不需要相信,只要怀疑,我们就完了。”宁若水冷笑,“帝王的心思,你会不明白?我绝不能让她威胁到我,她既然敢那么跟我说,就代表她或许有把握打垮我,你口口声声说对我好,现在要你除掉她,你却退缩了?你这叫哪门子对我好?那个疯女人跑来我寝宫骂我侮辱我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不是不帮你……”被宁若水冰凉而带着失望的眸光盯着,欧阳淳拧了拧眉,细细想了一番,道,“若水,你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但我们未必有机会对她下手……”
“不用我们对她下手,我自有办法整垮她。”宁若水面无表情,“我昨夜想了一整晚,已经想好了计划,我们就故意让她抓一次,我自有办法让她彻底玩完,而且这件事情,你不需要出太大的力,我听说,你与太医院的刘太医挺有交情,那么,我要你找他拿几味药材……”
宁若水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交给他,“就上面这些药材。”
“这些……”欧阳淳望着上头的药名,“这都是干什么用的?”
“这些药材,是很珍贵的药材,却带有毒性,能救命,却也能致命。”宁若水淡淡道,“药量若控制得好,那就是良药,若是少了,那就没什么用,若是多了,那么,很可能中毒,危及性命。”
“若水,你到底想做什么?”欧阳淳眉头紧锁。
宁若水闻言,偏过头朝他淡淡一笑,“为我们尊贵的陛下试药啊,当然,这些药的分量要怎么控制我非常清楚,我绝不会让自己死的,你只要负责帮我弄来就行。”
“你的意思是,这些药……是你要吃的?!”欧阳淳惊诧,细细一想,很快明白了宁若水的意图,“苦肉计?”
“不错。”宁若水脸上神色平淡,“又不是给你吃,你犯不着这么惊吓。”
“若水,你老实告诉我……”欧阳淳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这件事情……苏惊羽知不知道?”
宁若水没有看他,亦没有说话。
“苏惊羽也知道的对不对?”欧阳淳继续追问,“其实,我与你的联系,苏惊羽也知道的对不对?并且是一早就知道,她应该让你从我这儿套过话吧?因为我父亲是东宫的人,所以,你起初,也怀疑我是太子那一头的人,你怀疑我接近你的目的不单纯,你一直,都没有对我放下戒心吧?”
“是又怎样?”宁若水斜睨他,“难道不是?得了,我现在不想跟你讨论这个,关于我和你的来往,我起初是没有告诉苏惊羽的,但是她何其敏锐,我稍有不对劲的地方,她就能看穿,你们都是觉得我是靠着苏惊羽和国师才得来的荣华,那么我自然不会蠢到去得罪他们,所以,我只能选择,让贺兰夕婉玩完,这件事情,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总之和你脱不了干系,你必须按着我的计划行事。”
“你……”
“你很生气是么?”宁若水唇角轻勾,“等完事了再生气吧,你我想要过得安稳,贺兰夕婉,不得不除,而且,要除的漂亮。”
欧阳淳迫使自己压下心中的怒意,而后开口道:“说说你的计划吧……”
宁若水已经把他拉下了水,除了配合,他还能有其他的选择么……
……
“父皇,父皇,让夕婉进去看看您吧父皇!”
“父皇,您若是不让我进去,我便一直跪在这儿不起来!”
养心殿外,贺兰夕婉一身素雅宫装跪在门槛前,平日里珠光宝气的满头钗环,此刻被几支简单的玉簪子替代了。
“父皇,您就真的那么不想见我么?”
“公主,别跪着了,起来吧。”一旁的宫人道,“陛下说了,他想歇息,不见任何人,您就别在这儿嚷嚷了。”
“本殿只是想看一看父皇,又不会去吵他,用你多嘴?”贺兰夕婉朝着边上的人冷笑一声,随后便不再说话,继续跪着。
不远处的榕树下方,苏惊羽冷眼望着养心殿前那一抹跪着的身影,唇角浮现一丝冰凉的笑意。
果然还是霍钧说话管用,这才多久的功夫,就说动了贺兰夕婉了。
苏惊羽静静地站立着,忽听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子嗓音,“看二公主跪着,很有趣么?”
苏惊羽眉头微微一挑,转身,望着站在身后的苏折菊,“这个时辰,你不去练功,来这儿做什么。”
“霍主司说,由于我跟密探们打擂台,连续赢了十场,现在已经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比试了,所以么,为了奖励我,这个月每天,我都可以少练两个时辰。”苏折菊淡淡道,“于是我就出来散步了,你呢,为何站在这儿含情脉脉地望着二公主的背影,久久不离开?”
苏惊羽听着他的话,唇角一抽。
含情脉脉……
这木头真的很会说冷笑话。
“我已经是三等玄衣卫,不用你们一起练功夫。”苏惊羽道,“所以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那么你为什么一定要站在这儿?”
“用你管。”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有目的。”苏折菊依旧面无表情,“如果你否认的话,那么就说明,你是爱慕二公主了,否则,没有哪个人会那么无聊地一直盯着一个人的背影,看了良久都不愿离开,除非,那是她魂牵梦绕的人。”
苏惊羽不得不说,苏折菊的话真的是把她……恶心到了。
不是说她不赞成同性之爱,而是……苏折菊将她和贺兰夕婉捆绑在一起。
“你成功的让我恶心到了。”苏惊羽瞥了一眼苏折菊,“为了不让你继续说出这种雷人的话,我就如实告诉你,我确实有目的,有不单纯的目的,然而这些和你都没有关系,你可以离开了。”
“真不愿意告诉我?”苏折菊没有离开,而是道,“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不需要,你别搅和进来就行,走走走……”
“要我走也行,别忘了提拔我。”
“成交,三日之内,我一定让你当上密探长,等我升官发财了,有机会,我再帮你也当上玄衣卫都成,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行了吗?走吧走吧。”苏惊羽实在不想与他浪费时间,便赶紧答应了下来。
苏折菊看上去十分不像那种追求名利地位的人,可事实就是,他在她面前表现过好几回‘我很想升官’的那种态度。
但是,一个人的眼神不会欺骗人。
他的眼神总是漠然的,就算是提起类似于升官这种事,他也是不冷不热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期待和炙热。
他当初甚至男扮女装都要进宫,如果只是为了名利,他扮女人做什么?
所以苏折菊在宫中,升官发财绝不是他的目标,他应该是有着其他的目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对于苏折菊的秘密她一点也不感兴趣,她只知道,这个家伙,很多事情都看透,却不点破,凡事喜欢冷眼旁观,不爱插手。
“那我走了。”苏折菊见苏惊羽答应,果真也没再停留,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又顿了顿脚步,回身道,“真的不需要帮忙?”
他依旧面无表情,顶着那张冰块脸,却呈现出一副想助人为乐的态度。
苏惊羽翻了个白眼,低声道:“不需要!”
苏折菊耸了耸肩,转身离开了。
苏惊羽回过身的时候,养心殿门口,贺兰夕婉的身子似是晃了两下,不仅如此,她还抬手扶了扶脑袋。
下一刻,她的身影忽然就朝着一旁栽倒了。
“公主!”养心殿外的宫人一惊,忙将她扶起来,随后,有宫人奔进了养心殿内。
片刻之后,皇帝身边的王总管踏出了殿外,朝着两侧的宫人低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二公主扶到偏殿去休息?”
两名宫人忙一左一右扶起贺兰夕婉,将她扶走。
苏惊羽见此,淡淡一笑。
她的目光落在了贺兰夕婉头上的几支青玉簪子上。
那每一支青玉簪子上都沾染了‘梦沉香’,那原本是一种有助于人安睡的焚香,在香炉里点燃了,吸入肺腑中,能让疲惫的人有更好的睡眠,睡得更加沉静安稳。
这是月光的作品。
拿青玉簪在焚香里捣一捣,插入发间,药物便会渗入头皮,只要戴着半个时辰,便会让人昏昏欲睡。
制作这香的时候,只要加重些药量,那就会适得其反,不仅仅是犯困,而是让人头晕目眩,浑身乏力。
之所以这簪子能戴在贺兰夕婉的头上,可得多亏了那名去永宁宫厨房下毒的宫女了,贺兰夕婉的贴身宫女之一,小桃。
就连她那身素雅的宫装上,也有着梦沉香的味道,同样是加重了分量的,与她近距离接触的人,尤其是在病弱中的人,闻多了便会更加头晕目眩的难受,她只要能见到皇帝,喂他喝下一碗汤药,这期间所消耗的时间,吸入梦沉香,皇帝便会由此感到头晕。
接下来,趁着贺兰夕婉昏迷,小桃便会将她头上的那些玉簪子全换掉,再给贺兰夕婉吃下抑制梦沉香药效的药丸,使贺兰夕婉本人不受到梦沉香的影响。
皇帝自然不会因为忽然的头晕而把原因联想到贺兰夕婉身上去,这只是她提前做好的一个铺垫,让贺兰夕婉成为国师口中‘扫把星’的铺垫。
她对付贺兰夕婉所制定的这个计划,目的就是要给她扣上一个扫把星的头衔。
看她还整天取笑别人是不祥之人,让她也尝尝被人当扫把星的滋味。
如此想着,苏惊羽迈出步子,朝着养心殿走去了。
还未走近养心殿,门外的王总管便看见了她,忙跑上前道:“苏大人您可来了!国师那儿,说了什么没有?陛下的头疼的厉害着呢。”
“国师已经知道了。”苏惊羽正色道,“国师只让我过来转告一声,说陛下的恶疾,两日之内,必定能止住,至于是个什么方法,很快陛下就会知道了。”
王总管听闻此话,想了想道:“明白了,看来,只能等了。国师,可有什么提示?”
苏惊羽闻言,淡淡一笑,“总管您是明白人,陛下每回犯恶疾,这良药都不一样,陛下是天子之命,必定能安然无恙就是了,国师并没有透露什么,只能说,天机不可泄露,该出现时,国师自然就会出现。”
王总管听她说得玄乎,只能无奈一笑,“但愿这次陛下头疼不会疼太久啊。”
“王总管放心,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既然陛下在休息,那么我便不打扰了。”
“苏大人慢走。”
苏惊羽淡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该用午膳了。
……
“男神,你太瘦了,来,吃个猪蹄。”
“女神,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了,带皮的东西我不敢吃,反胃。”
“……”苏惊羽瞥了一眼筷子上红的油亮的红烧猪蹄,“需要我给你去皮了不?猪蹄要是去了皮,那就没剩多少肉能吃了。”
“行啊。”桌子正面对,贺兰尧托着腮,朝她淡淡笑道,“多吃几块就好了,劳烦女神给我多扒掉几块猪蹄皮,我只吃瘦肉。”
“好。”苏惊羽朝着他温和一笑,而后起了身,夹着猪蹄到了不远处的一棵美人蕉下,小蓝正惬意地沐浴着阳光,一刻钟前它才啃了几个鸡腿。
“小蓝,来,帮你主子把猪蹄上的皮吃了。”苏惊羽将猪蹄丢到小蓝面前,“记住哦,只要把皮吃了就好了,肉可别吃,留给咱们男神吃。”
贺兰尧:“……”
苏惊羽蹲在地上看着小蓝啃猪蹄,它压根就没理会她那句‘只准吃皮,不准吃肉’,张开口就整个啃了。
“呀,殿下,真是不好意思,小蓝可能还没练会只吃皮不吃肉这个绝活,所以整个啃了。”苏惊羽偏过头,望着贺兰尧,“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我很嫌弃。”贺兰尧轻描淡写地回了这么一句,而后将筷子夹向了桌子上的一盘瘦肉。
他怎么可能和那只笨猫吃同一根猪蹄。
苏惊羽摆明了就是逗他的。
“这吃饭啊,要求千万不要太高,能自己动手的,莫要让别人代替。”苏惊羽起了身,缓步走回了饭桌边,“我说了要帮你去了皮,你还当真了?你说,你是不是把我当老妈子使习惯了,什么都要我伺候,你手脚健全的,吃个猪蹄要人给你去皮,吃个虾要人给你剥,吃个瓜子要人给你磕,你快赶上小蓝那么懒了,你知道么?”
“总是听你说老妈子这个词。”贺兰尧微一挑眉,“是丫鬟的意思么?”
“差不多,就是照顾你像你娘一样,什么事都由着你使唤的那个意思。”苏惊羽坐了下来,“所以我常常会出现一种幻觉,觉得我在养儿子。”
贺兰尧:“……”
这个话题他不想再继续进行下去。
于是他选择了安静地吃着饭,不再说话了。
乌啼说,想要讨姑娘喜欢,就是尽量不要与她多争辩,多让着她些,即使她是错的,也得妥协。
女人很多时候都是不讲理的,你愈是要和她争论一件事,她便火气愈大,无论如何都要争赢了才罢休,故而,沉默,是最好的方式。
苏惊羽见贺兰尧忽然安静下来了,轻挑了挑眉,便也低头继续吃着饭了。
还没吃多久,月落乌啼便回来了。
“惊羽姐姐,贺兰夕婉那边,陛下似乎是心软了,眼见她跪到晕倒了,便没有再说要赶她的话,由着她在养心殿呆着了,而贺兰夕婉果然也没让咱们失望,说是要亲自侍奉汤药,直到陛下好了为止。”乌啼说到这儿,笑了笑,“小桃已经准备好了,要将贺兰夕婉骗到太医院的药园子里去。”
“欧阳淳和丽嫔那边也准备好了。”乌啼身旁的月落道,“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贺兰夕婉‘捉奸’了。”
“好戏终于要开始了。”苏惊羽眉梢轻挑,“咱们,等着看吧。”
……
养心殿。
“父皇,感觉可是好些了?”贺兰夕婉喂着床榻上的人喝完了一整碗汤药,将空碗交给了旁边的宫人,“去,再去煮一碗姜茶过来。”
吩咐完之后,她回过了身,却见皇帝抬手正揉着额头,似是十分疲惫。
她忙道:“父皇,怎么了?可是又不舒服了?”
“头忽然有些晕。”皇帝淡淡道,“好了,朕想睡一觉,你也回去吧。”
“父皇,国师那儿究竟是怎么回答的?”贺兰夕婉并未离开,而是道,“您之前几次恶疾复发,不都是他给您医好的么?这回,他怎的还不出现?您都头疼成这样,他还能再谪仙殿里坐的住?”
“你懂什么,你当朕这个病那么好治,要是真那么简单就好了,朕也不至于被这恶疾折磨了这么些年。”皇帝并未抬眸,只是冷哼一声,“早在前国师还在位的时候,这个恶疾就染上了,并不是每一回都那么好医治,但是,总能压制得住,过个把月再发作,有时只需要喝一滴露水就好,有时,只需要吃个水果就好,上回,不也是只吃了个饺子就好了?前国师说朕命中颇多病多伤,也许,真是因为年轻时,造成太多杀戮所要偿还的代价了。”
“太多杀戮?”贺兰夕婉蹙了蹙眉,“自古帝王哪个不铁血?杀戮,也是为了更多的安宁,这个理由未免太让人难以信服了。”
“你是在怀疑国师所言?”皇帝抬眸,皱了皱眉,“你有本事,你也去卜算福祸?前国师卜算从未失误过,他为人虽冷淡,却是个慈悲心肠,他说,少动杀念,终有报的,朕年轻时就是因为太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了,如今人到中年,这才恶疾缠身。好在从未有过性命之忧,新国师虽在众人眼中威信不足,但他依旧能为朕抑制恶疾,容不得你们去怀疑他的能力。”
贺兰夕婉闻言,心中不屑,面上却只能道:“是夕婉不懂事说错话了,父皇见谅。”
“你年纪也不小了,别再整日口不择言,你真的该学学怎么当好一个公主,以后,给朕收起你的专横跋扈,不要再惹是生非,挑战朕的耐性了。”皇帝的语气有些冷硬,“出去吧。”
贺兰夕婉咬了咬唇,“是。”
闷闷不乐的走出养心殿,贺兰夕婉冷笑一声。
帝无忧,不就是个会治病的郎中么,故弄玄虚,还真把自己当根葱。
且看本公主找机会,扒下你那身半仙的皮,让大伙看清你的真实面目。
一个只懂胡扯搬弄是非的神棍,能得意多久?
“公主。”正在贺兰夕婉暗骂帝无忧时,前方响起贴身宫女小桃的声音,贺兰夕婉抬眸,见她红肿着眼,咬着唇,一副刚和人吵过架的模样。
“你这是干什么了?”贺兰夕婉瞥她一眼,“这么个表情,让谁给打了?”
“公主,刚才经过太医院的药园子,可把奴婢给气死了。”小桃咬着唇道,“几个看园子的贱婢,背地里骂庄妃娘娘和公主您,说娘娘不要脸,公主您是落魄凤凰,以后您嚣张不起来,都不用再怕您了,奴婢跟她们理论了两句,差点给揍了,公主,怪奴婢没用,她们人多……”
“说本公主母妃不要脸?本公主往后再也嚣张不起来?”贺兰夕婉听着小桃的话,眸光里燃了怒火,几乎是咬着牙开口,“带本公主去,我倒要看看是哪几个不知死活的贱婢,还怕收拾不了她们!”
以为她贺兰夕婉失宠了,就可以看低她?甚至背后取笑她?
简直找死!
贺兰夕婉一路怒意腾腾地朝着太医院的药园子走去,到了药园子门口,却发现没人。
“人呢?都去哪儿了,奇怪……”小桃往四周看了看,而后冷哼一声,“她们一定是怕了,听说我要去跟公主说,吓得都躲起来了。”
贺兰夕婉也在找人,往里走了走,目光向四周扫视着,倏然间瞥到一处地方,她目光一顿。
前面那棵大树后边是什么人?
一男一女,那女子的穿戴倒是挺好,像个有身份的人物。
“公主,您在看什……”小桃正要问,贺兰夕婉却忽然转身,朝她低斥——
“别说话!”
小桃顿时不敢再说话,噤了声。
贺兰夕婉迈着轻缓的步子朝着那树后的一男一女走去,待看清了那两人的脸孔,她微微一惊——
宁若水?
那个男子是——
玄衣卫之一的欧阳淳,她见过几回。
孤男寡女,在这幽静隐蔽的药园子里相会?!
贺兰夕婉眼见欧阳淳拉住了宁若水的手,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好你个贱婢,竟跟男子在这儿私会,这下我可抓住你的把柄了。”贺兰夕婉冷笑,“之前你害我被皇祖母责罚,又得罪我母妃,看我这回怎么收拾你。”
“公主?那两人是……”贺兰夕婉身后,小桃惊讶的捂唇,“天呐……”
“你没有看错,是宁若水和欧阳淳。”贺兰夕婉笑道,“这两人还真会选地方,也算他们倒霉被本公主撞见。”
“公主,咱们若现在冲上去,他们必定会分开,到时候他们死不认账该如何,咱们也没有证据。”小桃想了想道,“咱们这回得拿证据说话,不能再口说无凭了,公主,我看不如这样,我在这儿盯着他们,你快些去找陛下来,这儿离养心殿也不远,好在您现在也能进养心殿了,我一定把他们堵在这儿,等着陛下来,他亲眼看见,丽嫔就死定了,正好为您和庄妃娘娘出口恶气。”
“你够机灵的啊。”贺兰夕婉笑道,“那你可得给我看紧了,我马上去请父皇来看,回头本公主重重赏你。”
“放心吧公主,奴婢就在这儿盯着,您快去。”
贺兰夕婉忙跑开了。
小桃眼见着她跑向了养心殿的方向,这才转过身,而宁若水和欧阳淳已经走过来了。
“欧阳大人,娘娘。”小桃朝二人福了福身。
“做的不错。”宁若水淡淡道,“现在,可以去请林太医过来了。”
“是。”小桃应了一声,朝着药园子外奔去了。
宁若水低下头,从衣袖中拿出一方手帕,上面放着许多混合在一起的药材。
她伸手抓上药材,边往嘴里塞。
“若水……”欧阳淳有些紧张地望着她。
“放心,死不了。”宁若水将药材咀嚼了几下,吞了下去,而后继续吃着剩下的。
不多时,小桃已经带着林太医赶过来了。
那林太医一见宁若水吃的药材,顿时一惊,忙跑了上去,“丽嫔娘娘,这些药不能乱吃啊!这要是控制不好药量,会出人命的!”
“只要能配制出合适的药量控制陛下的恶疾,本宫怎么就不能冒险一试了。”宁若水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塞着药。
林太医伸手要夺,宁若水却避了开。
“娘娘,真的不能再吃了!”林太医见她躲得快,忙看了一眼身边的欧阳淳,“原来你找我拿这些药材,就是为了给娘娘试吃的?这要是出个什么意外,你我能担待的起吗?还不快把那些药材夺过来!”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药园子外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女音,“父皇,就在里头!”
林太医一怔,转头望了过去,看见药园子外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忙行礼道:“参见陛下……”
同一时,他身后的宁若水轰然倒地。
“丽,丽嫔娘娘?!”他一惊,扶起宁若水,见她面色发紫,顿时眉头一皱,“糟了,真的吃多了……”
“这是怎么回事!”前方响起男子的一声低斥。
林太医抬头,便见皇帝大步而来,到了他面前,俯下身,“丽嫔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身后的贺兰夕婉怔住。
这结果,为何会是这样?!
“陛下,臣该死!”一旁的欧阳淳跪了下,“臣不该答应丽嫔娘娘给她这些药材……”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皇帝蹙眉,目光落在宁若水的手帕上,“这都是些什么药材?”
“这些都是有利于抑制头疼的药物,稀少而珍贵,只是,这些药物带有一定的毒性,太医院将它们收藏着,却还没能研制出来,多少的分量才能配成药,这些药能救命,也能致命。药量若控制得好,那就是良药,若是少了,则无用,若是多了,则危及性命……”林太医顿了顿道,“这些药材,本来是不能随便让人拿的,但,臣因为和欧阳大人有些私交,欧阳大人要,臣便,给了他一些……”
“陛下,是丽嫔娘娘要求臣一定要帮她,臣实在没有办法,丽嫔娘娘方才找王太医拿这些药材,却被王太医拒绝了,臣那会儿刚好才和林太医说完话,丽嫔娘娘见臣与林太医交情好,便央求臣帮她,要为陛下试药。”欧阳淳说着,顿了顿道,“她甚至都跪下求臣了,臣实在惶恐,这才不得不答应……”
“朕回头再罚你们二人!”皇帝听着二人的话,又见宁若水面色发紫,显然是中毒的迹象,忙低叱道,“丽嫔情况如何?还不速速救治!”
“臣遵命!”林太医当即将宁若水放平了,为她诊脉。
“奴婢去叫人来抬丽嫔娘娘进屋子!”皇帝身后,小桃这么说了一句,便跑开了。
贺兰夕婉愣在原地。
“这,怎么可能……”
“如何就不可能!”皇帝倏然回身,两步走至她面前,扬手一掌在她的脸颊上,“整日好的不学,就知道搬弄是非!你口口声声说丽嫔与欧阳淳有染,这就是你说的有染?为了帮朕试药差点把命都搭上,这就是你说的有染?!你以为谁都跟你那不知廉耻的母妃一样?!”
“父皇!我明明看见他们拉拉扯扯的!”贺兰夕婉捂着脸颊,神色愠怒,“夕婉没有说谎!他们明明就……”
“公主!臣何时和娘娘拉拉扯扯?”欧阳淳忙辩解,“那是臣才和林太医说完话,要离开,却被丽嫔娘娘叫住,硬是要臣帮她拿到这些药材,臣知道这上面几味药材有毒性,便没有答应,娘娘不依不饶,甚至都开口求臣,您让臣怎么办?只能冒犯将娘娘推开,她却和臣都跪下了,您告诉臣,臣该如何!”
“鬼话连篇!”贺兰夕婉低斥,“本公主分明就看见你们在私会,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合起伙来欺骗我与父皇,一定是……”
“公主,欧阳大人所言乃是句句属实啊!”一旁的林太医忙道,“臣,还有王太医,周太医,都是知道娘娘来药园子里是为了试药,有两味药材还是地里现拔的,难道我们都在扯谎不成?”
“你们,你们,全都在胡说八道!”贺兰夕婉眼见皇帝神色愈来愈冷,忙上前道,“父皇,叫小桃来,她能作证……”
“够了!你当朕不知道你与丽嫔有过节?你今日陷害冤枉她,不就是想替你自己出气?你屡教不改,惹是生非,如今构陷宫妃,你怎配再做我出云国的公主?来人!给我将她……”
皇帝气的面色涨红,话还未说完,却晃了晃身子,朝着旁边栽倒。
“陛下!”
“陛下!”
……
永宁宫。
“哦?陛下被二公主气晕了?”苏惊羽坐在殿外的藤椅之上,听着面前小桃的禀报,轻描淡写道,“然后呢?”
“陛下没有来得及说如何处置二公主,欧阳大人他们只好先将二公主困在了药园子里。”小桃低声道,“而后我们就一起去了养心殿,太医说,陛下是恶疾加上怒火太旺,这才晕倒了,醒过来便好,但只怕……还要头疼,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都去了养心殿,商量着……废了二公主,将她贬为庶人。”
“太后娘娘说的?”苏惊羽挑眉。
小桃点头:“是。”
苏惊羽淡淡一笑。
太后娘娘此举,有点儿公报私仇的意味呢。
谁让贺兰夕婉之前总骂贺兰尧病秧子不长命来着……自己作的。
况且,她回头得应该将贺兰夕婉下毒一事告诉太后才行,让太后再给她的计划推波助澜一把。
“丽嫔娘娘情况如何?”苏惊羽又问。
小桃道:“所幸中毒不深,性命是安全了,可太医说,兴许会落下病根,得好好休息调理才行。”
苏惊羽不语。
有她在,怎么会让宁若水留下病根,她必定能让她痊愈。
正这么想着,面前的宫女忽然朝她跪了下,央求道:“苏大人!求求您!帮我取出腹中的蜈蚣吧,奴婢以后什么都听您的就是了!”
“蜈蚣?”苏惊羽听着她的话,面有疑惑,“什么蜈蚣?”
“是我请她吃的。”背后忽然响起一道轻柔的声音,慢条斯理,“女神,那可是我养了好几个月的,我都给她当谢礼了,只不过她是活吞,可能味道不太好,熟的会美味些,你有兴趣尝一尝么,我那还有几只,我们红烧可好?”
苏惊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