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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难道不曾听过一句话,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古月西柚粲然一笑,“依我看来,只图女子美貌的男子,委实称不上良人,而不在意女子相貌却仍然要与其一同生活的,这才是真正的情感,试问,喜欢一个人连皮相都不在乎,还有什么是可以阻挡的?”
说到这儿,她轻哼了一声,“三姐你不就是在挖苦苏惊羽的长相么,你说以她那种难看的相貌,能得几时好,人家好不好关你何事,难不成你还想往他们二人里插一脚不成?我劝三姐你最好不要有这个念头。”
“古月西柚,你都在胡扯些什么!”古月南柯秀眉紧拧,禁不住低斥一声,“你怎么能这么和姐姐说话呢!”
“谁让你泼我冷水的,我不就是喜欢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密探么,先前是皇兄泼冷水,现在换你泼,你们就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我这儿,总觉得我的想法天真,但你们自已又有多理智。”古月西柚转过了身子,没好气道,“皇兄也是个可笑人,明明对苏惊羽有意思,却接受不了她的相貌,现在她是别人的了,皇兄即使想后悔也没辙了。”
就在二人争执不休时,一道低沉却又带着笑意的男子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你们二人在这儿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六妹,你怎么面红耳赤的?看着像刚和人吵过架似的。”
“要你管。”古月西柚抬眼,对上一张刀削斧刻般的容颜。
来人一袭黑色锦衣,深紫色的穗带束发,穗带极长垂落在胸前,气宇不凡,贵气十足,可不正是她兄长古月东杨?
“谁又惹咱们六公主生气了?”古月东杨望着古月西柚,笑道,“你看你这腮帮子,鼓得跟鱼似的,今日是皇兄生辰,你就不能笑一个?端着个苦瓜脸的给皇兄看?”
古月西柚闻言,只冷哼一声,“你问三姐!”
“嗯?你们二人莫非在吵架?”古月东杨瞥了一眼古月南柯,“发生了什么事儿?好好的为何起争执,跟皇兄说说?”
“姑娘家的琐事,不劳烦皇兄费心了。”古月南柯淡淡道,“皇兄快些入席吧,这么多人都等着你呢。”
古月东杨闻言,轻挑眉头,不再言语。
正准备回自己的坐席,忽然余光看见一名仆人奔跑而来,那仆人到了他身边,道:“王爷,府外有两位客人求见,一男一女,相貌陌生,说是您的老朋友,那男子说他姓贺兰。”
“贺兰?”古月东杨当即一怔,随后问道,“那女子什么模样?”
“那女子戴着半块面具,小的看不清什么模样。”
“快请进来!”古月东杨吩咐了一句,而后又道,“不,本王亲自去迎接。”
话音落下,他便快步朝着府门外踏去了。
而就在他走开之后,坐席上的古月西柚轻嗤一声。
“亲自迎接?嘁,苏惊羽一来他还亲自去迎接,皇兄也是好笑,人家都是有夫之妇,他激动个什么劲,如今就算懊悔也来不及。”古月西柚边说着边拿起一根香蕉剥着吃。
她的兄长和姐姐都比她可笑,却都要笑她可笑。
她与苏折菊虽身份悬殊,但好在男未婚女未嫁,苏折菊一直以来似乎也没有意中人。
但是她的兄长与姐姐,一个想念着有夫之妇,另一个倾慕着有妇之夫,兄长中意苏惊羽,却又纠结于她的丑颜,姐姐不曾见过贺兰尧,却时时看他的画像入神,如此看来,都是在意外表之人?
古月西柚摇头叹息。
要是苏折菊哪一天变丑了,她绝不会嫌弃。也不知上天能不能看见她这份赤子之心,让她得偿所愿?
这一头古月西柚在感叹着,另一头,古月东杨已经快要走出王府。
远远地看见府门外的两道人影,他的视线自动忽略了那一抹雪白的修长身影,落在另一道海蓝色的倩影上,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苏惊羽同贺兰尧的大婚,他没有参加,也不想参加。
苏惊羽终究是他动过心的女子,他又怎么甘愿看她嫁人,再赠她祝福呢?
他一点儿也不甘愿,于是他选择了回国,眼不见为净。
本以为回国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死了心,渐渐淡忘苏惊羽,但事情的发展却并不是他想象的那般好。
他终究还是难以忘却苏惊羽,以致于母后想要为他选妃,他毫无兴致。
“真是稀客。”他终于踏出了府外,望着府门口的二人,笑道:“真是没料到,过个生辰能碰上老朋友前来庆贺,二位是几时来的?”
“不久前才到。”苏惊羽轻挑眉头,“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我一切安好,你呢?”古月东杨唇角扬起一丝浅笑,“日子过得可还舒坦?”
“自然是舒坦。”不等苏惊羽答话,贺兰尧便率先道,“不瞒古月兄,自你离开出云国后,本王与王妃的日子过得愈来愈好,几乎事事顺心,敌人基本扫除干净,夫妻相处和谐宁静,你说这日子能不舒坦?”
古月东杨唇角的笑意一滞。
自他离开之后,日子愈过愈好,夫妻相处和谐……
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骂他扫把星?莫非他在的时候他们的日子就不好了?他走了他们这日子就好了?
这小白脸说话一如既往的难听,字里行间都夹杂着嘲讽。
真想一脚送他离开到千里之外,眼不见为净。
然而想归这么想,他面上还是故作客套地道:“贺兰兄就爱说笑,既然来了,也别干站着了,咱们去府中坐坐可好?”
“自然是好。”贺兰尧唇角似有笑意,“古月兄的生辰,本王自然不能空手而来,可本王也不知你喜欢什么,便随意挑了一份薄礼,还请古月兄不要嫌弃。”
“贺兰兄竟还破费为本王买礼品?本王倒很好奇是什么,能否先拿来看看?”古月东杨望着贺兰尧,眸底掠过一丝防备之色。
他与贺兰尧可以说是相看两厌,想想也知道贺兰尧不会送什么好东西。
以防万一,还是先看看的好。
“当然可以。”贺兰尧漫不经心道,“乌啼,将礼物拿来。”
身后的乌啼应了声是,随即走到古月东杨跟前,将手中捧着的锦盒递给他。
古月东杨望着那锦盒,盒子顶上竟有一个掌心那么大的口子。
寻常的物件是不需要留口子的,莫非这里面装的是活物?只有活物才需要留个口子供它呼吸。
古月东杨霎时警惕起来,伸手缓缓地揭开锦盒的盖子……
在看见盒子里的东西的那一瞬,他怔了一怔,随即眼角剧烈一跳。
那盒子里的是个什么玩意?!
一只奇丑无比的——猴儿。
这猴子的个头并不是很大,却有着类似于葫芦一样的身形,一张脸上分布着棕灰两种颜色,两只眼睛的周围泛着红,更令人唏嘘的是,它身上的棕毛颜色也是有深有浅,背后与四肢的毛发尾端委委屈卷,活像是被炭烤焦了一般。
贺兰尧送这玩意给他,有什么寓意?
“古月兄,莫要看此猴长得有点儿丑,这价格却是贵的让人唏嘘,本王可是花了一颗南珠买下来的,想必古月兄也没有听说过如此昂贵的猴子。”贺兰尧慢条斯理道,“此猴名唤炸毛猴,不仅毛发奇特,这性格也很狂野,稍稍逗弄它就会炸起浑身的毛,这面貌与性格,跟古月兄你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哦不,口误,古月兄的腰板,可比它的挺直多了……”
“扑哧——”
贺兰尧的话音未落,周遭便响起了好几道窃笑声,就连古月东杨身后的下人也在憋着笑。
“贺兰尧!”古月东杨当即沉下了脸,“你什么意思!”
他竟说这丑猴子跟自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岂不是在明着讥讽自己尖嘴猴腮?
尖嘴猴腮这几个字,他已经在贺兰尧口中听了无数回了。
“古月兄,为何动怒?”贺兰尧听着古月东杨的低斥声,面上似有茫然,“本王方才难道说错了话?”
“你跟我装什么蒜?”古月东杨冷笑,“才说了什么你自己就忘了?今日是本王生辰,原本不想与你起争执,你倒好,一来就拿这只丑猴子取笑本王……”
“古月兄,你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贺兰尧笑的一派优雅,“本王一开始的确说错了话,但很快便又加了一句口误,口误是什么意思你莫非不懂?那便是否定了之前的话,而古月兄你此刻发怒,莫非觉得我说的不对?难道古月兄自个儿觉得自己像猴子?本王竟不知你有这样的想法。”
古月东杨语塞,“……”
明明就是讽刺人的话,被贺兰尧这一解释,反倒成了他对自己错了?
世上竟有如此牙尖嘴利之人,让人只想拿起针线缝上他的嘴巴。
“贺兰兄拿猴于我比,莫非本王还要感谢你?”古月东杨几乎是磨着牙在说话,“还是一只如此丑的……”
“猴子又如何?佛说众生平等,你为何要瞧不起猴子。”贺兰尧斜睨着他,“分明就是你自己脑子转的不够快,以致于逻辑混乱,现在反倒怪到猴子头上,本王可真心疼这猴子,只是丑了点,就被古月兄你歧视了。古月兄,你以貌取人已经到了我望尘莫及的地步,无论是对待人,还是对待动物,这是你永远改变不了的一个特点。”
贺兰尧的话说到后头,唇角的笑意一片冰凉。
古月东杨一怔。
他永远改变不了的一个特点:以貌取人。无论是对待人,还是对待动物……
贺兰尧这一番话暗讽的太过于明显。
古月东杨当即望向了苏惊羽。而苏惊羽此刻面上并无太多的表情,只呈现出一派镇定之色。
古月东杨眸底浮现丝丝无奈。
她曾说过,她永远会记得他那句话:朋友,可以交丑朋友,媳妇,不能娶丑媳妇。
或许正是因为他当初随口的一句话,以致于他与苏惊羽永远错过?贺兰尧今日送这只猴子的原因,不仅是故意气他,同时也讥讽他太过在意一个人的皮相。
“贺兰兄,喜爱美丽的东西是人之常情,你着实不必拿出来讥讽我。”古月东杨平复了心情,淡淡开口,“本王承认,在这一点上,无法免俗,但本王也并没有错,不是么。”
“喜爱美丽的东西,的却没错。”贺兰尧淡笑着道,“但,在决定放弃一件不美丽的东西时,就要放弃的彻底,莫要等这件不美丽的东西有了归属之后,再次懊悔或者窥视,这是很让人不齿的。”
古月东杨目光豁然一紧。
又是一句讽刺。
讽他对苏惊羽的复杂情感,讽他明明当初放弃了苏惊羽,之后又懊悔不舍?
即便如此,关他贺兰尧什么事!他再有本事,还能左右人的思想不成?
若不是苏惊羽此刻也在场,他真想现在就将府门关上,拍贺兰尧脸上。然而这事儿也就只能心里想想,他若要留苏惊羽,自然也得留贺兰尧。
古月东杨心中不悦,面上却并不愿表现出来,平复好了心情之后,他淡淡道:“贺兰兄,今天这样的日子,还是不要提些不开心的事儿,府里坐吧。”
此话一出,贺兰尧轻挑眉梢:“也好。”
站着跟古月东杨说话,他也累得慌。
一行人进了府,一路朝着庭院走去。
贺兰尧等人由着古月东杨亲自迎接并且带领,自然是吸引了在座众人的注意,众人将视线纷纷投递过去,在看见古月东杨身后那一抹雪白身影时,均是怔住。
那白的几近透明的肌肤,如雪如玉,一头乌黑的墨发用银质的发冠绾起了一部分在头顶,剩余的随意披散在肩上,由着微风轻扬而起。光洁的额头下,是一双清冷可比冬日湖水的凤眸,潋滟又深邃,睫羽如扇,鼻梁高挺,唇线慵懒而漫不经心,看似对任何事物都毫不在意。
眉眼如画,颜如舜华。
在场贵女几乎都难以挪开视线,惊艳的同时,又在心中暗想此人是谁?
帝都有这等风姿的男子,为何从来就没听说过?
苏惊羽目光扫过全场,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抽。
一早猜到了会有这样的场面,身边这厮走到哪儿都是一道风景,俨然像记忆中的明星走秀,狂热粉丝遍布天下,有的人只需一眼,便能成为他的——脑残粉。
“阿尧,你这祸害。”苏惊羽磨了磨牙,“让我戴面具,你自己怎么不戴?”
“我哪知姓古月的这般大摆排场,过个破生辰请这么多人,一时间没想到。”贺兰尧眉头轻拧。
“罢了,反正我都习惯了。”苏惊羽撇了撇嘴,“终归我们不会在此处久留,让她们看看也无妨了。”
而就在他们二人悄悄说话时,坐席上的贵女们也悄声议论着。
“这男子我看着似是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我也觉得哪儿见过……诶,我想起来了,公子辛的一幅墨宝,上头画着的人不就是他么?出云国的宁王,在出云国皇室排行第十,出云国第一美男,今日居然能见到他本人!”
“我也想起来了,那幅墨宝被三公主以最高价买了去,我也就瞅了那么一眼便记住了,宁王本人可比画像上的还要好看,那幅画像,至多也就画出了七分的神韵。”
同一时,古月南柯望着一丈之外的雪白身影,低喃道:“真的是他……”
贺兰尧才走过来,她便能确定,他就是那画中人。
不,他本人比画上来的更加风姿卓越。
“一段时间不见,这厮风姿丝毫不减。”古月西柚望着贺兰尧的身影,悠悠叹息一声,“长这么好看管什么用,招蜂引蝶,还是我的折菊好,那种冷冰冰的木头样,万年面瘫脸,让姑娘看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
“诸位,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本王的朋友。”古月东杨望着在座众人,唇噙浅笑,“云若国的宁王,与苏惊羽苏姑娘。”
“纠正一下,不是苏姑娘。”贺兰尧开口,声线不紧不慢,“是宁王妃,古月兄,你看你这记性,你都忘了我与惊羽成过婚了?”
在座贵女听闻此话,顿时感慨。
原来宁王已经娶妃,并不是孤身一人了。
古月东杨闻言,面上无甚表情,只道:“贺兰兄,惊羽,落座吧。”
“多谢。”贺兰尧淡淡道了一句,随后牵过苏惊羽,朝着一处空位走去。
“阿尧,咱们此番来,或需要请古月东杨帮忙,你又为何要膈应他嘲讽他?”落座之后,苏惊羽低声道,“你若是把他惹急了,回头他都不愿帮我们。”
“我原本就不指望他能帮,又何必对他有好脸色。”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我与古月东杨相看两厌,即便我对他客气,也并不一定会起到作用,我早就想好了,问冰山青莲的事,不以我的名义,以父皇的名义,我若说是我需要,他古月东杨必定不会如我所愿,但我若说是替父皇问,他难道不给面子?我可不求他,我会与他谈条件,不欠他任何人情。”
苏惊羽闻言,只觉得甚有道理,无言以对。
以皇帝的名义问?这倒是个好主意,古月东杨不给贺兰尧面子,总会给皇帝面子的。
“诸位,本王生辰,这般干坐着也无趣。”古月东杨的声音忽的传入耳中,“今日,本王想请六妹一舞,六妹的舞艺众所皆知的好,但她从不轻易起舞,今日,六妹可愿给皇兄一个面子,起舞一番?”
古月南柯被点了名,微微怔愣过后,唇角扬起一丝笑意。
瞥了一眼斜对面的贺兰尧同苏惊羽,她收回视线,朝着古月东杨道:“今日是皇兄生辰,皇兄的要求,小妹答应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