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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牢狱之灾,无论是柳家,还是谷家,都是没有想到的。
他们自然知道自家人都做了什么龌龊事,但是毕竟是简在帝心的世家大族,赫连轩就算是要真的整顿朝堂,怎么也不会拿他们开刀。
可是没想到的是,他们所以为的简在帝心,颇受圣宠,也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男女老少,仆役侍从,无一幸免。
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死,或许是流放,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对于这两家人来说,都是不能承受的。
谷幽澜褪去华服,摘下那只有妃位才能佩戴的发簪跪在御书房门外的时候,心中想到的,尽是家人在牢中所受的苦难。
平心而论,谷家的人待她当真不错。
她自小便因为出众的容貌和自己的手腕心计而倍受家族重视,那个时候,谷家还没有前段时间的荣光,可是他们却是真的倾尽了一切来培养她。
长安城中流行的贵女服饰和其他饰品,他们是无论怎样都要给她弄来的,哪怕是全家节衣缩食也要如此。
因此,哪怕谷幽澜知道这些家人也不过是为了利用她的这张脸往上爬,她也依旧待他们不错。
成为了兰妃,是谷家人给她定下的初步目标。之后,便是皇后、太后,可是谷幽澜却心有不甘。
正是因为这份不甘,她与无数人勾结在了一起,她利用着他们,他们也在利用着她,各取所需而已。
她一直都认为,女人若是想要掌握这个世界,便一定需要依靠男人,所以她才会找了那么多个身份贵重的男人,准备等东夷这边一不可靠,便前往别处。
但是她却没想到,这一切居然会来得这样快,快到她连给谷家准备一条后路的时间都没有。
赫连轩自从回到长安之后,与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因为柳家那个小妖精死了,他来她这儿的次数越发多了起来,甚至在这件事情的前一天,他还是在她这儿歇下的,也并没有什么异常。
结果谁知道第二天就出了这样的事。
谷幽澜明白,谷家一旦真的倒了,她也不可能再在妃位上坐着了,即便是她能够有退路,她可以明哲保身,可是只要想起曾经那些被家人庇护照顾的日子,她便是怎么都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脱簪待罪,是她如今唯一的办法。
不求别的,只求赫连轩看在她这张脸的份上,可以出来见她一面。
至于之后,她自然也是早有成算。
阿时站在她旁边,想上前劝她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
主子可没说,如果谷幽澜是这种反应,她该怎么办啊。
毕竟,她现在还是谷幽澜的贴身宫女,若是她一个反应失常,便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虽然主子说等谷幽澜的事情结束之后便着人带她回靖安王府,让她归于燕飞大人手下,但是如今,她怎么都要做好最后一件事,不能让谷幽澜怀疑到主子身上去。
尽管,哪怕是不用怀疑,谷幽澜也是早就和主子不死不休了。
“娘娘……”
阿时纠结了一会儿,终究是决定上前表示一下贴身宫女对谷幽澜的关心和心疼,可是还没等她说出话来,就听见御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赫连轩身边的福盈走了出来。
阿时抬头看去,就见福盈默默地摇了摇头,没有跟谷幽澜说一句话,而是直接把守卫在御书房附近的侍卫给叫了来:“把兰妃娘娘带回毓秀宫,陛下口谕,在谷家的事情结束之前,兰妃娘娘不得出入毓秀宫,否则,与谷家人同罪论处。”
谷幽澜没想到赫连轩竟是见都不肯见她,这样的话,她便是再有手段,又怎么在赫连轩面前使出来呢?
几个侍卫得了口谕,就要上前去拉扯谷幽澜,谷幽澜却是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直接推开了几人,然后就疯了一样地向御书房冲去,一边跑,还一边喊着:“陛下,让我见见陛下!”
到底是陛下最为宠爱的兰妃,而且谷家出了这样的事情陛下也没有废去她的妃位,这几个侍卫也不敢真的用力拉扯,就怕伤到她。
因此,还真的让谷幽澜跑到了御书房门口,只差一步,便可进去了。
然而就是在差着这么一步的时候,一枚银针突兀地从房内 射出,不偏不倚正好射到了谷幽澜的昏睡穴上。
谷幽澜身子一僵,然后便倒在了地上。
萧沉落看了一眼,冷冷地对那些侍卫吩咐道:“还不把兰妃娘娘送回去?”
那几个侍卫看到一向只会治病的萧御医露了这么一手,都是有些呆,听到他那一如既往的冰冷声音时,才回过神来,连忙拉着已经昏过去的谷幽澜出去了。
阿时站在外面目睹了这一幕,不由嘴角有些抽搐。
真是没想到,萧沉落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看他拔下银针之后反复擦拭银针的样子就知道他定是在嫌弃谷幽澜脏了。
不过她也没多看,面上摆出一副惶恐害怕又担忧自家主子的模样,跟在昏过去的谷幽澜后面,回了毓秀宫。
萧沉落那边,是芙蕖和沉烟的事儿,她还是不要多管的好。
韶家的人,各有各的身份,也各有各的任务,在上面没有下达合作的命令之前,不可私下联系,也不可随意相交。因此,芙蕖和沉烟,都不知道她就是流矢。
但是因为燕飞大人的缘故,她倒是知道了她们的身份。
那两个丫头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她自然也要时不时地帮衬一点,还好,一切顺利。
萧沉落擦了半天手中的银针,但是却还是觉得这银针已经脏了,怎么都干净不了了,不由有些心烦,随意一扔,便把那银针丢在了御书房外的地上。
赫连轩看着他的动作也是觉得好笑,难得的调侃道:“怎么,孤的妃子在你眼里就这么脏?”
萧沉落自然摇了摇头,十分耿直地说了一句:“不是,只有她脏。”
听见他的话,赫连轩也是难得“哈哈”大笑了几声。
他就是喜欢萧沉落这样的性子,该直率的时候直率,该委婉的时候委婉。而且一直都是那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当真是,像极了那个人的性格啊。
萧沉落被他笑得有些窘迫,想起自己刚才一时口不择言说出的话,不由有些后悔。
只是话已出口,他再后悔也没用了。
“陛下,最近靖安王的脉象有点异常。”
萧沉落咳嗽一声,转头说起了颜绯尘的事情来,希望转移一下话题。
而赫连轩,却是在听见他这么说的时候,陡然敛起了笑意,微微皱眉:“什么意思?他的脉象有什么异常?”
萧沉落沉思了一下,然后才回答道:“前段时日我去给他请脉的时候,他的脉象一直虚浮,分明是活不了几年的样子。就算他府中请来了我那位师弟,也是不可能解了流尘碎的毒的,最多不过是给他调养地像极了一个正常人。可是昨日我再去请脉的时候,却发现靖安王体内的流尘碎,似乎是解了。”
“哦?”
赫连轩神色不明地看向萧沉落,眼中尽是深意。
萧沉落沉重地点点头:“确实是解了,不过不知是何人给他解的。只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靖安王便会与常人一般了。寿数,并不会受到影响。”
赫连轩脸上没有表情,萧沉落也看不出来他现在所想,只是他一直都觉得赫连轩对颜绯尘的态度有些奇怪,有些时候,他看着他们两人相处,都不由觉得赫连轩是真的宠爱颜绯尘的。可是有时候想起赫连轩背地里对颜绯尘做的那些事,便又觉得他们两个必定有仇。
真是不知道,赫连轩到底是怎么想的。
“孤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对了,以后不用再去靖安王府请脉了。”
萧沉落闻言微微一怔,但看着赫连轩比之刚刚有些不太好的脸色,到底,还是应了下来。
见赫连轩没有再继续与他谈些其他事的意思,萧沉落便是直接站起了身子,与赫连轩告辞。
天色渐晚,他可是答应了要早点回去陪沉烟的。
赫连轩自然也没有留他,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让他回去了。
而就在萧沉落走后不久,赫连轩也挥退了想要上前伺候的福盈,让所有人都退出了御书房。
呆呆地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赫连轩缓缓起身,转动了一下书案旁边的已经待在书房许久的灯笼,看着露出的暗格,心中复杂。
“阿湛,那个孩子长大了,也想要东夷的天下了。你说,我该不该给他呢?”
暗格之中,是一副染血的铠甲和头盔,在其旁边,有着一个盒子,盒子外面是繁杂的花纹,颇有古意。
只有赫连轩知道,这个看上去并不怎么稀奇的盒子之中,放着的,便是颜绯尘寻找许久的丹书铁券。
那是颜湛当初闯过无数地方拿回来的,也是他送给他的最后一样礼物。
只是可惜,他却一直没有如他所愿。
宫殿内的灯火明亮,而那暗格内,却是一派黑暗。
正如,赫连轩在颜湛死后的这十年日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