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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无极敛眉握拳,久久都没有说话。
他自然不是在埋怨裴锦朝,而是想到枉死的睿亲王府一家,他真的是愤慨万千。
明明就是赤胆忠心的一朝亲王,居然被刘彦以虚构的谋逆罪名,满门尽诛,这让多少有志之士夜夜难眠,阴寒入骨。
而今他得知当年的世子爷居然成为今日的裴锦朝,虽然心里还有些怀疑,却也信了三分。
就只是这么三分,他也愿意辅佐,毕竟若是按照眼前朝廷的局势走下去,势必会被钱家给掌控整个朝堂。
如今,陛下想要推行或者是做什么事情,都要看钱淮安的颜色,若是钱淮安不同意,任何事情的成功率连一半的把握都没有。
“那咱们现在怎么做?”周无极是钦天监,平日里很少参与朝政,而且他的性子淡泊名利,对于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都是不屑一顾的,任他朝堂如何的风起云涌,他自在那权利的漩涡中风轻云淡。
只是事情发展到现在的状况,似乎也容不得他继续风轻云淡下去了。
“自然是按照他说的,先把唐炳山拉下马。”陆晟道:“我不是朝官,无法做什么,不过若是你们想知道什么消息,我现在就可以让人去调查,说起探听消息,我这边的渠道可是比一些死士密探都要来的轻松安全。”
“也好,那等你这边有消息,我会通知平云,让他上述弹劾的,只要是能削弱钱相那边的实力,想必陛下也会乐见其成的。”
正月初七,团子的周岁宴结束第二天,裴锦朝就带上沈康,往南直隶的昭元山去了。
这一路都很是平静,虽然是正月里,但是行商走马的,依旧有不少的人。
因为他们此次简单,再加上身边有沈康随扈,所以就算路上稍微发生一点意外,也并没有耽误行程。
七日后,他们的马车到达了昭元山的普济寺。
因为普济寺有皇室子弟清修,故而这里的香火,十几年来一直都很兴旺,裴锦朝的到来似乎如同一颗巨石办,很快将会打破这里的平静。
他们在寺庙里的一间香房住下,晚饭时,寺里的小沙弥送来素斋。
裴锦朝看着眼前的小光头道:“小师傅,不知道静德师傅现在可有空,我想拜访一下。”
静德是刘茂的佛号,虽然是带发修行,但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再加上真的是一心喜欢钻研佛经,故而才被普济寺的方丈赐了佛号,并且成为了普济寺辈分极高的弟子,就连现在的方丈,都要称呼他一声师弟,其方丈和刘茂,也是前任方丈唯二的弟子。
小沙弥闻言,笑道:“这几日静德师叔祖正在忙着几日后的佛经讲坛,恐怕没有时间接见外客,请施主见谅,不过几日后佛经讲坛结束之后,师叔祖或许会有时间。”
裴锦朝闻言,在心里叹口气,他能在这里耽搁的时间不会太多的。
恐怕不行!
“既如此的话,还希望小师傅代为引荐一下圆德大师,弟子有要事,请小师傅通融。”
小沙弥看裴锦朝的样子,这种人想必是很少去寺院的,而今过来必然也是因为有事吧。
他想了想之后,点点头道:“那请施主稍等,小僧这就帮您去问问。”
“有劳了。”
前后足足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那小沙弥才回来,道:“施主就瞪了,师祖刚礼佛完毕,施主请跟小僧这边请。”
“好,麻烦了。”裴锦朝对沈康道:“你在这里等着。”
“是!”
跟随这小沙弥穿过几道门,绕了几个院落之后,那小沙弥才停住,对裴锦朝道:“师祖正在里面,施主请进吧。”
裴锦朝点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就看到身穿袈裟的方丈,正静静的盘膝而坐,屋子里燃着檀香,香味雅致而沉静,而那坐在蒲团上的和尚,给人的感觉也好似融入到这空气中一般,静的让人恨不得放下屠刀。
“见过圆德大师!”他上前双手合十,然后在前面的蒲团上坐下。
圆德大师睁开眼,看着眼前的青年男子,不只是外表出众,就连那气质都让他颇为惊叹,每年来普济寺游玩常住的男子不胜枚举,然而如同眼前的青年这般,集博大与戾气为一身,倒是第一次见到。
“听悟明说,施主想要拜见静德师弟。”
裴锦朝点点头:“是,还请圆德大师帮忙转达一声,不知是否可以行个方便!”
“佛门弟子普度众生,就是为世俗之人行方便之事,只是师弟对这次的佛法讲坛很是慎重,见与不见,贫僧也说不得算!”
裴锦朝笑道:“如此就劳烦大师了,请大师告诉静的大师,就说当年的倔强小子,有慎之又慎的事情求见!”
“好!”圆德大师点点头,笑道:“今日我会代你转达,施主请先回去吧。”
另外一座院子,静德看着换换离开的师兄,看着头顶那清冷月辉,良久才叹口气,脸上是无奈的表情。
“看来清净的日子注定是无法长久,这就是身为皇家子弟的宿命。”
次日清晨,悟明来到这里,对裴锦朝道:“施主,静德师叔祖有请您过去一趟。”
裴锦朝闻言,终于是长舒一口气,“小师傅请带路。”
“施主请!”
跟着悟明一路来到某座院子,裴锦朝抬眸间就看到一身黄色沙门衣衫,正站在院中看着那树端的飞鸟,他身材微微富态,穿的很是单薄,而且表情也颇为有些寂寥。
“师叔祖,弟子把客人带来了。”
“好,你先去吧。”静德回头看着眼前的青年,模样是很陌生的,就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自己当年称呼刘璟的雅号。
悟明离开之后,裴锦朝上前,对静德行了一礼道:“侄儿刘璟,见过三皇伯!”
静德斜睨了他一眼,转身往屋子里走,“我那侄儿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身死,你又是哪里来的侄儿刘璟。”
“自然是十年前转世重生的。”裴锦朝不想瞒着刘茂,他虽是庶出的皇子,但是因为年纪和父王相差无几,故而自小就和父王关系很是亲厚,两人虽然不是同母所出,却是众多皇子中关系最好的。
后来因为某件事,让刘茂很是受打击,故而才远赴昭元山的普济寺,做了俗家弟子,一晃就是十多年。
静德虽然虔修佛法十几年,对于裴锦朝的话,却是保持着很大的怀疑态度的。
不过眼前的男子只有二十有余,十年前也不过十岁左右,若说在十年前认识刘璟也犹未可知,只是这个男子到底是谁,他并不清楚,亦或者真的是睿亲王府的旧人。
“三皇伯,这外号是您在我七岁那年,因为和父王闹别扭,在练功房一呆就是数日,才戏谑之下给取的。”裴锦朝跟着他走进去,然后在一边的坐下,“侄儿还记得,当年三皇伯心灰意冷离开盛京之时,当着我的面和父王说,若是日后父王有难,您定会不辞万里回去帮助父王的。还记得在景清二十五年,您在上元节还送了侄儿一把剑,剑身写着七个字:一剑锋寒震九州。只是那把剑如今不知所踪,当初侄儿的道那把剑的时候,不小心以身试剑,割破了手指,您告诉侄儿,剑虽然是百兵之王,却也是至凶之物,需当谨慎小心方可成就大业。而且侄儿还记得,在三皇伯的屁股上,有六瓣莲花胎记……”
“好了!”静德表情迥然的打断了他的话,“你当真是辰钰?”
“千真万确!”裴锦朝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和静德一字不漏的说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他才从静德手里接过一盏清茶,哭笑道:“若非现在局势紧张,侄儿定然不会来打扰三皇伯的,只是如今钱氏一党在朝堂搅动风云,刘家的子嗣再难深入朝局,若是平南王挥师南下,恐怕明家军是绝对不会有抽身的可能的,救援京师恐怕是鞭长莫及,而届时大荣的天下恐怕会落入钱氏一党的手中,若非逼不得已,侄儿如何会来打扰您的清净。”
“三世因果,六道轮回,你有如今的遭遇,恐怕也是业障,只是如今我已经在这里清修十几年,当年你父亲出事,我得到消息的时候,睿亲王府也已经一朝灭门,这些年我心内不断的忏悔,当年说过皇弟有难,我理应回京救援的,奈何待我赶回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我愧对你父王。”
“远水解不了近渴,这点侄儿明白,过去的事情早已经如尘烟,如今的局势,务必要三皇伯出马,方能震慑诸位藩王,若是我贸然动手的话,恐怕会露出蛛丝马迹。”
“我知道!”静德点点头,看着裴锦朝这张脸,心里也是感慨万千,“你先回去吧,这边待佛法讲坛结束之后,我会给几位藩王去信,然后回京,已经过了十几年的清净日子了,也该尽一下自己的义务和责任了。”
裴锦朝微微讶然,之后笑道:“我还以为这次请三皇伯出山,要颇为耗费一些功夫呢。”
“若是别人,我自然是不会点头答应的,只是你这小子既然来了,恐怕就不会善罢甘休,今日不答应,早晚也会被你设计的答应的,既如此,何必还要浪费彼此的时间,而且我也想去你父王的坟前,上柱香,祭拜一下,这些年说的好听是在普济寺弘扬佛法,实则确为躲避罢了,不想面对你父王的死,说来惭愧。”
裴锦朝摸摸鄙夷,这是他每次不好意思的时候必有的小动作,这个小动作,静德可是从小看到大,若说别的事情包括动作都可以模仿,但是这个天底下,知道他“那里”有六瓣莲花胎记的人,除了他的母妃,奶娘,就只剩下刘璟了,刘璟小的时候,他可是没少带着这个小子游水洗澡。
只是母妃和奶娘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按照年龄算,当时的裴锦朝还是个几岁的娃娃,是不可能知道的。
最重要的是,裴锦朝的话没有任何的可疑之处,让他不得不相信。
为何要说刘璟是“倔强的小子”,就是因为对于有些事情,他非常的执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若是他真的没有答应了他出山,估计这小子能缠死你,用你最措手不及的方式。
睿亲王府是蒙冤的,这大荣朝但凡是有点心思的都知道,而如今裴锦朝能有这番遭遇,大概也是前世的怨念不散的结果。
“早些回去吧,别露了行藏,藩王的事情你也别担心,这边我会处理好的,不过你也不能让我这样白白的跟你走,京城有合适的寺院,给我安排一个位置吧。”
裴锦朝失笑:“静德大师的名讳,在佛门弟子的眼中可是金字招牌,赫赫有名,您若是回京,不知道多少佛寺要邀请您去坐镇呢。”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此处虽然是佛门净地,但是你若是行踪暴露,恐怕会有意外,早些回去吧。”
“好,那我就在盛京,恭候三皇伯的好消息。”
裴锦朝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十八,开朝已经好些日子,不过也不知道他寻了什么理由,至少并没有负面消息传出来。
而就在这晃瞬的时光里,团子走路越来越稳,虽然口齿依旧有些不清楚,至少简单的话语,三两字还是可以说的。
二月初八,英国公府世子盛云涵大婚的日子,这是他至此的第五次大婚,新娘则是太师府王家的二小姐。
早在几日前,宫里的宸妃娘娘就赐下了一株御赐的珊瑚树送给其兄长,以示郑重。
而一大清早,唐敏就因为接到了英国公府的请柬,带上贺礼乘坐马车去了。
只是来到门前,看到在门口迎接客人的主人,唐敏有些颇觉世事无常。
“盛夫人病重,没想到欺压了多年之后,依旧让妾室站了出来,不知道盛夫人现在作何敢想。”后面容秋婵走过来,看着那穿着得体,姿容静美的女子,对唐敏说道。
“让妾室出来待客,而且还是在这种场合,不会觉得不妥吗?”唐敏和她一起走进国公府,里面早已经收拾的很是喜庆,处处彰显了国公府应有的地位和尊严。
容秋婵笑道:“盛夫人现在都卧床不起了,就算再不合适,难道还比不上让奴才来待客更加的不合适?这个女子的身份也不简单,是盛夫人的妹妹,只不过盛夫人是庶出,而这位妾室则是嫡出。”
只是这么一句话,就让唐敏听出了其中必然也有另外一个故事,想必也是同样的腥风血雨,阴谋不断。
否则的话,在嫡庶分明如此严苛的古代,姐妹俩的命运会如此的颠覆。
“听说当年英国公定下的妻子人选是这位嫡出的姑娘,后来却被盛夫人给鸠占鹊巢,甚至还设计其娘家逐渐落败,然后让这位嫡出的妹妹成为了妾室。这位妾室的夫人曾经也是嫁过人的,只是第一个夫君是盛夫人设计陷害才嫁过去的,是个病入膏肓之人,结果这位嫡小姐嫁过去不到三日,夫君就死了,可见盛夫人自小就是个狠毒的主儿,如今也是因果报应了。”
“嫡庶有别,亲姐妹又如何,终究是一场人伦悲剧。”唐敏感怀,“妾室是一府的祸乱根源,居然让一位嫡出的小姐,承受如此的命运。”
“谁说不是。”容秋婵赞同的点点头。
太师府,王二小姐此时已经穿戴完毕,大红色的喜服穿在身上,让平日里清秀的姑娘,此时也变得格外灿烂耀眼。
在她旁边,王二小姐的奶娘看着她,眼眶沁着泪花儿。
“小姐今儿真真是漂亮,只是盛家那样的人家,您和姑爷相差了快十岁,嫁过去之后的日子也不知道会如何。”
“奶娘别为我担心!”王二小姐的笑容柔和,眼神缱绻,“婚后的日子都是自己过的,而且说实话,待在国公府或者是王家,还有什么区别不成。”
奶娘上前赶忙虚掩住她的唇,压低声音道:“小姐,这样的话,您可千万说不得。”
王二小姐眼底闪过一道落寞,轻轻点头道:“我知道了。”
外面,一位夫人领着两位小姐走了进来,那夫人看到王二小姐的时候,眼底是带着厌恶的,但是面上却还要维持自己的身份和体面。
想到为了体面,她给这丫头置办的嫁妆,整个心都疼的要命。
只是这门亲事是老爷定下来的,虽然她也想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奈何人家盛夫人根本看不上她这个曾经是贵妾出身的继室,直接一口回绝了。
“女儿见过母亲!”王二小姐站起身,冲那夫人行礼,“大姐,三妹!”
王大小姐看着眼前的妹子,高傲的扬起下巴,语气散漫道:“二妹当真是好福气,对方可是盛京城多少姑娘爱慕的世子爷,你以后可要注意点,别丢了咱们太师府的脸面,女子大忌就是善妒。”
王二小姐点点头,轻声道:“大姐说的是,我记下了。”
“本来这亲事可是大姐的,二姐还真是有心计!”王三小姐嘟囔着。
“宝儿,不得胡说。”王夫人瞪了女儿一眼,只是这眼神软绵绵的,似乎也是赞同小女儿的话。
她转而看着眼前的继女,“语重心长”道:“你是姐姐留下来的,我身为继母,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对你好,管得太松怕你走歪了,管的太紧怕你心里恨我,但是这门亲事,你需得好好经营,毕竟那可是国公府,而国公夫人挡住属意的是你大姐,你大姐是姐妹情深,才把这好机会让给了你。”
王二小姐不是傻子,事实上这其中的弯弯绕,她比谁都要清楚,但是面上却不显,只是乖巧的点头表示知道。
这个继女平日里话不多,别人也很少知道她的心思,王夫人也不愿意和她去扮演什么母女情深,早些嫁出去也好,免得在家里整日里看到她就心烦。
既然是客人,上门的第一件事自然要去拜访主人,而见过盛夫人之后,唐敏似乎也相信了因果报应。
曾经看到很是张扬的盛夫人,此时变得恹恹的没有一点儿精神,眼神浑浊,肤色蜡黄,消瘦的厉害,而且说两句话就要喘息,也不知道得了什么严重的病。
走出盛夫人的屋子,唐敏的表情还有些凝重。
“你这是怎么了?”后来的刘芳华问道。
唐敏摇摇头,然后低声问道:“盛夫人的身子我瞧着一直都很好,怎么会突然之间就病的如此之重?”
“人食五谷杂粮,病痛自然也是无可避免的,难道你看出来什么?”容秋婵问道。
“没有,我只是觉得人世无常罢了。”至于说是可怜盛夫人的心情,抱歉,一点都没有。
无论前世今生,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圣母白莲,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有什么不对?用嘴炮感化敌人,那只是在虚构的世界里才能看到,现实多少人的从恶向善,何尝不是律法的约束。
但是在这阶级森严的古代,律法都是为平民而制定的,这后宅府邸里面,处死几个奴才和妾室,说会说你的不对,只会说你一声持家有方。
所谓大同只是空话,所谓以德报怨,那只说明你没有复仇的能力。
盛夫人不管是如何生病的,由此一难,也是报应不爽。
同辉堂,温雅上前对着国公爷盈盈一福身,“老爷,客人都已经到齐了,您也该去善雅堂了,明泽堂有姑奶奶在那边招待,妾身就先回自己院子了。”
国公爷盛泽涛看着眼前跟了自己十几年,依旧明媚艳丽的女子,心里感慨的同时,更是愧疚难耐。
“小雅,那边你也跟着笙玉一起吧。”
温雅祥和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低声道:“还是莫要麻烦姑奶奶了,妾身不碍事的,妾身先行告退。”
说罢,她就转身离开了。
而盛泽涛看着那落寞的背影,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惆怅和惋惜。
当年他第一眼就相中了诗书礼仪温家的五姑娘,却不料在一次温府宴客之际,他把落水的温宜错看成了温雅,不顾一切的将对方就起来,而就在那日之后,好多人的命运跟着一起改变。
温宜的母亲虽然是妾室,但却是温老爷自小青梅竹马的表妹,虽然温老夫人不赞同此时,却因为儿子坚持,只得同意自己的外甥女做了儿子的妾室,如今四姑娘温宜被他碰了身子,温老爷自然是百般的不乐意温宜的名声毁掉,当时他迫于无奈,答应了纳温宜为贵妾,奈何却在新婚前几日收到了温雅的一封书信,说是她不愿意姐妹共侍一夫,这门亲事作罢,并且还要让他善待温宜,他急切之下想要去温家寻温雅求证,却得知温雅已经许配了人家,而且对方还是一个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之人。
当时他真的很愤怒,自己这般年轻体健的国公世子她看不上眼,居然寻了那样一户人家。
之后意气用事之下,他去了温宜为妻,而在几年后,温雅却突然出现在国公府,甚至被温宜主动提出,纳了对方为妾,虽然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踏入温雅的院子,但是心里却一直都有她。
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和温雅相处,近情心怯,远之则痛。
喟叹一声,站起身往善雅堂去了。
新娘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未时末,新人拜了天地之后,新娘子就被送入洞房,而盛云涵则是在前面准备招待前来贺喜的宾客。
盛家的姑奶奶是个长袖善舞的人,平日里大概是和嫂子相处的不好,基本是不会回国公府的,如今不过是碍着长嫂生病,侄子大婚少不得招待宾朋的客人,她才不得不会来的,否则的话这接连的大婚,谁不心焦?
盛云涵自小就懂事,和他那个恶毒的母亲一点都不同,故而盛笙玉对盛云涵还是很疼爱的,怎么能看着国公府的现状而不来帮忙,终究是狠不下心来。
“碧莲,雅姨娘呢?”
碧莲上前来道:“回姑奶奶,雅姨娘已经回自己的院子了。”
盛笙玉叹口气,当初他们三人之间的事情,她还是很清楚的,其实从最开始她就不喜欢这位长嫂,手段心机以及狠辣的程度,都是比之寻常的女子都要高,只是这坏事做绝了,将来报应来了,你当真就躲不开了。
她看了眼身边的碧莲,这可是盛夫人身边的第一婢女。
“咱们走吧,别让客人等着急了。”
“是!”
甩袖间,她的表情闪过一抹决意。
“温宜,你这鸠占鹊巢的庶出,也该让位了。坏事做绝,命中注定你活该下地狱!”
她心思闪过一抹快意!
温宜这贱妇,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把温雅接进了国公府,需知人生无常,眼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真以为把这两个人放在眼皮子地下就没事?不自量力。
整个盛京有点年纪的人,谁不知道当初兄长属意的是温雅,是温宜这个贱妇厚颜无耻的贴上来。
真以为有个宠冠六宫的女儿就万事无忧?在她看来,那位宸妃娘娘,恨不得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娘才是。
温宜,你能有现今的下场,是你咎由自取!
怨不得别人。
喜宴结束之后,一众的宾客全部都离开,只留下府内的残羹剩饭,和不知道是否真心过后的欢愉喜庆。
盛笙玉带着碧莲来到温宜的房中,看到曾经在府中呼风唤雨的盛夫人此时这幅狼狈的模样,她面上却故作关怀的上前。
“长嫂,您瞧着面色很差,大夫怎么说?”
盛夫人自然很不喜这个小姑,但是她的身子真的很难受,却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和这个小姑子说什么。
她在盛夫人身边坐下,看着碧莲道:“夫人身子不适,屋子里怎么还如此的冷清,中午夫人也用过午饭了?”
“夫人胃口不是很好,故而没用。”旁边的碧蓝福身说道。
盛笙玉一瞪眼,道:“这怎么可以,生病了自然更好好好的用饭,快点下去着人备些好消化的。”
碧蓝看了眼盛夫人,见她脸色疲惫地点点头,这才福身领命下去。
而盛笙玉则是看了眼屋子里仅剩下的碧莲,笑道:“碧莲啊,你去明泽堂看看,我的香囊可是放在哪里了。”
碧莲也是请示了一眼,夫人闭上眼似乎很是疲惫,却也没有拒绝盛笙玉,毕竟她可是府里的姑奶奶,只得出去寻找。
“你把我的两个丫头支出去,是有话要和我说?”盛夫人睁开眼,那双眸子早已经失去了曾经的厉色,此时看上去虽然目光深沉,却也不过就是一只纸老虎。
“长嫂这话说的,今日可是云涵的好日子,我喜欢这孩子,自然是要和你好好说说的。”盛笙玉看着眼前的温宜,她已经打听清楚了,温宜现在身体败如破絮,断断没有康复的可能。
“他成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什么可说的,不过就是个破落户的闺女罢了。”
盛笙玉在心里嗤笑:“难道长嫂就不是破落户的闺女?哦,我说错了,若是真的论起来,长嫂的身份还比不得王二小姐呢,毕竟人家可是嫡女。”
“你……咳咳咳……”盛夫人气恼,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自己的出身,可是那又如何,就算是庶女,她不是也成为这英国公府的夫人,不是也在这方天地搅动了半辈子的风云,谁能奈何的了她,如今不是就是生病了,这个在未出嫁前,就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小姑子,居然也敢来踩她的痛脚,当真是可恶。
盛笙玉站起身,嫌弃的退后几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长嫂小心点儿,您现在可动不得气。其实你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就算你现在闭上眼,也应该瞑目了吧?毕竟你可是用无比肮脏的手段,鸠占鹊巢了这么久,你赚到了。温宜,你以为你的身子能好?就你这几十年坐下的孽障,用鲜血都无法洗的干净,估计勾魂鬼早已经在你屋子里等着了,你真的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我大哥都不知道?别做梦了,若是真的不知道,会纵容你这么多年在府里兴风作浪?他不过就是因为失去了温雅姐姐,对府里的一切失去了兴趣罢了,你做什么他也都当做没看到罢了。别和我说你对我大哥有情,你图的不过就是曾经国公府的荣华,图的不过就是压下那个自小就对你如同一母同胞姐姐温雅一头而已,当年温雅姐姐嫁去那病秧子家,也是你设计的吧?当年温家落败也是你的手笔吧?云涵那可怜的孩子连续死掉四任妻子也是你下的手吧?思妍一直到十八还未成亲,也是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母亲评价而估不得造成的结果吧?云涵死了几个孩子,你可曾数过?这府里死了多少妾室你可知晓?就连多少无辜的下人也被你打死的打死,折杀的折杀,你可心中有数?长嫂,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笙玉给你找大夫吧,别死了还要沾我一身的腥臭味。”
盛夫人此时气的只有进去的气儿,没有出来的气儿,若不是全身瘫软无力,她势必要起身抓花这个贱人的脸,打死都不足以让她解气。
“你,你你,放肆……”
“嘁,你以为你是谁,说我放肆,是不是眼花了把我当做你的儿女下人?”
“你给我滚……”盛夫人指着外面,咳嗽起来,一口殷红的血液喷洒在地毯上,却被大红的牡丹富贵地毯吸收,看的并不清楚。
盛笙玉凉凉的看着她,冷笑道:“吐血可是薄命之兆,长嫂可要小心呐。”
“滚!”盛夫人扭头抬眸看着她,眸色阴鸷,恨不得食其肉。
盛笙玉瞥了她一眼,唇角带着讥讽得逞的笑容,转身拂袖离开。
至于之后进来的碧莲碧蓝两人如何的大惊失色,都和她没有干系了。
她对于国公府的事情没有任何的兴趣,自己的夫君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待她极好,府中没有妾室,有四个可爱的孩子,也有了自己的长孙和长孙女,对她来说一切都足够了,钱这种毒东西,她花费的还少,再多也比不得夫君对她的情谊,儿孙绕膝的喜乐。
只是她痛恨温宜,恨得咬牙切齿,是她害的自己的爹娘死不瞑目,也是她害的自己唯一的兄长,荒诞几十年,她死不足惜。
回到府之后的隔日,唐敏就得到了盛夫人去世的消息,不禁很是错愕。
“香兰,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香兰这丫头耳目可是很厉害,京城里后宅的事情,她们几个丫头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由此可以知道,裴锦朝手里的死士,男子探听前朝高官之事,女子则是探听后宅之事。
香兰上前低声道:“听说喜宴结束之后,盛家的姑奶奶去了盛夫人的院子,之后府里的丫头说盛夫人吐血了。”
唐敏沉吟片刻,才道:“当日我就觉得这位姑奶奶长袖善舞,没想到盛夫人居然是活活被气死的,倒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香兰道:“当年盛家的姑奶奶在盛夫人的手里也是吃了不少的亏,如今大概也是看在盛夫人这种现状,想要为自己出口恶气的吧。”
香兰的意思唐敏明白,这就是说她也是趁着这种时候为自己报仇。
不过也可以理解,若是她曾经被人磋磨,日后的道机会也是要讥讽几句的。
其实盛夫人那样的人……
在前日听闻她的所作所为之后,也算是恶贯满盈,死不足惜了,根本就不值得可惜。
再说她也从未觉得盛夫人去世是一件可惜的事情,和自己无关的人,她其实并不关心。
只是感慨于后宅的腥风血雨罢了。
“准备一些东西送过去吧。”她轻声道:“毕竟人死为大。”
“是,奴婢知道了。”
新婚方两日,盛夫人就病死,此时京城不知道多少女子在看这位信任世子夫人的笑话。
旻香阁内,她有些怯怯的看着在一边喝酒的丈夫,一袭红衣,俊美如妖,邪肆洒脱,丝毫没有因为婆母的去世而有任何的伤心。
“世子爷,您不去前面看看吗?”她放轻脚步走上前,想要多安慰他一些,到嘴的话却也只有这么一句。
盛云涵斜倚在贵妃榻的大迎枕上,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酒壶,一边喝,一边欣赏着窗外那灿烂的晚桃。
“王二小姐,如今我母亲病逝,我也算是解脱了,这门婚事,我其实是不愿的,若是你也被逼无奈,我可以给你准备好以后的去路,断不会委屈你的。”
王二小姐一听,表情就变得煞白,她眼眶含泪,后退两步道:“我不是被逼得,我愿意嫁给您!”
“因为这张脸还是身份?”盛云涵笑:“若是因为脸倒是无所谓,若是因为身份恐怕就要让王二小姐失望了,英国公府现在也是风雨飘摇,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风光,是无法给太师府行任何方便的。”
“不,不是的。”王二小姐摇头,至于不是这个到底是因为别的什么,她此时心里很乱,根本就说不明白。
但是她心里明白,自己一点都不勉强,也不是为了国公府的富贵,至于是不是因为脸,她不想否认,这也是重要的一点。
“若是世子爷有什么对莺哥儿不满意的话,您尽管提,莺哥儿定会努力让世子爷喜欢的,求您不要赶我走,如今除了这里,我真的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盛云涵见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好一会才感慨道:“想来你也是苦命的人,罢了,就留在府里吧。”
站起身,她赶忙起身扶着自己,盛云涵看了一眼,并没有甩开她的手,这个新妻子的身上有股甜甜的味道,让不喜别人触碰的他,也没有讨厌。
“你用的什么脂粉?”盛云涵问道。
莺哥儿抬袖闻了闻,有些紧张的回道:“是不是世子爷不喜欢?我用的不过就是普通的脂粉罢了。”
“倒也不是,这种味道有些甜,倒也不错。”
莺哥儿闻言,低头羞涩一笑:“那让世子爷误会了,我身上的甜味儿不过是因为平日喜欢做点心,妾身别的事情不会,平日里也就是喜欢捣鼓点小点心,不知道世子爷可喜欢甜食?”
“也不讨厌。”
这句话给了她勇气,她抬起头看着盛云涵,红着脸小声道:“那妾身以后常给世子爷做。”
“……嗯!”这丫头笑起来还是很甜的,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
“咱们去母亲那里吧。”如今她终究还是走了,生前的种种就消散在他亲手点燃的香烛里面吧,哪怕是身为母子,盛云涵此时也是解脱比痛恨要多。
看着重重烟雨楼阁,今日的天色很是阴沉,到底是因为她的死而难过,还是大雨初霁之前的阴霾,就只有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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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更,明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