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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这红烧大肠,烧的就不够烂,虽然有嚼劲,但味道入的不味。猪大肠得用重料烧,不然盖不住它本身的味道,但若是香料之间下锅的顺序不同,那做出来的味道也会差很多。
还有,他新开发的几样甜汤,麦芽虽然这一世没吃过,但凭着感觉,也能记得一些,最后,还有他烧出来黄鳝。
厨师大概是想保留住黄鳝的鲜味,鳝段烧的极轻,只是稍稍下锅煸炒,爆入香料,之后,便盛了上来。这道菜,麦芽只是瞧了瞧,却没动筷子。陈掌柜见她不吃,以为这菜烧的不对,赶紧向她求教。
其实也不是烧的味不对,她尝都没尝,咋知道味对不对呢!关键的问题不在这里,而是黄鳝本身。
“陈叔,恕我直说,这黄鳝跟鱼一样,长年生活在水里,稻田里,都是以水草跟昆虫为食,虽然表面上看去,它们身上都挺干净的,但是还需要烧熟透才能吃,不然对身体不好,而且是非常不好,”她不能直说,没熟的黄鳝皮下有寄生虫,很恶心的一种虫子,就算是经过胃液浸泡也不死,还会顺着食道爬进脑子里……后面就不说了,太恶心了。
陈掌柜听完她的话,愣住了,这个问题他还从未想过呢,“呃……真有这么严重?”
麦芽一时难住了,这叫她咋说呢。
孙夫子慢声道:“肉一类的东西,自然是得煮熟了吃才好,免得有个灾病啥的,无钱医治,治病重要,这防病更重要啊!”
纪安山也点头,“还是熟透的好,否则吃起来也有股子土腥气,失了鲜味道。”
陈掌柜思索了片刻,道:“好,那以后店里的一切肉类,我都叫厨子热透,吃的放心,才能安心哪!”
麦芽估摸着,这一顿饭花了陈掌柜不少的钱,光这酒就是极好的,不过吃也吃了,再客气那就是虚的了。
吃过午饭,就得抓紧时间回家了,麦芽又采买了些东西,之后,便赶着驴车回村了。
林德寿跟黄年一早得到消息,就在村门口等着了,就蹲在村口的大树下,眼巴巴的瞅着大路的方向。
瞧见驴车远远的驶来,两人急忙迎上前去。
纪安山看见他们跑过来,指着他们笑着对麦芽他们说道:“哟,想不到他俩还真是个急性子,连回村都等不得了,只怕我们再不回来,他俩就要一路找来哩!”
麦芽笑道:“林叔也是致富心切,他的心情我明白的很。”
说话间,林德寿跟黄年就已跑到驴车跟前,元青在前头赶驴车,也就没停下,他们便跟着驴车一块往村子里走,麦芽提议都到她家去,不经过村子,走另外一条小路就成,回去也商量商量。
孙夫子有些累了,毕竟年纪大了,走的又不是水泥路面,一路颠簸下来,体力有些不支,便在村口跟他们分道扬镳,一个人往祠堂去了,纪安山还记挂着学堂的事,跟他约好了明天再续。
回到田家,田氏跟李氏早已将活都忙完了,李氏不放心家里的两头猪,拄着拐棍就先回去了。家里只有田氏一人,她活也多,就算不做卤肉,一整天下来也没个空闲,从早忙到晚。
终于把他们盼回来,田氏乐的很,赶忙要去烧水沏茶。
麦芽道:“娘,我来吧,您跟纪叔他们说会话。”
院子太阳有些大,田氏便把纪村长跟其他人请回堂屋。
大锅的中间有个小锅,里面装的有热水,只要再舀进大锅里烧滚就成。
麦芽把水舀好,盖上锅盖,下了灶台后面把火点上,加了大柴之后,连忙跑到院子,把她在集市上买的茶叶拿了出来。茶叶用油纸包着,也不是什么好茶,都是山林里野生的茶树,经过粗加工而成的。
今儿她还多买了几个瓷杯,在井边刷洗干净之后,今儿便能派上用场了。
元青家的房子马上就要盖起来了,他还有好些木匠活没干,在堂屋坐了会,他便跑到厨房,对麦芽说道:“我先回去了,反正承包荒地的事已经定下了,要是再有什么事,我再过来,还有几样家具没打完,我得乘着没动工,赶紧打出来,不然就得搁置了。”
麦芽柔声道:“那你快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就成,我瞧你今儿在陈掌柜那看了好一会,看出啥名堂来没有?”
李元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呃,我就是想赶紧回去,把看到的图画出来,不然我怕时间一久,就给忘了。”
“你还会画画?可你没上过学堂呀?”
麦芽坐在灶台后面烧火,李元青就蹲在她旁边,好大的块头,把光线都遮了些。这会一听他会画画,连她都不敢置信呢!
李元青更加窘迫了,俊脸说红就红了,嘿嘿的笑道:“我的确没上过学堂,也就会照葫芦画瓢,照着样子描呗,以前跟着师傅学徒的时候,他不喜欢人家跟着他干,我都是白天看过之后,自己回去按记忆画下来,偷着练,刚开始画的也不好,到后面才像些,上回给你做的澡盆子,就是我到县城里木匠铺子看来的,不然我哪里知道怎么打!”
说到他的本职,李元青讲话也不羞赧了,侃侃而谈,出趟的很。
麦芽如今真是对李元青刮目相看,若是他有机会像谢文远那般去读书,绝对不比任何人差。这可是过目不忘啊,说着简单,可有几个能做到。
麦芽想了下,道:“元青哥,我看孙夫子的学堂离你那挺近的,要是有机会,你可以请他教你识字啊,虽说不一定非得去考功名,但多认些字,对以后也有帮助不是?你这样聪明,指定一学就会,往后也能教教我,不是吗?”
李元青眼睛一亮,有些激动,“我……我也能识字吗?”
麦芽笑道:“那咋不能,学些简单的字,够用就成,对你画画也有帮助不是?元青哥,你除了画家具之外,还画别的吗?”
李元青想了想,又摇头,“我只画过家具,别的真没画过,而且笔墨纸砚,都很贵,哪里有闲钱去买,不过,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可以学着去画!”
麦芽笑了,她一直都知道李元青是个肯上进,好学的男娃,她活了两世,加起来都有三十几岁了,如今又要从头开始,以一个纯情小女娃的心态去看男人,别说,还真是另有一番见解。
就比如,她现在很了解当初,那个麦芽看上谢文远时的心情,那般风华正茂才子青年,长的又斯文俊秀,暂且不论他们人品如何,那是真真的偶然派,不招人喜欢才怪呢!当初的麦芽,会喜欢上他,也并不奇怪。
可活了两世的人,心境就大不相同,她更喜欢安定和沉稳,能给她安全感,能过一辈子的男人。
当初在小溪沟边,她第一眼见到李元青时,那种感觉突然就冒了出来,不明原由的砰然心动。一见钟情,可不是城里人的专利,乡下人就不可以吗?
如今她越发觉得自己没看错人,李元青就是一块璞玉,虽未经雕琢,却价值连城。
他俩没再说下去,因为冬生进来了,他是来问麦芽茶泡了没有,一进门就瞅见李元青蹲在灶台后面,他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干愣在那。
李元青也尴尬的很,只有麦芽笑着打破沉默,“水开了,我这就泡茶!”
冬生呵呵的笑道:“哦,那……那我先到堂屋去了。”
李元青也急忙站起来,跟他打了个招呼,便回家去了。
等他走了之后,冬生又好奇钻进厨房,“妹啊,你俩说啥呢!”
麦芽白了他一眼,站起来揭开锅盖,“没说什么呀,就是在讨论啥时候给你找门亲事,好把你的亲事也定下来,哥,你有没有看中哪家姑娘呀?”
冬生脸红了,转身就走,嘴里嘟囔着,“好好说你的事,干嘛又扯我身上,真是的!”
麦芽掩着嘴,扑哧笑了,她这哥哥还真是纯情,老大不小的了,却对感情懵懂的很,一点都不着急。
就着开水,麦芽泡了几杯清菜端进堂屋,她进去的时候,林德寿正在翻看文书,可他大字不识几个,转来转去也看不懂,惹的黄年在一旁笑话他。
“看不懂就别瞎瞧,到时候再把东西弄坏喽,快点还给村长,”黄年心疼那纸,林德寿五大三粗的,生怕他手下不小心,有个闪失。
林德寿索性就不看了,把文书交还给村长,“不看就不看,我都看不懂,你更是一字不识,咱俩谁也不甭说谁,”转个脸又笑嘻嘻的跟纪安山说道:“村长啊,我们也想承包荒坡,您看这事要咋办哩?”
麦芽把粗瓷杯子端给他们,一人一杯,放了托盘也坐下听他们讲话,田家忙完了院里的活,也过来听话。
纪安山捂着嘴咳了两声,才回答道:“县老爷把承包荒之事交给我办了,这文书呢,就请孙夫子帮着抄几份,等他抄好了,再按着冬生家的契约,给你们做样子,再去把地丈量出来,这承包之事,不就算定下了?”
林德寿喜出望外,他没想到这事这么顺利,可要对村长道谢,纪安山又加了一句话,“德寿,黄兄弟,你俩承包荒坡,谁都没意见,也没有人逼着你们,这以后要是出了麻烦,可不怨别人,所有的路子,大家都是一样走的,也难保以后再出现啥麻烦,你们可得想好了,不得再找后账哟!”
林德寿一拍桌子,“村长啊,你说的这是啥话,我林德寿是啥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我之前不就说过了,承包是我自个想出来的,跟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活了三十几年,难道连这点做人的道理都不懂?”
黄年也道:“就是这个理,我们也想早些富起来嘛,我们也晓得,干啥事都有风险,哪里十全稳妥的事,那是不可能的,我们又不是那不讲理的人,您放心,今后是赚是赔,都是我们自己的,与他人无关!”
纪安山听了他二人的话,点了点头,“听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也不是不相信你们,只不过有些话,咱得说开了,说敞亮了,以后干起活来,才有底嘛,我还得再告诉你们,若不是麦芽争取,这荒坡承包时间只有五年,这小丫头会说的很,硬是把承包时间往后又推了五年,整整十年,足够你们大展拳脚了吧?”
麦芽垂下眼睫,羞涩的笑道:“纪叔说哪里的话,我不过是跟在您后面附和了几句,主要还是您的功劳嘛!”
林德寿乐的合不拢嘴,“真的啊,哎哟,那我得好好谢谢麦芽哩,芽儿啊,改天林叔给你杀只鹅,给你炖汤喝!”
黄年摇着手指点他,“你这老糊涂劲,那鲜鹅能吃吗?你要真心实意的,改天杀只鸭子过来给麦芽烧烧吃好了。”鹅肉不如鸭肉鲜美,铸做的方法不当,的确难吃的很。
纪安山听着他们说的有趣,也跟哈哈大笑,笑的太急,引的气息不稳,又开始咳嗽,“你慢慢聊吧,我先回家休息去了,这一路跑下来,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断了,德寿啊,等孙夫子的文书抄好了,咱们再谈承包的事,冬生家的地可以量了,等我身体好些了,咱们再说。”
冬生见他不舒服,忙说道:“纪叔,既然契约都立好了,我们也就放下心了,现在是秋季,还不到种果树的时节,我们也就不急了,连草都不能锄,所以,您也不用着急,慢慢来就好。”
黄年也道:“冬生说的在理,现在荒坡上的草锄也是白锄,到了明年春上,一样长满了,再说,元青家就要盖新房了,我们也得过来帮忙,等忙着这阵,把秋种干完,再去谈量地的事,也不迟啊!”离八月十五还有月把的时间,地里的庄稼也要收割了,这一季夏天,过的实在是快。
纪安山心定了些,“那好,那咱就等秋收过了之后再议,不过呢,冬生家的地还没丈量,县老爷给的文书,并没有规定具体承包的是那块荒坡,如今你们都要承包,这分地一事,你们可得慢慢商量着来!”
林德寿拍胸脯保证,“您放心,咱这村里别的没有,就是荒坡多,您还怕我们打架不成?”
麦芽一直听着他们讨论,这会免不了开口提议,“三位大叔,我觉着吧,各家想承包的土地,咱就按着就近原则,你们看咋样?”
纪安山实在咳的不行,便起身告辞了,让他们继续聊着。田氏叫冬生去送送,送到家再回来。
纪安山走了之后,林德寿跟黄年都急于想知道麦芽是咋个分法,毕竟虽然都是荒坡,但也有远近孬好之分,虽然他们不至于争地,但要是有个分法,大家都能心服口服,心里也有底了不是?
田氏怕麦芽讲不好,打岔道:“你俩别听她胡讲,这事还是等着村长定吧,她一个小女娃,知道个啥!”
林德寿一听她这话,不高兴了,“田嫂子,瞧你说的啥,麦芽的脑子,可比咱们灵活的多,主意也多,别的不说,只要是麦芽说的,我都信!”瞧他的说的有板有眼,郑重的很,倒叫田氏无话可说了。
黄年也点头,不过他讲话沉稳些,“大嫂啊,要不是麦芽的主意,我们哪里想起去种果树,要不是你家酿出果子酒来,就是让我们种,我们也不敢啊,如今种地是一年比一年的难,就是不种果树,我们也得找其他的出路,麦芽这丫头实诚的很,对我们都是掏心掏肺,我们清楚的很,所以啊,啥话也不说了,我们都听麦芽的。”
突然听到这番话,麦芽很是感动,要说信任,倒也不难,可毫无保留的信任,却是难于登天,有几个人能做到?
麦芽坚定的看着他俩,说道:“叔,你们放心,只要我家的果树成了,你们的果树就不是问题,不管将来结出的果子是酸是甜,我都会想办法让它变成钱!”
田氏紧张了,好端端的,她说这些干啥?
有了麦芽这句话,林德寿跟黄年心里的大石头又放下不少。
麦芽接着又把就近分地的办法,跟他们细说了。讲起来也简单的很,就是就近嘛,哪块荒坡离谁家近,就分给谁家。
当然了,因为田家单独靠站山住,她家附近的荒地也最多,可四下稻田边上,荒地就更多了。很多农户的田地就在荒坡脚下,那就以就近田地去判断。
现在只有他们四家要承包,其他村民还不晓得,麦芽也不打算把他们招进来,一是,他们不一定有那个闲钱,你要是去说,可能还会招致他们疑神疑鬼,以为你图他什么呢!
这二呢,几年之后的效益,现在也没法拿出来说,你就是吹的天花乱坠,人家也不会信。
与其讨那个没趣,不如他们四家先去打头阵,等有了成果再说也不迟。
既然只有四家,那分地也不是什么难事,之后就得各自回去想想,要承包几亩合适。
反正县老爷的文书只写了个大概,只盖了个印,要包多少亩,可以随后再填写,不得不说,那位胖县令,还是很体恤百姓的
事情谈妥了,林德寿同黄年也不再坐了,田氏倒是留了他们吃晚饭,可两人直摆手,家里也都烧好了,不回去他们要望哩!最主要的是,他们在田家也吃了不少顿,哪里好意思呢!
送走了客人,家里就只有他们娘三个。
冬生回来之后也不得闲,他得挖蚯蚓,傍晚的时候要去下黄鳝笼,屋后粪堆上的蚯蚓多的很,随便一铁锹下去,就能挖出多好。
麦芽去看了卤锅的汤汁跟火候,菜园里的大青豆只卤了几天就没了,都变成黄豆,晒干之后都装起来,存着冬天吃,或是留着明年当种子。
田氏挖好了蚯蚓,坐在院子里穿黄鳝笼,田氏正准备赶着鹅出去放鹅,还得顺便打些皮树叶跟猪草,虽然家里有收玉米,可既然有其他的野菜可以别致,田氏自然不想浪费粮食。
麦芽看好了卤锅,见她要出门,忙道:“娘,我去放鹅吧,你去打猪草。”
田氏心疼孩子,以前麦芽小的时候也放过鹅,可后来长大了,她怕女娃晒黑了不好看,就从不叫她出去放鹅。加上秋末,野外蚊子特别多,不穿长袖长裤都不行。那也没办法,等真的入了秋,外面叶落草枯,鹅就只能关在家里喂粮食,所以现在能多放一天是一天。
田氏道:“你在家烧饭吧,我去放就成。”
麦芽跑过去拿过她手里的竹竿,“你一个哪干得了那么些活,就这样说定了,你去打猪草吧,那皮树叶子,再过不久怕是摘不到了,你赶紧去摘吧,我把鹅就赶到咱家后面的荒坡上,那边草挺多,而且离家又近,你别担心啦!”
生怕田氏不让,麦芽拿长竹竿,赶着鹅就出门了。
其实赶鹅比赶鸭子省心多了,鹅走的慢,特别是入了秋,她家的几只鹅身上膘都厚的很,走路的时候一步三晃,好玩极了。
这是她穿过来,至今为止,第一次放鹅,麻烦倒不会,只觉得挺好玩的。
田家屋后,顺着小路走,那边是个小山坡,有一条小路通往坡顶。
坡的下面是条小沟,水很少也很浅,但那水是活水,从远处流下来的,可以一直流到她家门前的小溪沟里。
因为坡底长年湿润,周围长满了鲜嫩碧绿的青草。
麦芽还没把鹅赶到那里,老远就看见那边已经有人在放鹅了。不光是她看见人家了,人家也同样瞧见她了。
“麦芽!”二妞远远的朝她挥手。
的确是二妞,她看见麦芽来了,一下子跳起来,朝她挥着手,在她身旁不远处,有十几鹅,不过那些鹅脖子上都抹了红,可能是怕弄混了,不好认。
麦芽把鹅赶下坡子,回身走到二妞身边,同她一并坐下,“二妞,你也来放鹅啊?”
二妞一翻白眼,撅嘴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好命哪,我娘才不会心疼我会被晒黑呢,反正现在亲事都定下了,她更不担心啦,唉……”二妞长叹口气,倒在草地上,呆呆的看着蔚蓝的天空。
麦芽也学着她的样,躺了下去。这片坡地都是平坦的草场,没有长杂树,从坡上能一眼望到坡底,风景好的不得了。加上一阵又一阵的微风,吹在脸上,好像挠痒痒似的,她听见二妞抱怨,便笑道:“黑咋啦,那是健康,要是你真白的跟面粉一样,只怕人家还以为你身体有毛病呢,谁还敢娶你过门,再说了,你家里活多,你大哥又不在家,你当然得帮着家里多分担一些,别跟我比啊,我哥哥在家呢!”
二妞侧过身,揪着麦芽的鞭子,撇嘴道:“是哦,你不光有个哥哥在家,还有个疼你爱你的元青哥哥,你都快成公主啦,这么多人疼你,围着你转,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麦芽扯回自己的辫子,点了下她的额头,“瞎说啥呢,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娃,别整天把爱呀情呀的挂在嘴边,叫人听见,还以为你有毛病呢,你咋啦?你不是也快要嫁人了吗?以后你相公会疼你,现在着急个啥呢!”
二妞坐起来,随手扯了根草,放在嘴里嚼着草根,“唉,谁知道以后会是啥样呢,不过呢,我也知足了,幸好我没有一个像郑玉那样的老爹,否则我还不如撞墙死了呢!”
“郑玉?郑玉是谁?”麦芽没听这名字,好像也不是榆树村的人吧。
二妞一向讲话很直,也不懂得遮遮掩掩,既然麦芽问了,她便兴致勃勃的跟她讲了。
郑玉是林翠的表姐,前些天因为逃婚从家里出来了,跑到林翠家住了几天,她不光自己逃婚,也跟着她娘一块逃。
听说她的亲事,是她老爹给私自定下的,对方是同村的一个鳏夫,老婆死了好些年,平日里跟郑玉她爹,称兄道弟。哪知道那个郑老头一次酒后胡言乱语,竟说要把女儿嫁给人家。那老鳏夫自然是高兴坏了,平白无故得了个黄花大闺女,他怕郑老头不认账,还乘着他酒醉,骗他立了文书。
这下可不就遭了嘛,白纸黑字,哪里能抵赖的了?对方又威胁说,要是他敢不认账,就去官府告他。郑老头也是个胆小怕事之人,而且他家女娃也多,上面几个都嫁了人,家里还留下两个小的,他也愁的很,哪里搞那些个嫁妆,嫁女儿。那老鳏夫,又仅不要嫁妆,还给他不少的彩礼。
于是,郑老头一狠心,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他同意了,可全家人反对啊,郑玉更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一想到那老鳏夫,满嘴的黄牙,猥琐的坏笑,以及身上叫人作呕的臭气,她是宁死也不肯嫁的,这才逃到林翠家躲了几天,她娘也跟着一并逃来了。
麦芽心下了然,原来那天让林翠神色不定的就是这事。
二妞边讲边生气,把跟前的杂草揪了一空,“你说说看,天底下还有这样做爹的吗?那种人,就该天打雷劈,把自己的亲闺女嫁给个半百糟老头,他咋能那般狠心呢!”要不是她听见那女娃子在哭,又逼迫林翠招供,她哪里能知道世间还有这种事。
二妞性格单纯,而且在这民风淳朴的小山村,没见过这样的事,很正常。可麦芽却不同,除了内心的愤怒之外,她最多的是冷静,“你先别光顾着生气,郑玉母女都走了吗?她们是不是回家了?”
“我也不晓得,我就听见那天有人到林家来闹,然后她们就走了,我问林翠,她也不肯说,唉,女人的命真苦!”
麦芽赏了她一个爆栗,“行了吧,你才多大呀,就女人女人的,叫人听了,不得笑话死,”她抬眼望了望山坡下的鹅,“哎呀坏了,鹅都跑对面稻田里哩!”
二妞也瞧见了,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拿了竹竿,就往下奔,“我的妈哎,他家的稻子可不能吃,麦芽快点,快把鹅赶回来啦!”
“哦,这就来了!”
她俩奔下山坡,因为坡底是小沟,周围的地,都湿的很,稍不留神就踩进水坑里了。
等她俩跑过去时,二十几只鹅,都在稻田里叨稻子吃,瞧那模样,吃的还挺开心。
二妞也顾不上鞋湿了,冲过去赶鹅。麦芽动作没她快,只得在后面紧追,她很好奇,谁能把二妞吓成这副模样哩!
下坡路不好走,她也不敢跑的太快,就怕刹不住车,再冲下去。
等到追上时,二妞已经把鹅从稻田里赶出来了,正在往坡地这边赶,即使她俩足够快,但还是迟了,被人逮个正着,这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元青的大嫂,李元青的老婆。她也赶着鸭子,往稻田这边来。
现在田里还有积水,等着积水放干,稻子就能割了。有积水,就能放鸭子,让鸭子在稻谷间穿来穿去,既能肥地,又能让鸭子吃饱,因为这田里泥鳅小虾多的很。
何秀穿着一身蓝碎花短裙,腰上系了个围裙,肩上扛了根细竹竿,那竹竿顶上还系了块破布,不得不说,何秀这腰身一点都不像生过两个娃的女人,这小腰细的,跟大姑娘似的。
她一眼就瞧见二妞正在往处面赶鹅,急的扔上竹竿,跑到那处被吃掉的稻田跟前一看,那个脸色唰就变了,刚才还是风韵犹存的美少妇,这会瞬间就变的凶神恶煞。
“黄二妞,你眼睛长脑袋上啦,这里是稻田,不是你放鹅的地方,这么大个女娃,连个鹅都放不好,你脑袋让驴踢啦!”
这一通骂的,直叫麦芽看傻了眼,娘哎,她的嘴巴也够毒的。
二妞已经把鹅重新赶到坡底小沟去了,一听她骂的这样难听,气不打一处来,她也不是个软柿子,当下转过身,回骂道:“我脑袋没让驴踢,不就吃了你几棵稻子,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它们是牲口,你是人,你还跟它们一般见识呢!”二妞这嘴比何秀也差不到哪去,一点都不输给她。麦芽瞧着二妞的架势,就是跟人打架都是一把好手,这死丫头还用得着担心以后嫁人了会被欺负吗?她不欺负人家就不错了。
何秀瞪着眼,掳起袖子,气的头顶要冒烟,这是在骂她是牲口呢,“你个丫头片子,你吃火药啦,居然也敢跟我这么说话,还敢说我大惊小怪,敢情吃的不是我家稻子,好啊,既然你说我大惊小怪,那明儿我就到你家地里去割几捆稻子回来,看你有啥话说!”
二妞心里憋屈,正愁着没处撒火呢,她自己撞上来了,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你要敢割我家稻谷,我明儿天天在你家地里放鹅,我白天放,晚上放,放到你家稻子吃完为止,呸!你过来干嘛,想打架啊?谁怕谁?”
“老娘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你,死丫头!”
眼见何秀冲过来,白嫩的手上来就要扇二妞巴掌,麦芽眼明手快,一把拉开二妞,结果何秀扑的劲头有些大,一头栽进泥沟里,吓的旁边几只大白鹅拍着翅膀四下奔逃。
其实二妞本来是准备冲上去跟她干架的。何秀刚嫁到榆树村那会,也是个半大的女娃,那会二妞也快十岁了,何秀初做人妻,以前的脾气一点都没有收敛,常因为些小事,跟村里人闹腾,经常把人家气的半死,有一回,闹到黄氏头上,黄氏性子软,没敢跟她计较,可二妞是个暴脾气啊,知道娘亲受了欺负,也不管自己打不打得过,气冲冲的拎着棍子就冲到李元木家去了,一见面,两人就掐在一起,别看二妞人小,可人家力气大,即使何秀大她几岁,也愣是没干过。
等到李元青闻讯起来拉架时,何秀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当然了,二妞也不是一点伤都没有。打那之后,她俩就属于不能碰面型的,一见面就得掐。后来何秀生了娃,也很少出门了,这才消停了些日子。
这回又叫她俩碰上了,那还不是火星撞地球,炸翻天了!
二妞瞧见何秀跌了个狗吃屎,笑的前俯后仰,“你倒霉,活该,谁叫你手欠,想打我来着,这下快活了吧?那鹅屎拌的泥巴好吃不?”
麦芽瞪了她一眼,“别说了,你还想火上加油呢!”她跑过去,想把何秀扶起来的。还没到跟前,何秀就自己爬起来了。那脸上果然都糊满了泥巴,头发也乱了,身上的衣服也脏了,啥形象也没了。
“你,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啊?黄二妞,我今天跟你没完,还有你!”何秀突然一指,指向麦芽,咬牙切齿的骂道:“田麦芽,你俩一伙的哈!就你,也别指望嫁给李元青,我呸!以后你敢进李家门试试,我非掀了你家屋顶不可!”她骂不过瘾,扑不去就跟二妞干起架来。
这回是真打上了,两人胳膊掐胳膊,跟斗牛似的,谁也不退。
麦芽活了两世,就是不喜欢跟人打架,她也不去打架,看着怪森人的。
眼见她俩掐在一起,她只得硬着头皮冲上去,想把她俩拉开,怎耐她俩力气都比她大,拉了半天,也没拉开。
何秀更狠,伸手就要去抓二妞的脸,“死丫头,看不剥你的皮,抓死你!”
二妞两只手没空出来,眼见何秀的手伸过来,她抬脚就往何秀的脚上死跺了一脚。
“哎哟,我的脚哎,疼死了,”何秀松开两手,抱着脚,跳了几步,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眼泪汪汪的。
二妞啐了她一口,双手掐腰,耍横道:“你再敢拉我的脸,看我不拿刀把你手剁喽,跟我打架,你还差了点,呸呸!”
说完,拉着麦芽,就跑去赶鹅,把何秀丢原地。
何秀怕是真被踩的不轻,等她俩赶着鹅往家走时,何秀才一步三瘸的从地上爬起来,眼见她们跑了,她捏着嗓门,吼道:“黄二妞,你给我等着,这事咱俩没完,今儿我要是不闹你的家鸡犬不宁,我就不叫何秀,哼!”
二妞站在坡顶上,插着腰冲她哈哈大笑。
可等往回走的时候,她突然就不说话了,沉默了会,猛的抓住麦芽的手,苦着脸道:“那个,我今晚去你家睡成吗?我把鹅也赶去,就一晚,成吗?”
麦芽盯着她看了一会,噗嗤笑了,“哟,你刚才不还是挺能的吗?又是干架,又是要剁人手的,我还以为你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魔头呢,原来你这女魔头也有怕的时候呀,怎么,你是怕她找你后账,还是怕你娘打你屁股?”
二妞被讲的不好意思了,“哎呀,我怕她干什么,她哪里值得我怕了,我是怕我娘,她胆子小,要是何秀跑到我家去闹,她指定不肯饶了我,反正我不管,刚才我打架的时候,你也在场,这事啊,就有你一半,再说了,你家鹅没吃她家的稻子吗?所以这事不能我一个人扛,咱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说对吧?”
麦芽笑道:“你呀,真是个惹祸精,好吧,那我就大发善心的收留你一晚,不过,这得先经过你娘同意才行。”哥哥在家,二妞还未出阁,要是人家家里规矩严的,只怕会说闲话。
一听说要找黄氏,二妞紧张了。麦芽安慰她,等会回去跟田氏商量下,没事的,就是吵吵架而已,能闹到多大!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过于简单了,或者说,她并不真的了解何秀是个什么样的人。
回到家,田氏正在菜园子砍黄豆秧,听见赶鹅的声音,从菜园子伸出头,“芽子,你这鹅赶到哪放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她再打眼一瞧,咦?这鹅怎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