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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在洞穴中起飞一架重型轰炸机,我并不了解这种操作需要多少精确计算,对此也没有什么概念,但是,如果有一架如此巨大的轰炸机要从那片深渊中返航,并且降落,这个难度我是完全可以预想的。
首先要控制飞机的机动飞进暗河口,就已经是相当困难的操作了,而要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完成降落,对飞行员的要求是超高的。降落跑道的长度不是问题,可以使用大量的拉索,主要的问题是这里的高度实在是不容许一点点错误,否则直接就是坠毁。
日本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我感觉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准备让飞机安稳降落,这么多的缓冲包,显然早就做好了飞机坠毁的准备。他们是想使用迫降的方式回收飞机。而且,看飞机最后的样子,他们的确也这么做了,从深渊中返航的那架“深山”确实是完全损毁了。
我想着那片令人心悸的虚无就感到毛骨悚然,小鬼子真是敢干,那么,那架“深山”的驾驶员,在深渊中,看到了什么?
我没有驾驶过飞机,但想着飞行在地下一千二百米下的,无边无际的地底深渊中,这种感觉真让人毛骨悚然。
正在臆想着,背后传来了王四川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只见他灰头土脸地提溜着那个被他打到膝盖的人,那个人被他扭成了一个极端不舒服的姿势。王四川的力气极大,一般人被他扭住是完全挣脱不开的,那人显然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被王四川拖死尸一样拖了过来。
我忙走过去,王四川把那人按到地上,骂了一句:“真他娘不容易,这家伙比兔子还跑得快,乌漆抹黑的,老子差点就让他跑了。还好老子眼神也不差。”
我用手电去照那人惨白的脸,这才看清楚这人的样子。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面无血色,浑身是汗,也不知道是跑的还是他本身就这么湿。如今他正用极度怨恨的眼神盯着我,满眼血丝,整个人都在颤抖。
让我有点意外的是,这个人细看后发现,和我们之前碰到的袁喜乐以及另外几具尸体都不一样,他没有穿工程兵军装,穿的是列宁服,看样子不是当兵的。他这样的打扮,更像是所谓的中科院李四光他们那时候的打扮,像是下派的专家。
我们搜了那人的衣服口袋,结果搜出了他的工作证,得知这个人叫苏振华,果然是地质部的人。
“看样子,第一批人的组合和咱们不同,确实规格高多了。”王四川沉下脸来说。
袁喜乐是苏联撤走后相当于擦苏联人屁股的中坚人物,相当于土地革命时候的王明、博古,地位非同一般。而地质部的人肯定是搞政治工作的,虽然不一定是地质专业,但最起码也是直接听命于几个老头子的人,相当于特派员。类似于当年苏共派到中国来指导工作的李德。我虽然很讨厌特派员这种身份的人,但是当时只要是重要的事情,肯定能看到这种人的身影。
我叫了几声苏振华,但那个人还是那样瞪着我,好像对我有着极端的仇恨。我扳了扳他的脸,发现他和袁喜乐一样,也好像处于一种疯癫的状态。
好嘛,又找到一个疯子。我心里想,第一支队伍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王四川也很无奈,问我道:“咱们拿他怎么办,这人犟得跟牛似的,我一松手他肯定跑,咱们难道要绑着他?”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心里想要么先把他送回到2号舱去,让马在海看着他再说。
刚想说话,那个苏振华突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一嘴不知道哪里的口音,那句话说出来我一点也听不懂。当时王四川的面色就变了,显然听懂了。
我问他说的是什么,王四川面色有点怪,低声说那是蒙古话,意思是:“小心影子,里面有鬼!”
这句话是苏振华在我们面前说的唯一一句话,看他说话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警告还是诅咒,自此之后,他再没有说过话,只是用要把我们生吞活剥的表情死死盯着我们。
我无法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影子里有鬼,这句话实在是匪夷所思,你要光说有鬼,我也许还能理解,但是影子里有鬼?哪里来的影子?手电光的照射下,这么多的影子重叠,难道里面都有鬼?而鬼又是什么概念?
不过说到影子,我不自觉就想起了外面冰窖中冻在水池底下的黑影,这些东西确实让人有一种诡异莫名的感觉。我想着,也许苏振华讲的,是那些影子?
无法再想下去,小鬼子的地下基地里死了这么多人,要真有鬼魂存在的话,这里有鬼实在是不稀奇,但我们是唯物主义者,绝对不会承认鬼魂这种事情。
和王四川合计了一下,王四川还是说把他带回到2号舱,让马在海看着他,我们继续再搜索。这里的情况,看来有门,而且这里这么多东西,我们应该好好搜索补给一下,我们的状况实在是不太好。
我说既然这样,那你就别把这人带回去了,我回去把马在海他们带过来就行了,你先看看能不能生点火,我们回来时就能取暖烧水,这里比那2号舱要好得多。
王四川一想也是,就让我先去,这里他来弄,这里这么多的油料,生火还是很容易的。
我裹了裹衣服,让他小心点,这里说不定有炸药,别我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炸没了。他大笑说自己在草原打篝火的时候我还在睡炕呢,哪来这么多废话。
我照着原路,一路小跑重新跑上那条铁皮通道,接着从铁门出去,就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刚才追苏振华的时候,身上出了汗,现在冰窖里的温度一下来,我那个难受就别提了。当时我脑子里一门心思就想着快点把马在海他们带过来,然后喝点热开水舒服一下。
此时我从来没有想过,就是这么短的一条路,我还能出什么事情,一路凭着记忆力往回跑,跑着跑着我就突然发现,四周变得一模一样了。我刚开始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等我跑了十几分钟,发现四周还是冷雾弥漫、一望无际的冰田,我就明白了,他妈的来的时候没做什么记号,我竟然迷路了。
那一次的迷路,对于整件事情,也是相当重要的一个环节,那次的迷路,后来想来是必然。因为在那么空旷的地方,视野又那么不清晰,我们来时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要记忆来时候的走向,现在走回去就只靠着自己的直觉,所以到后来发现陷入到雾气之中找不到方向,是几乎肯定的。
当然这并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我根本没有在意,只在最初的几分钟感觉懊恼。当时我很疲倦,如此一来,显然要在这个冰凉的地方待上更多的时间,这是一件让人讨厌的事情。后来,我选了一个方向,继续向前走。
我当时的想法是,只要继续往前走,中间的铁丝板田垄,或者墙壁,我至少能碰到一样,有了这些参照物,我就能决定下一步的走向。
而我走了有两三分钟,也如我所料,结满了霜的混凝土高墙出现在雾气的尽头,显然我刚才可能转弯转太早了。
我在那里大概判断了一下方向,转身走上另一条垂直的混凝土田垄,开始顺着墙的方向走。2号舱应该在前面,此时我已经冻得有点扛不住了,于是加快了速度。
当时,因为墙根的地方,都是巨大的被白霜冻住的机器,且大量的管道电缆从那里延伸出来,插入到冰里,所以整块地方都是大大小小的霜堆,根本就弄不清楚那些冰堆下面埋的是什么。这些大大小小的管道都压在我走的那条田垄上,使得这一条田垄比其他的田垄高出很多,崎岖不平,相当的难走,这里是低温源,也使得田垄边的冰面上覆盖了一层厚霜。
这样两个条件,使得我最后走在了冰面上,因为结了霜,冰面并不是太滑,还比较好走。我走得越来越快,也没顾上看脚下的冰,更不认为这里的冰面会发生什么变化。
可是我的想法是错误的,大概往前走了才十分钟,我的脚就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在我停下来的时候,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一溜坡,我竟然往下摔了去。
情急之下我反身顺势坐了下来,一屁股蹲到冰上。好在下落的势头不大,竟被我硬生生坐住了。
忙往身下一看,只见我脚前的冷雾中,竟然有一个巨大的黑斑,仔细看才发现原来那一块冰田,不知道为什么,被人挖出了一个深坑。
仔细看的时候,就发现那个冰坑并不大,大概只有解放卡车头的大小,远用不上“巨大”那个形容词。我感觉它大,只不过突然是一下子的错觉,但这个坑确实很深,应该已经挖到了混凝土池的底部,里面雾气渺渺,也不知道下面有什么。
显然,这里有人进行了一项破坏工作。在冰上打洞我们都做过,入冬时候,大兴安岭钓鱼都要打洞,如果冰层太厚的话,破冰是相当困难的,眼前这个坑要敲出来,我可以想象需要多大的力气和时间,而且不太可能是一个人干的。
我摸了摸冰坑的边缘,发现显然是用蛮力砸的,有裂缝——这是谁干的?
难道是苏振华他们?
想想觉得有可能,袁喜乐的队伍到达这里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在发生变故之前,他们必然有一番探索,看着这里奇怪的冰窟和冰下的影子,应该会有人提出挖开来看看。要是我们这一支队伍没有遇到这么多的事情,完整地到达了这里,相信我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一下子来了好奇心,心说这冰下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有没有挖出来?
想着我蹲下了身子,把手电探进坑里,想看看能不能照到什么。
我的性格是偏谨慎的,所以当时没有一丝念头跳下去看看,如果是王四川在这里,说不定就下去了。这也是万幸之一。手电照下去之后,我一开始并没有看清下面的影子,只是很奇怪地发现,似乎是挖掘到了一个地方,就草草地停止了。
这是相当容易分辨的,因为你挖掘冰坑,由于冰的硬度你不可能像地质钻孔一样平均地挖掘,肯定是先砸一边,然后从这一边开始向四周延伸,所以如果砸到一半就停止,坑底将是极度不平整的。
我看到那坑底的情况就是这样,挖得乱七八糟,能隐约看到冻在冰下的影子,已经露出了一点,显然当时挖掘到那影子之后,他们马上就停手了。
我越来越好奇,心说为什么不继续挖了?
我就琢磨着是不是应该跳下去,但是两米左右的冰坑是相当危险的,下去后很可能上不来,冻死在里面。东北有一种陷阱就是这么挖的,熊掉进去后坑壁只高过它一个头它就爬不出来了。
正在犹豫是先去找马在海,还是先下去看的时候,突然我就感觉到身后有风吹来。
在那么寒冷的情况下,突然有风吹来,即使只是十分微弱的风,人也会十分的敏感,我冷得打了个寒战,立即想转头去看。
可没等我动,突然就有人在我背后狠狠地一推,我本来就蹲得不牢,一下就失去了平衡,一头栽到了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