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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嘉慕走了过来,冷冷看着大姨娘:“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做过什么,对你,爷早已仁至义尽。”
大姨娘下意识缩了一下:“我,我什么都没做?”
猛然看见安然,恨声道:“大老爷定是听了这贱丫头的话,兰儿跟爷这么多年,难道爷还不知兰儿的心,兰儿一心服侍爷,若没有这贱丫头,爷也不会厌弃兰儿,把兰儿遣出去,才让兴儿这死奴才糟蹋,不是这贱丫头,兰儿何至于落到这种下场……”说着泪如雨下,可怜非常。
只不过,安嘉慕丝毫不为所动,过去在他眼里,她只是府里摆设一般的女人,从来不曾放在心里,如今更知道她做的那些事儿,若不是念着她在府里这么多年,哪会让她过得如此消停,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大姨娘,反倒看向跪在地上,低头耷拉脑的兴儿:“你说,你们来京城做什么?”
兴儿如今才算明白过来,自己在安府这么多年,大老爷的手段难道会不知,谁能从大老爷身上得着便宜,更别提绑架少爷这样的事儿,简直是活腻了,自己找死啊,若不是大姨娘这贱人不停在自己耳边嘟嘟,给自己洗脑,用银子勾自己,自己哪会如此糊涂,动这样的年头,。
若不来招惹大老爷,也断然不会落到这个下场,心里对大姨娘恨的不行,加上对安嘉慕的手段颇为了解,哪敢说谎,忙道:“大老爷饶命啊,都是这婆娘不安好心,当年跟谢氏一起害死了两位少爷,说谢氏有短儿捏在她手里,撺掇着小的跟她来京城,寻谢氏想讹些银子。
不想,这婆娘却是按下心思诓骗小的,进京之后,又说谢氏如今失势,自己都不得自在,手里哪有几个银子,倒不如干一票大的,绑了小少爷,讹大老爷一两万银子,从此远走高飞,小的还劝她来着,可这婆娘只是不依,非要拽着小的去别院等皓思皓玉两位少爷,说她自有法子做成此事。
那日拦下了两位少爷,先开头是想说动皓思恨大老爷大夫人,借此把小少爷弄出来,可皓思少爷说,大伯大伯母人好,对他们也好,这婆娘没辙了,才又想出第二条毒计,装可怜说想见孩子一面.
皓思少爷年纪小,心软,被她哄了,今儿趁着安府办婚礼忙乱,让我们冒称是尚书府的下人混了进去。”
说着,还有些咬牙切齿的:“可这婆娘心肠歹毒,一见了少爷,二话不说,伸手就要掐死,不是小的瞧出她的意思,把小少爷夺了过来,如今小少爷怕是已经没命了,小的生怕这婆娘再对小少爷动手,从安府出来,一直护着小少爷,正想着明儿寻机会把少爷抱回去,不想,大老爷就来了。”
噗……林杏儿忍不住乐了,指着他:“你还真是个人才啊,照你这么说,罪过都是她的,你自己反倒成了好人不成。”
大姨娘也是气的不行,呸了一声:“你胡说八道,若不是你跟花姑子狼狈为奸,占了我的身子,又不务正业嗜赌如命,把我手里的存项,院子都赌输了出去,害的我没了活路,我何必诓你来京,兴儿你就是个畜生,不得好死。”
兴儿却道:“大姨娘,兴儿再坏也不敢害小主子,你口口声声服侍大老爷这么多年,可都干了什么,别以为你跟花姑子干的那事儿能瞒一辈子,如今谢氏都关了起来,你能落下什么好儿,不是你跟花姑子从得了瘟疫的死孩子身上,扒了衣裳下来,跟新布料放到一起,再用这样的布料给两位少爷做衣裳,两位少爷怎会夭折,你们一个出家人,一个府里的大姨娘,却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活该不得好死。”
不说安嘉慕目眦欲裂,就是在场的别人,听着心里都发寒,虽说宅门争斗免不了,可像这样歹毒的也少见,而且,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谢氏会被关到庄子上了,说起来,大老爷还真是仁慈啊。
这谢氏不仅在香饼子里下药,让大老爷断子绝孙,更把两位少爷都弄死了,还是真个死法儿,那可是堂堂安府正出的少爷,听着都让人觉着腌心。
安嘉慕虽早知道谢氏跟大姨娘勾着,害死了自己两个儿子,却并不知是这么死的,再怎么也是自己的亲骨肉,贱人这么使阴招,实在可憎之极。
最可恶,自己秉着难得的慈心,放她一码,这贱人不自省,反而用尽心思又来害嘟嘟,一想到这贱人对嘟嘟动过恶念,安嘉慕就恨不能把她剥皮抽筋,脸色冷如北极冰川,吐出两个字:“贱人。”
大姨娘却仿佛疯了一般,哈哈笑了起来:“贱人?大老爷骂的好轻巧,在大老爷心里,除了安然这个贱丫头,我们这些女人,大概都是不识趣的贱人,在大老爷心里,根本从来没把我们这些女人当人看到,就算大老爷养的小猫小狗,都比我们强,至少它们能得大老爷偶尔的眷顾,可我们呢,除了天天等,日日盼,还有什么,大老爷还一个女人一个女人的往家纳,整个安府的女人,谁没几个手段,没心思,若安然这贱丫头没有心思手段,趁着大老爷吃醉酒爬上大老爷的床,又怎轮的上她当大夫人。”
安然把孩子交在仆妇手里,看着大姨娘:“过去的事儿我虽不记得了,可这件事若不是大姨娘给安然设套,想收拾了这傻丫头,怕也没有这么容易的事儿吧。”
大姨娘看了她良久,呵呵笑了两声:“怨只怨我棋差一招,当日存着一丝善念,只把你这贱丫头发落到了外厨房,才让你得机会翻身,若早知今日,当初就该直接叫了人牙子进来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一丝善念?安然摇摇头:“大姨娘这会儿还遮掩什么,你哪有什么善念,之所以没把安然卖了,是顾及大老爷吧,生怕大老爷想起我来,到时候责难于你,都这时候了,何必还说这样违心的漂亮话,你还指望什么不成。”
大姨娘愣了愣,目光扫过安嘉慕,见他眼里深沉的憎恶,就仿佛自己是一个个恶心至极的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盼着这男人眼里能有她,哪怕一点一滴,一丝一毫也成,可她看到的永远是淡。
,哪怕在床榻之上最亲密的时刻,她依然觉得,这男人离她很远很远,远到遥不可及,远到这辈子自己都不可能够得上。
而现在,他眼里终于看见自己了,却是厌憎,深深的厌憎,有那么一瞬,甚至大姨娘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跟这男人有干系,不然,怎会如此,这贱丫头说的不错,自己还指望什么,难道到了这种地步,自己还在奢望这男人能念在过往的情分上,对自己如何如何吗,自己错了,这男人对自己根本没有丝毫情意。
安然见她神色混乱,往前走了两步,安嘉慕吓了一跳,急忙拦住她:“小心。”
安然冲他摇摇头,两人眼神交流片刻,彼此心意便已明了。
安嘉慕放开了她,却浑身戒备,目光定定望着安然,一刻也不敢放松,这些落在大姨娘眼里,更勾起了她满心的嫉恨。
她恨恨的看着安然:“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丫头,若不是你,我如今还是安府的大姨娘,享尽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断然不会落到这种境地,都是你……”
安然点点头:“你说的没错,都是因为我,大姨娘,你心里明明恨得是我,用刀指着皓思做什么,他只是个无辜的孩子,害你到这种地步的人是我安然,你手里的匕首该指向我,我换皓思过来岂不正好。”
大姨娘如今已经慌乱,满脑子恨意的她,已难以分辨出当前的形势,便觉安然说的是,自己恨的人是这贱丫头,便杀了皓思有什么用,手里的匕首却仍然往皓思脖子上近了一分,划出一道血线,不过瞬间,鲜红的血便滴了下来,大姨娘瞪着安然:“你退后。”
安然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了一步,大姨娘尖着嗓子笑了两声:“你都是心善,这也不是你儿子,谢氏差点儿害了你,你倒是假仁假义,对她的儿子还如此紧张,是给大老爷看的吧,你果真比我更有心计有手段,怪不得能把大老爷会娶了你呢,你放心,我现在还不会弄死他,可你要是不听话,就说不准了,你不是要换他吗,别当我傻,安大厨腰里锋利的匕首,可是人尽皆知。”
安然这才明白,她是忌讳自己腰里的匕首,抬手把腰里的匕首抽出来远远丢开,举起手:“这样可以了吧。”
“媳妇儿……”安嘉慕忍不住出声。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更让大姨娘恨的不行,媳妇儿?大老爷何曾用这样亲密的话称呼过谁,即便前头两位大夫人,也从未有过,而且,他眼里的担忧那么明显,几乎所有的心思都在这贱丫头身上,自己纵然不得好死,今儿也要拉这贱丫头一起。
想到此,阴测测的道:“你过来,其他人不许动,如果谁动一下,就别怪我不客气,我手里的刀若失了准头,皓思少爷的死活就顾不得了。”
安然一步一步往前走,眼瞅就到了跟前,安然忽然站下了,目光微微扫了皓思一眼,看向大姨娘:“大姨娘,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妖怪,是不是觉得,我跟以前的安然不一样了?”
大姨娘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安然继续道:“我今天就告诉你实话,你想不想听,其实我根本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安然。”
大姨娘愣怔的功夫,忽觉怀里的皓思一偏头,狠狠咬在她的胳膊上,与此同时,安然也迅速出手,夺下了她手里的刀,安嘉慕飞起一脚把她踢了出去,大姨娘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飞起来撞到后头的墙上,立刻就晕了过去,侍卫过来把她绑了起来。
刚大姨娘那一刀,因为疼却唤醒了皓思,安然正是因为看见皓思给自己的眼色,才用话拖住大姨娘,两人配合,把大姨娘手里的刀夺了下来。
安然把皓思搂在怀里,检查他的伤口,心里也着实有些后怕,若大姨娘刚才手里的刀稍微深一些,后果不堪设想,如今虽流了血,却只是浅浅的一个口子,并不碍事,还真是运气,叫仆妇把他抱下去上药。
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大姨娘,记得当初见她的时候,虽心机叵测,却是个容色鲜艳的妇人,如今却狼狈至此,跟林杏儿道:“能不能让她醒过来?”
林杏儿点点头:“这有什么难的。”从腰上取下针包,抽出一颗细针,从人中上扎了进去,几乎立刻大姨娘哼唧一声醒了。
一醒过来便恨恨的望着安然:“你这贱丫头果真心机深沉,竟然诓我,你别得意的太早,就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安然摇摇头:“你还真是执迷不悟,之所以叫醒你,是有几句话想对你说,我救皓思,不是你说的什么假仁假义,这是我们做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线,今天哪怕不是皓思,是一个不相干的孩子,我仍会这么做。
大姨娘,你这辈子最失败的就是事事算计,在安府的时候算计着争宠,为了争男人,你可以对无辜的孩子下手,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服侍了嘉慕这么多年,指望他念着过往的情份放过你,怎么就不想想,你自己干的那些事儿,你害死的那两个孩子是嘉慕的亲骨肉,便不为了嘉慕,他们也喊你姨娘吧,就冲着这声姨娘,你怎么能狠心下这样的毒手。
你心里怨恨我夺了嘉慕,觉得因为我,你才落到如今的下场,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儿,你手里有多少条人命,你做鬼也不放过我,可想过他们做了鬼会如何,其实,你早就不是人了,你心里的恶念,早把你变成了恶鬼,你是人间的恶鬼,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贱丫头,贱丫头你胡说胡说……”大姨娘仿佛疯了一样,挣扎着要扑过来,却给侍卫绑住了手脚,一动也动不了,只能嘴里狠狠的骂着:“贱丫头,贱丫头……”
安然摇摇头,这人没得救了,到这时候还不知悔改。
林杏儿嫌她吵,一针扎下去,顿时就没声儿了,任她怎样喊叫,都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安嘉慕扶着安然,都懒得看大姨娘一眼:“回去吧,这里交给他们料理。”
安然点点头,从仆妇手里接过嘟嘟,抱在怀里,两口子出了小庙,走到门口的时候,安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大姨娘这样的女人,算计了一辈子,落到这种下场,虽罪有应得,却也可悲。
若不是古代三妻四妾的制度,或许,她也不会变的这般毫无人性,安然始终相信,人性本善,而且,她也一直相信善可以化解一切恶念,但在大姨娘身上,却只有嫉恨与恶念。安然无法想象,一个人在害死了两个无辜的孩子之后,还能坦然的活着,难道她都不会做噩梦,不会愧疚吗?
安嘉慕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把孩子接了过去,低声道:“有善就有恶,这才是人世,而天道轮回,善恶有报,只要是恶人,最终都逃不过报应,而且,嘟嘟有此一劫,也是好事,从他落生我就想这,小子生的太全和了,肥头大耳,无病无灾。
有个天下第一厨的娘亲,将来指定吃进天下美食,有个会赚银子的爹,咱们安家家财万贯,有个当郡王的干爹,将来在大燕可以横着走了,有个上赶着凑上来的师傅,梅先生可是咱们大燕首屈一指的大儒,还有个神医当干娘,有两个疼他入骨的叔叔,还有两个堂兄,这小子太顺了,有句话叫慧极必伤,我只怕咱们的孩子拥有太多,老天都会看不过去,如今有这一难,倒正好冲一冲。”
作为一个现代人,安然是不信这些的,而且见安嘉慕一本正经说的煞有其事,忍不住想笑,却终究没笑出来,夫妻这么久了,安然深知这男人的性子,属于心眼极小的人,这会儿自己若笑出来,过后不定怎么打击报复呢。
而这男人打击报复的方法,永远都是那件事儿,自己现在的身体可禁不住他折腾,不过,唇角仍忍不住微微上翘,忽想起什么,忙道:“坏了,今儿可是嘉言跟曼娘的好日子,出了这样儿的事儿,可把好事儿都搅了,曼娘心里肯定不自在。”
安嘉慕摇摇头:“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呢,若她真心要嫁嘉言,又岂回在意这些,成亲说到底不过是个形式罢了,就如当年咱们在齐州,不也没有大肆操办吗,只是简单的摆了几桌。”
安然笑了:“这不一样,当时你不过是梅府的下人,我也只是个厨子,哪用大操大办,而且,齐州的厨行摆下了长街喜宴,相传甚广,咱们成亲可是分外热闹呢,如今曼娘是尚书府千金,嘉言又官至吏部侍郎,这亲事总不好太过寒酸。”
安嘉慕:“寒酸什么?试问全大燕,除了嘉言谁能在雅舍摆喜宴,这一个喜宴,就比谁都风光了。”
两人说着回了了安府,回来的时候,天色已黑了下来,刚进大门就见皓思皓玉两人跪在院子里,旁边是铁青着脸的嘉言,还有一脸焦急,不停围着两个孩子转的曼娘,因两人都穿着喜服,画面看上去颇有几分诡异,却也有一种难言的温馨。
嘉言一见大哥大嫂来了,也跪在地上,他一跪下,曼娘也跟着跪了下来:“大哥……”一句大哥叫出来,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安嘉慕伸手扶起他:“你这是做什么,皓思皓玉还小,大姨娘又跟他们娘走的近,被那贱人哄了也怨不得他们,嘟嘟命中也该着有此一劫,好在有惊无险。”
皓玉跪了大半天,又饿又困,加上大伯一贯疼他们,忙道:“大伯,皓*疼,能不能先起来。”却看见他爹眼的脸色,吓的一缩,住了声。
安嘉慕摇摇头,把皓玉抱了起来,撩开裤腿,见膝盖都青了,忙叫安远去请郎中来。
曼娘偷着瞄了嘉言一眼,低声道:“郎中在呢,是我叫人请来给皓思瞧伤的,只是……”说着抿着嘴不吭声了。
安嘉慕瞪了弟弟一眼:“多大的事儿,值当这么难为孩子,孩子知道什么,左右是大人做的孽罢了。”抱着皓玉牵着皓思进了里头,找郎中给两人瞧伤。
一时上了药,皓玉已经趴在曼娘怀里睡着了,皓思却重新跪在地上,低着头:“大伯,皓思错了。”
安嘉慕看了他半晌:“可知错在哪儿?”
皓思抬起头:“皓思错在不该轻信外人,被她一番言语所动,没深想就把她带了进来,以致引狼入室,差点儿酿成大祸。”
安嘉慕点点头:“你大伯母说人性本善,这话我信,但人心却最是难测,哪怕人性本善,也会因各种遭遇变成恶念,故此,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以后遇上事儿需三思后行,想想这个人跟你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对她有什么好处,就不会上当了。”
皓思点点头:“嗯,皓思明白了。”
安家慕颇安慰的摸了摸他的头:“惊吓了一天,快去睡吧。”
安嘉慕话音刚落,就听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皓思捂着自己的肚子,小脸通红。
安嘉慕这才想起,这孩子可是饿了一天,看向安然,安然笑道:“我去给皓思做些吃食吧。”
刚要走,却听曼娘道:“嫂子这一天又是忙活喜宴,又是去救孩子,想必已经很累了,曼娘厨艺虽粗,给孩子下碗面还成,嫂子还是快回去瞧瞧嘟嘟要紧,这边就交给曼娘便是。”
安然点了点头,看了嘉言一眼,拖着嘉慕往内宅去了。
进了屋,安然把嘟嘟抱过来喂了奶,小家伙才睡熟了,安然去厨房做饭,两口子从晌午到这会儿,可是什么都没吃。
夜了也没做太复杂的,就下了两碗面,端过来,两口子吃了,安然叫人收拾下去,捧了茶进来,却发现这么会儿功夫,安嘉慕又跑屋里瞧儿子去了。
安然走到门边,挑起帘子往里望了望,见平常对儿子多有抱怨的男人,这时候趴在床边儿,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儿子,在小庙里救儿子时的冷静,刚教皓思时的稳重,此时全无踪迹,他的脸上都是心疼不舍,还有后怕。
此时的他再不是平常那个强大霸道的男人,他是一个最平常的父亲。
安然轻轻放下帘子,不打算打扰他,即便再坚强的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作为妻子,这时候就装不知道好了,不禁想起曼娘。
她才是嘉言的良配,或许她的新婚夜有些不伦不类,但安然相信,正因如此,嘉言更会对她心怀愧疚,而且,她对皓思皓玉的心,嘉言也会看在眼里,有前头的谢氏对比,想必嘉言对曼娘已经有了初步的好感,好感加上愧疚,很容易就会发展出感情,不得不说曼娘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安然猜的不错,看着曼娘端着热腾腾的面进来,嘉言有片刻恍惚,不知不觉目光就落在她身上,曼娘不算很美,但浑身的书卷气,却令她有一种独有的风华。
嘉言知道她是声名远播的才女,自己也曾看过她写的诗词,古人云,诗以言志,从她的诗词中便能看出,她是一个品品性高洁之人。
本来还以为她会持才傲物,目下无尘,可今儿却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说起来,这件事跟她并无关系,她完全可以躲在新房中,不用掺和,更何况,照习俗,自己未进去掀开红盖头之前,她出来是不吉利的,她却并不在意,而且,对于跟两个孩子相处,分寸也拿捏的相当好。
明明知道她没成过婚,更不可能有孩子,可自己就是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个母亲的温柔,比谢氏更真的温柔。
她相当细心,不止给皓思下了面,还有自己的,除了面还拌了两个清爽的小菜,把面放到桌子上,把筷子递给爷俩:“曼娘厨艺不精,不能跟嫂子比,这是我在蜀地时学的担担面,你们爷俩将就着吃些吧。”
嘉言接过筷子顿了顿:“你怎么不吃?”
曼娘:“我刚陪着皓玉吃了几块点心,不饿呢。”
嘉言点点头,挑面吃了一口,倒是意外的美味,自然不能跟嫂子比,毕竟,天下也只有嫂子一个罢了,而这碗面在自己嘴里,也称得上佳肴了,面条精细,上头的浇头是香喷喷的肉酱卤,自己这碗有些辣,皓思的没有,可见用了心思。
皓思把一碗都吃了个精光,不禁道:“真好吃。”
曼娘笑了起来:“难得皓思喜欢。”
皓思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爹,站起身:“爹……”半晌,低声叫了声:“娘,我回屋去了。”
嘉言一愣,曼娘却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别开头去。
嘉言咳嗽了一声:“去吧,把书抄十遍才能睡。”
皓思点头:“是,皓思告退。”
等他出去了,曼娘才道:“这么晚了还让孩子抄这么多书做什么?回头眼睛要坏了。”
嘉言看了她一眼,站了起来,往外走了几步,见她不动,不禁回头:“你是打算在这儿睡不成。”
安远家的忙道:“时候不早,老爷夫人也该安置了。“
一句话说的曼娘俏脸通红,虽能自在的面对皓思皓玉,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一提到这事儿,难免害臊,却也跟在了嘉言身后,两口子一前一后回了新房。
安远家的也机灵,虽说晚了,该有的仍是一样没落下,撒账子,念喜歌……所有环节都过去了,便恭喜了两位新人,把伺候的人从新房叫了出去,只留下两人相对而坐。
曼娘头上的盖头还未掀开,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动手,忍不住透过红纱看了过去,见他定定望着自己,不知看什么呢,琢磨如今还要这劳什子规矩做什么,刚要伸手去揭自己的盖头,却不想嘉言先一步用秤杆儿挑了开去。
四目对视良久,嘉言略迟疑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曼娘:“你,想起来了。”
嘉言愣了愣:“我们当真见过?”
曼娘脸色微微暗了暗,自己挂念了这么多年的人,竟然把自己忘了,却又一想,当年不过一面之缘,他哪会记得这些,只瞧着自己眼熟,已是造化了,他不记得怕什么,自己记得不就成了。
想到此,开口道:“老爷可否还记得那年您进京赶考的时节,在珍宝斋附近,救过一对被地痞拦截调戏的主仆。”
她一说,嘉言倒是想了起来,当时自己天天都在家里攻读诗书,极少出去,那天是珍宝斋来了新书,大掌柜叫人给自己送信儿,让自己过去挑,这才出去,不想却遇上几个地痞调戏良家女子,自己怎能袖手旁观,出手帮了个忙。
想到此,不禁道:“莫非那位姑娘就是小姐。”
曼娘点点头:“正是曼娘。”
说着,脸越发红了起来,却仍道:“那日回府之后,便多放打听公子,想让父亲亲自登门道谢,不想,却没有公子的音讯,后来公子一举高中状元,跨马游街,曼娘远远瞧了一眼,方才认出,状元郎就是那日救曼娘的公子,更是安家的二老爷,正想禀告父亲,却又赶上公子跟谢家的大喜。”
说着,咬了咬唇。
嘉言再傻也听明白了,怪不得人家堂堂的尚书千金,会甘愿嫁给自己做小呢,原来有这段因果,也不禁暗叹造化弄人,若当日自己不娶谢氏,稍待时日,或许自己的妻子就是曼娘了,也不用现在委屈她做小。
想起她才名远播,这些年上门求亲的必然不少,却都被她一一推拒了,只因心里念着自己,作为男人,不得不为她一片痴心感动,伸手握住她的手:“对不住,辜负了你一片心意。”
曼娘摇摇头:“老爷说这些作甚,曼娘从来也不怨,若不是知道老爷夜夜孤灯相守,曼娘情愿把这份心永远瞒着,若老爷过得幸福安泰,纵然曼娘孤苦一生,又有何妨。”
望着她在灯下荡漾的眸光,如此温柔可亲,落在自己心里,涌动出一圈圈的涟漪,令他的一颗心忍不住怦然而动,望了她良久,低声道:“能得曼娘青睐,是嘉言的造化,你放心,嘉言会对你好的……”
外头的安远家的贴在窗户根儿,听了一会儿,不禁点点头笑了,虽说今儿出了这样的事儿,把两府弄得人仰马翻,到底没耽误了二老爷跟新夫人的喜事儿,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一夜,一个是心怀愧疚,轻怜秘爱,一个是夙愿得偿,婉转承欢,夫妻相合,周公之礼,顺理成章,嘉言只觉怀里的女子,哪儿哪儿都是如此顺心合意,竟是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终于稍稍体会了大哥的感受,怪不得大哥对大嫂那般,原来这夫妻之间,若情投意合便是怎么都好。
两人不敢贪睡,一早起来梳洗打扮了,过来安府给大哥大嫂敬茶。
安然这个当嫂子的,自然少不了见面礼,叫仆妇拿过来一早预备好的小盒递给了曼娘。
曼娘打开,只瞧了一眼便极为喜欢,是一个兰花玉簪,晶莹剔透的和田籽玉,精妙的雕工,把兰花的雅洁之姿表现的淋漓尽致,果然,不愧是有一簪□□之称,这是金家的兰花簪。
嘉言看了一眼,却愣了愣,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嫂的意思,是说视曼娘跟谢氏一般,自己还记得,当初谢氏收了这个簪子之后,虽震惊,却忍不住心怀嫉意,不信大嫂能拿出这样珍贵的簪子来。
从一开始,谢氏就没把大嫂放在眼里,应该说在她眼里除了银子家产,什么都没有,即便对自己这个丈夫,又何尝在意过,那些温柔,不过是表面的假象罢了,他相信,如果让谢氏自己选择,她宁愿选择回娘家显摆,她的贤良名声都是假的,谢氏其实是个比谁都要虚荣的女子,而且,格外愚蠢。
安然留他们夫妻吃了早上饭,知道人家新婚燕尔,不好多留,说了几句话,就放他们去了。
两口子从这边儿出来,嘉言瞧了眼曼娘手里的簪子,怕她不知这里的缘由,低声道:“这个兰花簪当日大嫂也给了谢氏一支。”
曼娘多聪明,嘉言一说就明白了,点点头:“你放心,我省的,不过,这金家的兰花簪如今市面上可见不着,怎么大嫂随手就拿能拿出两支来?”
嘉言笑了:“说起来,咱们大燕也只有嫂子能让金家那位老爷子出手了,听大哥说起过,当日金家老爷子吃了嫂子做的素斋,没几天就送了一支兰花簪来,也使得金家玉饰进雅舍售卖,老爷子也因此,跟江南名仕明月先生成了莫逆之交。
明月先生对嫂子颇为推崇,安记食单南菜篇,就是明月先生帮忙整理的,嫂子还写信过去让明月先生答应教授皓思念书,今年不送,明年也把皓思送去苏州,有明月先生这样的大儒亲身教导,是皓思的造化。只他刚启蒙,书念的一知半解,我公事又忙,没多少时间管他们。”
说着,顿了顿:“如今你来了,正好可以教教他们。”
曼娘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能当先生。”
嘉言却笑了:“你我夫妻,曼娘就不要谦虚了,你自来便有才名,你写的诗词,我也曾多次拜读,隽永清丽,读之满口噙香。”
曼娘给他夸得脸红了起来:“老爷自己去书房吧,我去瞧瞧皓思皓玉。”丢开嘉言转头跑了。
嘉言愕然片刻,暗道,莫非自己说错了什么,自己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啊,后头安远家的低声道:“二老爷,新夫人是害臊了呢。”
嘉言这才明白,不禁失笑,原来是害臊,自己还当是说错了话呢,自己虽官居高位,甜言蜜语却真不大会说,只说出来的都是实话。
转眼三朝回门,尚书府格外热闹,郭子善两口子,一下不止当了人家岳父岳母,还连带的成了外祖父外祖母,两口子之前连想都不敢想,尤其郭夫人,自打闺女嫁了就担心,加上成亲那天又出了那么档子事儿,真担心闺女应付不来。
可再担心,也不能跑去安府瞧,只得耐着性子在家盼着三朝回门的日子,一并问问闺女。
故此,这天一大早起来,就不停往外头瞧,直到婆子进来会说小姐姑爷,两位孙少爷来了的时候,郭夫人还当做梦呢,不禁看了自家老爷一眼:“两个孙少爷莫不是……”
郭子善点点头:“闺女既嫁了,这孩子就是你我的亲孙子。”说着捋了捋胡:“曼娘倒真是个聪明丫头,不枉我多年的教。”
说着,就见一家四口走了进来。
嘉言两口子先跪下磕头,然后又让皓思皓玉磕头,郭夫人忙搂了过去,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心里头喜欢的不行,自己没儿没女,就收了曼娘这么一个闺女,如今刚成亲,就得了两个大孙子,且生的如此粉雕玉琢,哪能不欢喜,忙叫仆人拿点心糕饼过来给他们。
郭子善留心瞧了两个小家伙,见自己夫人给一块吃一块,没有露出丝毫嫌弃之色,便暗暗点头,跟着谢氏那样的娘,这俩孩子倒是教的不差。
两个孩子在安府里,吃惯了他们大伯母做的点心,自家的点心定然无法相比,如此不挑不捡,便可看出家教了。
说了会儿话,郭子善就带着两个孩子跟安嘉慕去后头的菜地去了,尚书府的花园就是一大片菜地,满京城没有不知道的,可平常他自己种就成了,如今还把两个孙子带过去,便叫郭夫人异常不瞒,刚要拦,被曼娘拽住:“娘,让他们跟爹去吧,大嫂说,小孩子不能总在屋子里闷着,多到外头跑跑跳跳的才好。”
郭夫人低声道:“可你爹把你女婿也叫过去了,说不得,就叫嘉言提水干活,嘉言可是吏部侍郎。”
曼娘扑哧一声乐了:“娘莫非忘了,爹还是礼部尚书呢,娘放心吧,嘉言应付的来。”
娘俩这才坐下,郭夫人拉着闺女的手上下打量一遭:“嘉言对你可好?大夫人那个人娘见过,是难得的善人,只你大伯那个人,听说极霸道,又爱护着兄弟,有没有为难你?”
“娘说的什么,大伯人也好着呢,您别听外头人胡说,我瞧大哥对大嫂千依百顺的,就没见过这么恩爱的夫妻。”
郭夫人道:“那嘉言呢,你还没告诉娘,嘉言对你好不好?”
曼娘脸一红,低下头,半晌儿才小声道:“嘉言对我也好,很是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