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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喝过那么多的酒,后来连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已经记不起,我唯一记得的是,两年前的今天,雪儿离开了,从此再也没回来。
醒来时是在医院,病床上不止我自己,还有舒暖,她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上半身趴在床沿,睡的很熟。
大概是我吵醒了她,她爬起来,睡眼惺忪的说:“姐夫,我去帮你买早饭。”
不等我回答,她就匆匆的走了出去。
她似乎一直都很怕我,在G市时是这样,来到Y市也是这样。我并不在意,也不想改变什么,我为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因为雪儿,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并不重要畛。
护士告诉我舒暖在病床前守了一整夜,羡慕的说像我们这样的夫妻现在不多了,还说我幸福,我只是苦笑,早在两年前我就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了。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我睡不着,脑海里反复来去都是雪儿离开前的画面,于是我走出去,已经是凌晨,舒暖竟然也没有睡,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画画。
我走过去的时候,她慌忙把画收了起来,惊慌的看着我:“姐夫,你怎么不睡?钚”
我只是说:“去洗手间。”
她魂不守舍的笑了笑,道了声晚安,收起桌上的画纸和画笔就走了。
我其实看到了,她画的是冷天澈,我不想拆穿,我知道这种有深爱的人却无法与之相守的痛。
因为舒暖和雪儿相貌相似的缘故,我时常打量她,借以纾解些情绪,每当她发现我看她的时候总会找借口走开,我知道她在逃避什么,是她多想了,她的性格与雪儿截然不同,我想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她产生越界的感情的。
可后来我知道我错了。
我甚至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自某一天起,我的脑海里开始浮现起她的身影,起先只是偶尔一两次,后来这种频率越来越高。
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开始不由自主的走神,甚至有时偷偷为她拍照,甚至把那些照片洗出来,放在那个曾经放雪儿的影集册里。
我清楚我和她之间应该保持怎样的关系,我清楚我决不能背叛雪儿,我越来越不安。
于是我开始疏远她,即便有时候没有任务也时常不回家,我对她的态度变得冷漠疏远,希望这样就能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表现的冷漠以后,她反而不再怕我,甚至一反常态的开始贴近我,并时常在我面前露出灿烂的笑。
她变得愈加活泼开朗了,像个十六七岁的花季女孩儿,我想,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只是以前她顾虑什么,在我面前从来放不开。
而我却变得愈加压抑和不安。
我像躲瘟疫似的躲着她,同时又像个不争气的瘾君子,明知她的一颦一笑都是致命的,却总是贪恋。
我暗自挣扎了很久,我甚至去看过心理医生,医生告诉我,应该忘掉过去、接受现实。
我试着如此,但没有用,过往就像扎根在心头的钉子,我忘不掉,也不能接受现实。
我开始频繁的默默观察她,她一直在画画,开始只是画冷天澈,后来也画些风景,那天,我忍不住问她:
“你这样拼命的画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眉眼弯弯的笑着说:“我和诺诺还有妈妈总不能一辈子都靠你养,我也想当个大画家,能赚钱养家呢。”
我不愿面对她的笑脸,没再回话,匆匆转身走了。
第二天,我去了橙子的画廊,橙子在画界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最主要的是我曾经救过他的命,我把舒暖的画丢给他,告诉他,不把画这些画的画家炒红以后就绝交。
他果然把她炒红了,她自己取的艺名叫“雾纱”,她的画一直卖得很好,但除了我和橙子之外没有人知道,她所卖出去的那些画大部分其实是我买下的。
她在画界有了名气,也变得越加开朗起来,我想这样下去,过不多久她就会放下那些不快乐的过去了。
那天,Y市中心广场举行珠宝展会,我们正巧经过,转了一圈,她并没有喜欢的东西,我们即将离开的时候,她看中了一条白金手链,当时我正在门口接电话,但我从她和那个珠宝商谈话时的表情中能看出,她很喜欢。
但她没有买。
我想可能是价钱太高的原因,所以将她和诺诺送回家后,我又回到了展会,一问才知道,原来那条手链已经预订出去了,我请那个珠宝商再为我定做一条,他却说那款手链全世界只能有这一款。
我没再继续和他谈下去,只是为那条手链拍了几张照。
三个月后,我去法国执行任务的时候,将这些照片交给了那个国家的那名珠宝设计师,他的手艺很好,后来他将制成的手链交给我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与当年我在展会上看见的是同一条。
我将手链送给了她,我猜她大概会高兴,虽然后来我从没见她戴过。
带她回G市,本来只是做肺移植手术,但我没想到的是,她会遇见冷天澈。
起初我以为过了这些年她已经淡忘了、已经平静了,但后来她开始魂不守舍,房间里整夜不关灯,就像三年前刚去Y市时那样,我开始放心不下,我特意请了一个月的假,希望能陪她做完手术。
可她的状况糟糕到远超乎我的想象,顾延城说,这种情况下做手术会很危险,我开始不知所措。
一方面,我担心她如果不和冷天澈彻底了断的话,身体状况会越来越差,另一方面,我虽然知道她和冷天澈之间的血缘关系,却莫名的害怕她和冷天澈走在一起。
那天,安雅蓉跟我谈和舒暖结婚的事,我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
后来,我和她结了婚,我以为这样她就能彻底对冷天澈死心,就会平静下来,她也表现的很自然、很平静,但我清楚这仅仅是表面,她仍然放不下冷天澈,就像我放不下雪儿。
她还是整晚都呆在画室,有时候我能听到诺诺半夜醒了吵着找妈咪的声音。
我一样睡不着,看到她画室里还有灯影,我就无法入眠。
那天半夜,我走进她的画室,她应该是太累了,趴在桌上睡着了,我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将她放回床上,临走的时候她忽然拉住我的手,迷迷糊糊的对我说:
“天澈哥哥,你说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为什么?
如果老天爷真的存在,我也想和他谈谈,可命运从来无情,谁叫不该相遇的人曾经遇见,不该相爱的人偏偏相爱。
我曾经以为,能让她和诺诺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母女,可我这时才发现,她想要的幸福我永远给不了。
得知她和冷天澈并非兄妹关系后,我还是决定放手。
其实她本就不该属于我,我喜欢过她,甚至一度想将她永远拥在身边,但当我打开影集看着雪儿的照片时我明白,我对舒暖的感情其实介于喜欢和爱之间。
或者,我从不敢放手去爱,就算与舒暖结婚后对她也无法做到像当初对雪儿时一样,即便身边的很多人都曾对我说过,雪儿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舒暖结婚的那天我正在俄罗斯执行一次重要任务,晚上上网的手,顾延城给我发来几张她和冷天澈婚礼的现场照片,这场婚礼举行的很隆重,她穿着白色及地婚纱,像是童话里的公主,冷天澈在一旁牵着她的手,认识冷天澈这么多年,我还从没见他笑的那么灿烂过,我忽然想起,当年我和雪儿结婚的时候,都没有过一场像样的婚礼。
当晚,我人生里第二次喝醉了。
醉的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队员小李抓着我的手说:“队长,如果我是你,绝不会这么傻。”
“是啊,队长,如果挽雪姐真的还会回来也不会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我不记得我昨晚说过了什么,但我清醒的时候,雪儿和舒暖的事从不对任何人提。
我是国家秘密特工队的队长,无论何时、无论对任何人,都要对自己的身份保密,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要保持镇静,多余的话从不多讲。
我抓过很多坏人,树敌太多,我的朋友、我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所以我无论到哪里都要小心翼翼。
回国后,我去找了上级,要辞掉这个职务。
上级问我原因,我说想过一段正常的生活。
上级说:“子墨,国家需要你,我们可以给你一年的假,但你得答应我们到时候必须回来。”
我答应了,我回到了G市,回到了郊外那座过去我和雪儿一起生活过的两层小楼里。
我已经三年没回来过了,里面一切如昔,就连茶几上的婚纱照还停留在我当年离开时翻开的那一页。
我深居简出,循着雪儿在时的生活轨迹生活。
秋去冬来,转眼渡过年关,不知觉又是一年春暖花开。
门前台阶下有两棵梨树,闲暇的时候,我会坐在树下的竹凳上,微微眯起眼,恍惚的光影中似乎就能看到雪儿的身影。
她喜欢梨花,她在的时候,每个春天里的正午我都会推着她在这里晒太阳,我想,无论她现在身在何处,她至少也应该记得这些。
“子墨……”
耳边忽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是雪儿的声音,我坐在原处,眯着眼,恍惚的光影里果然有她的身影。
只是这次的她与我之前看到的有些不同,我以前所见的她总是穿着一身白衣,与梨花花瓣的颜色大致相溶,而现在的她却是紫衫白裤,颜色比之前鲜明了些。
“子墨。”
她停下脚步,站在几步远外看着我。
我不敢回答,也不敢睁大眼睛,更不敢向她靠近,这样的事前天就有过一次,那次我以为她回来了,于是我激动的站了起来迎向她,然而,她却忽然消失了。
我知道这是我的幻觉,所以我不能说话、不能动,我宁愿在这短暂的幻觉里与她重逢也不愿回到残酷的现实。
“子墨,你怎么不说话?”
她越走越近,站到了我面前,缓缓蹲下身子,娇美的脸与我的正对面,我竟然看到她眼里有清晰的泪珠。
我想说,雪,你怎么哭了?
我想帮她拭去泪水,可我不敢说,更不敢动,我怕她再次从我身边走掉。
“子墨,我一走就是三年,你不理我是在怨我是么?子墨,都是我不对,现在我回来了啊,子墨……”
她泪如梨花,伸过小手来捧住了我的脸。
她掌心竟然有温暖的体温传来,我忽然呼吸紧张起来,我终于鼓足了勇气睁开眼,她还在眼前,是她,真真切切!
我的声音颤抖的厉害:“雪儿?真的是你?你的腿好了……”
“子墨,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呜……”
她抱住我,滚热的泪水绝了堤的涌进我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