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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霍飞在我身后平平地出声道:“鬼城城主桃九,自行出城为俘。为免万一,花辞,你作为军医,仔细验看一番,不要让他带进来什么毒物。”
这是在为自己把我带来见花辞的好意找个公事公办的解释?我颇为有趣地回头看了霍飞一眼,没说什么,又笑看向花辞:“怎么着?两个月不见,不认识爷了?”
“桃九!”花辞喊了一声,猛地扑过来,双手死死地握住我的两只胳膊,眼睛发红,“真是你!你没死?”
我赶忙侧头啐了一口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什么呢!”
“你怎么突然出现的?又怎么一出现就到这里来了?”花辞急急地问,话一出口又拍自己的脑门:“我忘了,霍飞他们围了鬼城!鬼城危急,你是城主当然要出来。可是你这样你自己怎么办!”花辞说着自己先急了起来:“霍飞吃一堑长一智,绝对不会让你还能轻易逃出去的!”
“花辞!”霍飞拧眉喝道。花辞怒目瞪回去:“怎么着?”
我心情颇为愉悦地拉了拉花辞:“爷的处境你不用担心,爷自有护身之法,曌国不会把爷怎样。”
花辞半信半疑地道:“真的?”
“比真金还真!”我拽着他自来熟地在他的医案前坐下,扭头冲霍飞一挑眉:“霍将军的以礼相待,应该包括今晚我可以待在花军医的帐中,跟他好好叙一叙旧吧?”
花辞立刻挑衅地看向霍飞。霍飞拧眉,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兵士送来了酒菜。我看着酒菜笑了笑:“你说,我是该为自己觉得荣幸呢,还是该为你觉得颜面有光呢?”
花辞过去掩好帐帘,回来坐下给我倒酒:“刚才我就有些觉得,你这说话的口气态度,怎么跟以前有些不一样呢?”
我挑挑眉。
的确,我大梦初醒,心态比起纳兰蓝、桃九、乌云珠、蓝殊都有不同,既是她们但也不是她们,自己都觉得恍如隔世,语气态度自然不可能跟以前任何一种身份相同。
其实昨晚媚三娘也说我变了,但毕竟两年不见,她和明婉倒不觉得我经历了两年她们所不知道的生死艰难之后有些变化有什么奇怪,平平常常就接受了。倒是花辞,我们是两个月前才见过。这变化就显得有点大,难免他会奇怪。
“我经历了一些事。”我这么一笔带过,端起酒盏,不想多说。
花辞看我,跟我碰了杯喝了,默了默道:“我晓得。”
我心说你晓得才见鬼。但心思一转知道他说的是当日我被霍飞围杀,九死一生,如今为了鬼城又被迫自动被囚的事,也就随他误会。
花辞却又自己倒了一盏酒猛地灌了下去:“这两个月,我一直想着你说的话。你说得没错,我也就医药上头真正帮得上你的忙,旁的,不过是给你添乱罢了!”
我吃着菜瞧他一眼,听他自斟自饮地苦笑道:“以往我总是自负了得,觉得身为花家少主,我花辞无论相貌才情、医术武功、人品德行,那都是一等一的拔尖,世上同一辈的男儿,没几人能跟我比肩。”
我想起当日他为了粉牡丹之死而针对我的情状,嘴角一勾:“我初见你时,你的确是那么一个调调。”
花辞自己也是摇头笑起来:“那一段我倒巴不得你忘了!”
我端起酒盏来跟他碰了一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一场误会。干了!”
正要仰头干了,酒盏却被按住。花辞神秘兮兮地左右看看,俯身过来朝我瞪眼道:“女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装个样子得了啊!”
我噎得差点儿喉咙里的菜都咽不下去。我已经忘了自己这个性别问题了。更忘了这货知道。
就见花辞夺下我的酒碗放在案上,重又跑去帐门出把门堵死,这才回来坐好,端起我的酒和他的酒一起喝了,微微晃了一下道:“这酒也贼烈了!你喝不得!”
我看着他这微醺的模样甚是担心,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你没事吧?其实我在草原上待了一年多,酒量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一壶酒,我只刚坐下跟他碰了一杯,其余全是他喝了。的确是烈酒,不知道花辞的酒量如何?
花辞的额头倒是沁凉,但有汗。他口齿清楚,一动不动地端坐着。起初我以为他没事,便放心吃喝,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着聊着我发现不对。怎么他这个眼神直直从我身后穿过,看着没有什么焦距呢?
我狐疑地拍拍他的肩膀:“牵牛花,你没事吧?”
花辞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没事。”
没事你点头做个甚?我往他脸前头凑了凑:“你确定你还好?”
花辞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好得很。”
好得很还摇头?我顿时觉得我也是醉了。
醉得一本正经的花辞一本正经地安排我在他自己的榻上歇下,一本正经地脱了鞋子放在脚边,指着光秃秃的地板说:“你睡塌,我就在这张软席上躺一躺就好。明早起来就当我们今夜是抵足而眠。”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做出上软席的动作,一本正经地正了正脑后根本不存在的枕头,一本正经地拉上空气中莫须有的被子,感觉自己彻底醉糊涂了!
第二天,花辞揉着脑袋坐起身,看到躺在身边和衣而睡的我吓了一大跳:“桃九?你怎么睡在这里?”
我白了他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
花辞满脸窘迫地跳起来,语无伦次:“你你你……你怎能跟我……你跟我睡在一处,这可……”
我顿时觉得脑袋比他还痛,翻着白眼起身把被褥重新往榻上铺放:“你那个酒品,夜里这么凉你一个人就那么躺在地上还非说自己睡着软席盖着棉被,死活不起来,我除了把被褥拽下来给你上下铺盖好,还能怎么着?难不成把你一个五尺昂藏的大男人抱到床上去?”
花辞脸上窘得跟猴屁股似地:“那你,你你,你怎么……”
我无语地瞧着他:“老子守了你一夜,刚刚困得不行了歪在你的被子边上打了个盹儿,不行?”
“哦哦哦,行行,当然行。”花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似地,愣了半天想起我没睡,慌里慌张跑去铺床:“那你快睡快睡,我给你在外面守着,你好好睡一觉。”
我无语地看着他把被子铺在下面,把褥子抖开当成了被子,闭上眼睛痛苦地揉着额角:“你放下吧,我自己来就好!”我的个天爷,这酒品!
花辞脑子都不转地答应一声就往外冲。我刚把被褥重新铺好,他嗖地又从帘子里露了个头:“哎那个被褥……”
我眼一闭果断地朝他挥手:“老子已经换过来了!闭嘴,出去守门!”
我守了一夜真是困极了,眼一闭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没听见门外蚊子般纠结的嘀咕声:“那被褥……那被褥我刚睡过……”
我早已算准,我这样敏感的身份,如此大胆的举动,以霍飞对曌国的忠心不二,必定要请示过朝廷之后才会对我有所举动。以我的推算,如果我刚来霍飞就把消息送走,他们最快的速度也得一天一夜。
以上次屠城的命令来看,曌国朝廷那边真不好说会不会杀我。毕竟一个仁君还会顾念百姓,但昏君可就不太一定了。若是遇到个暴君,说不定因为鬼城的胁迫反而越发要铲除鬼城。如果是延续上次屠城的命令,最迟今晚,霍飞就该接到指令,对我再次动手了。
而我之所以敢来,赌的就是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差。如果我预料不错的话,就在今天,我之前安排下的一步棋就该有动静了。
果然,晌午时分,花辞匆匆喊我起身,说越王一家来了,现在正在军中主帐,点名要见我。
早已料到的事,然而一步步走向主帐时,心跳竟然不听话起来。我皱眉看看胸口。这颗心脏,是承载了乌云珠的情绪吗?看来肉身的真正主人果然不同,这份对我的影响力也难免有点儿过大了,待会儿可不要坏我的事。
一路平抑着乌云珠的情绪,再见到越王一家,我按照之前想好的,没有再执护卫的礼节,而是低头垂眸执了晚辈和平辈的礼节分别向越王夫妇和吉尔佩行礼:“鬼城桃九,见过越王、王妃、世子殿下!”
“游医!”吉尔佩从我进了帐子就蹭地站起来愣愣地看着我,仿佛被我的衣着打扮惊到了。直到此时才猛醒,冲过来一头扎进了我怀里,挥着小拳头捶打着我:“你跑到哪里去了?吉尔佩找你找得都急死了!”
小家伙扑在我的怀里,瞪我的眼发红,说着说着就带上了哭腔:“你才刚陪了我一天!才一天你就跑了!你说话不算数!你明明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对不对?你为什么突然跑掉了?是不是父王给你说了什么把你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