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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牢里的人经过数日摧残已经死去,尸首如今正在荒野被野狗瓜分。
曌都郊外的一处小院里,纳兰蓝心情复杂地站在病床前看着希音,前世和今世对他的记忆融合在一起。
花辞轻轻推开她:“你这几日为他续筋接脉耗费太过,这里我来看着,你去休息。”
纳兰蓝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花辞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却见病榻上刚刚还做昏迷状的人清醒地睁着眼睛。
花辞不意外地看着:“感觉如何?”
国家大乱,死而复生,逃脱牢笼,名声尽毁,醒来看见一同参加宫选的同伴,感觉能如何?希音挑了挑一侧唇角,自嘲地道:“还好。”
花辞拿出一颗药丸塞在他嘴里,语气淡淡:“你的筋脉已经接续如初,毒也尽解,如今只是身体太过疲惫,需要好好休养。这颗补元丹药材难得,你含在舌下,闭目调息,尽力吸收药力纳入丹田,之后便可渐渐运功自行疗伤了。”
说完就要出去,只听身后希音却道:“花少主请留步。”
花辞脚步一顿,并不回头:“叫我花辞就好。你现在身体还弱,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
迈开的脚步却再次被身后的话顿住:“刚刚那位姑娘是少主心仪之人吧?花少主放心,希音绝不会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希音目光清明,经过太多事,花辞对刚刚那位女大夫的心思,以及莫名对他的敌意和不喜,他一眼就看得清楚。
希音心头苦笑,他这次是如何获罪的难道他们不知道吗?他又岂会招惹救命恩人的心上人?
是,曾经的他身负皇上信任,貌若桃花、身姿隽秀,倾倒曌都多少女儿!可是如今的他已经是一个为了拒绝公主而宁肯承认自己好男风的人、一个被挑断了手筋脚筋被抛入过死囚牢的人犯、一个被灌了春毒送入过妓馆的废物!
被救的时候,他甚至都生不出多少感激。如此凄惨、低贱、肮脏的,还是他吗?人生落到如此地步,他毋宁一死!
他麻木地任由这两人救治,即使能睁眼时也不曾睁眼看一下,不是不感恩,只是生无可恋!
但,让他哭笑不得的是:大名鼎鼎的花家少主花辞,跟他一道参加公主夫郎宫选的最终候选人之一,竟然面对他如今这么一副鬼样子还会吃醋?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要知道他前一二十年的人生专门就是干什么的!一句话、一个语调、一个措词,就足够表露一个人的心意。更何况两人已经守着他整整两天?
他该庆幸自己竟然还有让如此人物吃醋的资格吗?
毕竟,这样的一个事实告诉了他:他还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在花辞眼中都有竞争力的男人!
不过,好笑的是:这位花少主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他希音何时让人感觉像是一个随便乱放桃花的登徒子过?
花辞回头:“说话算数?”希音没睁过眼睛不知道,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阿九看此人的目光有太多其它的意味,让他莫名地不舒服。
面对花辞如此不放心的追问,希音十分无语:“自然一言九鼎!”
“好!”花辞这才笑了,语气多了几分亲切:“好好休息,安心疗伤。她这次有些脱力,我去帮她调息。”
又过了一天,黎明时分,天还未亮,纳兰蓝打发了看顾了希音一夜的花辞回去休息,然后收拾了两个包袱来到希音的床前。
希音看起来依然在昏睡。纳兰蓝放下一个包袱在他枕边,里面有些银两银票、常备药物和换洗衣衫。
他的身体比昨天又好了很多。手脚筋骨都已经无碍,气息也渐渐绵长,身上的损害只剩一处。那一处,她和花辞心照不宣,都没有对病人提起。
那毒,其中一个效果是阳亢。如果连续几日亢奋难消,之后便是永久的疲软。春明的用意,是让希音遭受心中羞耻、身体要么被众人蹂躏,要么欲而不得,而同时手脚却又残废无能为力的痛苦折磨。
希音被送去胭脂楼时,已经中毒十余个时辰。即使当夜便为他解了毒,但那亢奋处充血过久,已经受到了硬性的损害。除非用纳兰蓝独特的力量,否则无法逆转。
驱毒那天纳兰蓝耗损过多,一来顾不上这些并不紧急的情况,二来当着花辞做这事总归有些尴尬,也就暂时未做处理。
脑海里闪过上一世这青涩的桃花般少年陪伴自己的时光,纳兰蓝犹豫了一瞬便果断地伸出手探入了希音的裤中。
希音和花辞、玉琳琅一样,越是贴近越能给予纳兰蓝充足的精神力,简直让她无需修炼。也正因为如此,纳兰蓝和花辞联手为希音疗伤驱毒时,纳兰蓝才能精神力异常充沛,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手掌覆上病患处,纳兰蓝凝神闭目,开始专心“运功”为他疗伤,并没有在意病人被子底下的身躯突然僵硬,眼睛愕然睁开,苍白的脸颊突然爆红,一脸羞愤。
一身薄汗之后,纳兰蓝睁开眼,洗干净手,疲惫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一眼扫去,这人虽然快速紧闭双目,但显然早就醒了。
纳兰蓝嘴角抽了抽,耸耸肩背好自己肩上的包袱,语气干净利落:“春明给你下了春毒,毒虽然解了,但那里毕竟损伤了。刚才只是用独门功法为阁下疗伤而已。阁下可千万不要误会。”
花辞脸色顿时尴尬,眼睛要睁不睁,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说完纳兰蓝抬脚就要走。却听到身后人哑声道:“多谢姑娘……姑娘这是要走?”
姑娘?纳兰蓝无奈地看看自己明明已经“化妆”过的体型。这血脉之力绑定之后真是位置倒转了啊!她早就发现,如今她加在身上的精神扭曲,对花辞和希音都已经不起作用。
突然有些颓丧,既然如此,那她为了寻找助力不得不去找另外几个的时候,到底还要不要化妆?
想想将来有可能,众人眼中身为男子的自己被理所当然当众叫“姑娘”,纳兰蓝就觉得头痛!
纳兰蓝有气无力地道:“嗯,我有事要办,不会过来了。这里是临时找的住处,你差不多了也走吧,枕边的包袱里有盘缠。下午花辞过来了你给他也说一声,说我办完事过两天去找他。”说完头也不回蹬蹬蹬地走了。
从头到尾,希音连人家姑娘长什么样儿都没见着。不过当然了,他宁愿这样不见……太羞人了!
许久,他才打开包袱,不想,却在包袱里看到一张纸条:“”
纳兰蓝直奔胭脂楼。
毕竟是天下最繁华的京都,胭脂楼即使年岁短、地点比别的青楼幽僻,也比旁处的胭脂楼精雅了许多。纳兰蓝易容之后以打杂小厮的身份留在了这里,除了鸨公二宝,没人知晓她真正的身份。
此刻她最急需的就是消息。
胭脂楼专门具体负责消息暗桩的人叫老楼,四十多岁,一张普通得没有任何特征的忠厚脸,最适合做情报工作。
这两天,老楼已经按照纳兰蓝的安排把这两年截至目前曌国所有的消息做了系统的整理,一等纳兰蓝出现,便将用蝇头小楷细细收录的厚厚的一本大册子恭敬地呈上。
纳兰蓝越看眉头越蹙得紧。
这段日子来回奔波,她不是没看到曌国迅速地在乱起来,有的地方已经有兵荒马乱的局面。毕竟上层争权,必定各自最终要背水一战。
如今,各地的兵力都是关键,总兵和将军们却是无法确知谁才是天定的下一任帝皇。
这些时日,宫里的斗争白日化起来,各地已经乱象纷呈。
如果她不出现,等太上皇最后一口气咽下,或者颁布旨意确定一位储君,会怎样?。
纳兰蓝猜想,不管定下哪一位,另一派的人又怎么可能服从?朝廷一旦乱起来,战祸必不可免!这曌国的天下估计也就生灵涂炭了。
纳兰蓝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为什么消息中不见玉琳琅有任何动作?他不是天算子吗?不是那个理应监政的国师?这个时候难道他不该是像花辞和希音那样忧国忧民地冲上去抛头颅洒热血、力挽乾坤?
老楼并不知道玉琳琅的事。比起二宝,老楼多了些忧国忧民的叹息:“如今的朝堂上,以安平伯郑黯钧等五位托孤之臣为首的大部分文臣拥护长安公主,以平远候司马镜、镇南将军钟宏声为首的相当一部分武将公开支持春明公主。两位公主的支持者在朝堂上总体势均力敌,双方闹得不可开交!
春明公主十分好色。近日,朝堂上两位公主关于十夫郎之争如火如荼,无人能制止,几次都直接在朝堂上吵了起来。春明公主手段强势,前日公然处置了先皇的宠臣、长安公主的待选夫郎之一希音大人,其手段残忍嚣张,令人扼腕!”
纳兰蓝听得眉头蹙起。大哥应该已经在帮着泊牵做事了吧?按说泊牵此时已经在朝中晋位为户部尚书,给大哥安排个适当的位置并不难。可是却并没有大哥进入视野的消息,连泊牵本人也没有任何支持一方的表态。这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另一位武将中的新秀霍飞,也是待选夫郎之一,好像也没有任何排队站位的表态?
老楼听纳兰蓝询问起宫选时十位候选人的消息,回禀道:“原本的十位公主夫郎的候选人中,两位异国候选人早早地见势不妙便逃回了本国,剩下的八个曌国人选中,最惨的数希音大人,已经获罪惨死,其次是禁军小将军金明、翰林院学士林子墨几日前被春明公主掳入宫中,如今生死不明。再次是花家少主、钱家少爷和欧阳家的公子远走避祸。如今没有逃而又暂时无事的只有户部尚书泊牵大人和霍飞将军。两人均未表态愿投身哪位公主。”
“那被抓的金明和林子墨是支持哪一派的?”
“他们的家族都是和安平伯郑黯钧一系,支持的是长安公主。”
“希音呢?”
“希音大人忠于先皇,先皇遗旨颁布后,他谁都不支持,一心找到天算子大人回来主持大局。结果刚刚露面就被春明公主率众掳去。”
纳兰蓝:“你觉得为什么泊牵和霍飞容貌气质最为出色却没有首先被波及?”
老楼:“属下以为,这是因为两位大人够聪明,而长春公主虽然好色之极,却有脑子。知道这两人位高权重,所以没有放弃拉拢他们的希望。”
纳兰蓝:“哦?怎么说?”
“九爷您想,泊牵大人和霍飞将军如果拥护春明公主的话直接答应公主就好,何必如此耗着呢?”
纳兰蓝点点头,有道理。“那就是说,他们支持的是长安?”
老楼却摇头道:“那也未必。毕竟如今除了两位公主,还有另一个希望就是国师。属下总觉得,朝中很多没表态、一直沉默着的那些大臣,他们都在等待国师大人出现。”
纳兰蓝沉默了。
老楼不知道纳兰蓝此刻心思已经千回百转,还在尽心尽责地禀报:“春明公主对男色一事尤为嗜好并极其放肆,丝毫不顾自己还有一重黎国太子妃的身份,更不顾黎国太子也在曌都,这段日子曾当街羞辱两名已婚公子致死,还直接把长安公主的两位夫郎候选人抓走困在身边。听说如今的长春宫是名副其实,夜夜春色无边!”
老楼叹息道:“但愿国师大人早日出现,挽狂澜于既倒、救黎民于水火,否则,曌国战火四起、乱成了一锅粥,对咱们鬼城也没有半分好处。”
纳兰蓝抬起眼睛看他:“老楼,你很喜欢曌国?”作为一名负责消息的小小主管,如此旁敲侧击地试图影响主子的判断,放在以前,她会怎么处置?
老楼浑身一凛,噗通一下跪了下去,汗如雨下:“属下知罪!不敢求城主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