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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能比本官身份高?呵呵……”崔耕耸了耸肩,颇有些不屑置辩的意思。
崔秀芳扬了扬白皙脖颈,争道:“奴家可没说大话,你崔县令不就是个六品官吗?哼,人家李善又不是没当过。你听我跟你说说李善其人吧,省得你孤陋寡闻!”
随即,她将李善的来历娓娓道来。
李善,今年四十六岁,扬州本地人。学识贯通古今,有“书簏”(也就是书箱)之美称。
十八岁中进士,被任命为崇贤馆直学士兼沛王侍读。
三年后,转为潞王府记室参军,授泾城令。泾城同样是上县,官秩六品。
后来,他因为与贺兰敏之交好,被武则天亲自下令罢官,回到了扬州城。
从那以后。李善表面上的身份就是一个教书先生。
世所公认,李善注解的《文选》天下第一,每年来慕名来求学的学子都有上千人。
将近二十年下来,光是自认他的学生的都有一万多人了。
其中很是出了十几个进士及第的,最高的三人如今已经官居四品,至于朝廷中下级官员更是数以百计。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善尽管在与丽竞门的斗争中颇落下风,但尽可维持。
……
崔耕听完后,仔细一琢磨,面色有些尴尬起来这个李善的身份比起自己来,哪里是只高不低啊?而是尼玛甩了十几条大街好么?
李善曾任沛王的侍读、潞王的记室参军,这两位都是朝廷亲王,而且根正苗红的李唐皇室的亲王!
这俩位跟武攸绪这种武家子弟的野路子安平王可不一样,含金量不在一个档次。
贺兰敏之更不得了,原来曾受了武则天的命令,过继给武士当嗣孙。要不是他自己太过作死,现在就没武三思和武承嗣什么事了。
如果不是吃了贺兰敏之的牵连,被武则天罢了官,李善现如今混一个三品以上的官职,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哪怕如今落魄了,单凭那些弟子以及当世大儒的名声,让谁来评论,李善的身份也比自己这个六品县令金贵得多啊。
淳于良更是猛地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李远山先生不是就是原名李善吗?可是……他不是当世大儒吗?怎么成了一个贼头儿?崔小娘子,你是不是搞错了?”
“绝对错不了,李善,字远山。”崔秀芳解释道:“其实李家数代都是扬州城坐地分赃的大寇,若有小贼在扬州城犯案,必须给李家抽头,李善只不过是继承祖业罢了。”
话说到这,崔耕忽然想起一起事来,道:“当日你走私鲜鱼入城,莫非也要给李家抽头儿?”
“我?那倒不用。”崔秀芳缓缓摇头,道:“妾身家和李家颇有渊源,他不敢对妾身不敬。”
趁着这个机会,崔耕赶紧问出了萦绕心中已久的一个问题,道:“秀芳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怎么功夫那么好,还认识一个坐地分赃的大寇?”
“我……”
崔秀芳目光有些闪烁,微微低头道:“妾身……妾身不想令祖宗蒙羞,这身份还是不说为好。不过妾身可以保证刚才所言句句属实,李善和妾身颇有渊源,绝不会害我的救命恩人。”
对于李善是不是可靠,崔耕倒没什么异议。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在共同的敌人孟神爽倒下之前,此人应该可以信任。
另外,李善乃是当世大儒,与他交好,也不算辱没了自己的身份。哪怕日后李善真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住,自己也完全可以推脱不知情。
于是双方约定,三天后崔耕亲自拜访李善。
至于淳于良,则被暂时被安置在江都县衙。这淳于良文不成武不就,还有一身的怪脾气,在跟孟神爽的斗争中,崔耕不觉得他能帮上什么忙。他更多的是看重的还是对方制帽的手艺。
即便他擅长制作的并非后世流行的扬州毡帽,眼光肯定是有的,有他带头,把扬州毡帽弄出来不难。
第二天,他就修书一封去泉州,让林张两家,赶紧派人来开帽子工坊。
至于说服淳于良的理由也很简单,他跟淳于良说道,要斗倒丽竞门,干死孟神爽,就必须有长期持~久消耗战的心理准备。既然是长期持~久的消耗战,就必须有足够的钱财作为支撑。
而你淳于良文不成武不就,只能发挥自己的长项,为大家的合作出上一份力。
很快,淳于良便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崔耕的提议,来主抓毡帽工坊的具体事宜。
至于崔耕答应他,张、林、崔三家合开的帽子工坊里,给他匀出一成干股。淳于良倒也没有激动,更没有推迟,而是淡淡地接受了下来。
正所谓哀大莫过于心死,在崔耕看来,可能淳于良心中最大的夙愿并非是能通过帽子工坊,挣多少银子。而是一心想着如何尽快搞倒丽竞门,弄死孟神爽,为亡妻复仇。最后,恢复家业,把自己暂时寄身在大云寺出家的儿子接回,重新还俗父子团聚吧。
……
……
三天后,到了正式拜访李善的日子。
崔耕一身便装出行,在崔秀芳的引领下,来到了扬州城玉兰坊,李家的大门前。
递了名刺,通报进去,不消一会儿李府就中门大开。
一个身形瘦削,满脸儒雅之气的男子,带着一伙扈役迎了出来,恭声道:“草民李善参见……”
李善可不是普通的草民啊,崔耕总不能让人家真跪拜迎接吧?他赶紧以手相搀,想要将对方虚托一下。
“嗯?”
按理说,李善毕竟是有身份有来头,而且还有家世渊源之人,他这一拜应该是虚架子,做做样子罢了。然后崔耕微扶,李善就应该势而起,这才是正常程序。
可奇怪的是,崔耕一碰触人家的胳膊,就觉双手一沉,愣是没将李善扶住。
噗通!
李善双膝着地,恭谨地继续道:“草民拜见崔县令。”
崔耕赶紧错开一步,道:“李先生快快请起,崔某人可不敢当您如此大礼!”
李善却并不起身,意味深长地道:“哪里,以崔县令的所作所为,完全当得起!”
言罢,他又是连磕了三个头。
虽然不至于额头流血,但也是声声作响,足见诚意。
崔耕心中顿呼诧异,至于这样吗?别说你李善乃是当世大儒,而且渊源来头之深了,就算是一个平民百姓见着我这个一县父母官,也不是这么个磕头法啊?
要知道李善因为当世大儒的身份,还是有很多当年的学生在朝中或者各个州府任职的,要是眼前一幕被人传扬出去,还不定说他崔二郎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礼法规矩,仗着江都父母官的身份欺负当世大儒呢!
这样很得罪人的,好吗?
他赶紧叫道:“李先生,咱不带这么玩的,你是要把本官架在火上烤啊!”
“谈不上!谈不上!”
李善缓缓起身,面含微笑道:“此地并非讲话之所,还请崔县令入内奉茶。您有什么想问的,咱们到了里面再慢慢说。”
“李先生请。”
“崔县令请。”
李家占地颇广,崔耕随着李善穿方绕屋,走了足足有半刻钟,才来到了后宅的花厅。
分宾主落座之后,不待崔耕提问,李善已经开门见山地道:“崔县令不必担心,以您如今的名望,当得起李某人一拜!”
“本县的名望?”
“正是。崔县令巧断冤案,感天动地,化解了扬州灾情,活人无数。现在不少扬州百姓家里,正挂着您的长生牌位哩!”
崔耕老脸一红,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以李先生的学问,还真信这个?”
“冤鬼托梦之说,老夫当然是不信的。不过,扬州的百姓们相信不就行了?另外……”
话说到这,李善嘴角微翘道:“天降甘霖可能是巧合,但禁屠令的事儿,总有崔县令因势利导的因素吧?单单此项,难道还不值老夫一拜?”
武攸绪命人在各地遍贴榜文,为崔耕澄清好名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为了化解灾情。
李善能猜出来崔耕在里面起得作用,也并不奇怪。
崔耕微微颔首,道:“崔某人确实是起了一点作用,不过主要还是……”
“崔县令不必解释,心照不宣了!”
李善展颜一笑,打断道:“其实你是不是万家生佛,老夫并不怎么在乎,刚才那话就是给普通老百姓听的。事实上,老夫这一拜啊,还是因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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