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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鸾因为这两个字,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眼前男人的目光,似一条古怪的花蛇,在她身上游移盘旋,缠绕不休,那种阴恻恻的触感,让她一阵恶寒。
她不想被他看,所以弯下腰,去捡他掉落的那张纸。
捡在手里,看清那图纸中所绘之物,却微微一怔。
这上面画着的,居然是她闺房的陈设图。
图纸画得很清晰,一桌一椅一床一柜,简直分毫不差,连窗外那棵高大的合欢树,也画了下来。
敢情他刚才拿着这图纸,站在那里指挥,就是要将带来的这些物件,全部原样归位?
这个男人,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招?
苏青鸾讶异抬眼,看向萧长安,正对上萧长安瞪得浑圆的黑眸。
黑眸之中,一片赤红,水光隐隐,薄雾翻滚。
苏青鸾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心中暗暗戒备。
她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
或许,又是什么仇什么怨吧?
不然,干嘛一副要吃人的神情?
然而她后退一步,萧长安却跟上来两步,高大挺拔的身躯,几乎要与她贴在一处。
苏青鸾急速后退。
“青峦……”萧长安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她。
“王爷,别叫得这么亲切好吗?”苏青鸾被他叫得头皮发麻。
她伸手去扯他的手,皱着眉头回:“我们,没有这么熟!”
“别说话!”萧长安捂住她的嘴,急急叫:“别说话!”
苏青鸾闭上嘴,屏住呼吸。
她不想去闻他手心里的气味。
这手,天天摸着顾思瑶的帕子,脏,且,臭,恶心……
萧长安盯着她片刻,颓然放开手。
“跑了……”他失望的呢喃,“跑掉了……”
苏青鸾掠了他一眼,往边上退了退。
萧长安站在那里,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顿了顿,他突然问:“我刚才叫你什么?”
苏青鸾微微一怔,随即摇头:“你没叫什么!”
“不对!我叫了!”萧长安盯住她,“我肯定叫了!”
苏青鸾拧过头:“我没听到!”
“王爷你叫,青峦!”萧影在旁轻声道。
苏青鸾此时方明白这个青峦的含义,倏地看向萧长安。
萧长安眉头紧皱,自言自语:“我想到了什么?”
这下,萧影答不出了。
“我想到什么了……可是,一晃,又跑了……”萧长安扭头看向苏青鸾,哑声道,“我刚才想到的事,跟你身上这件衣裳有关!”
苏青鸾目光颤了颤,垂下眼敛。
这件衣裳,她自然是在他面前穿过的。
那柜子里的男装,她基本都在他面前穿过。
所以,这才是他要把她所有旧物,都搬到青湖别院的主要原因?
是为了……刺激他自己,恢复记忆?
苏青鸾心口一阵激荡,眼里雾气蒸腾。
“苏青鸾,你告诉我,这衣裳,你在什么时候穿过?”萧长安急急问。
苏青鸾呵呵笑:“王爷您还真会折腾人!我要是问您,您身上这件衣裳,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穿过,您能记起来吗?”
萧长安被她堵得无话可说,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她,好像再看得久一些,那些记忆,便会从她身上自动显现出来。
苏青鸾心中酸涩,喉中哽咽,垂着头站了片刻,转身走进房间。
房间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一切都跟她那间闺房一样,乍一走进去,恍惚间,似是回到旧家园。
“还满意吧?”萧长安跟在她身后问。
苏青鸾不吭声,手指在那些桌椅摆件上轻轻划过,往昔记忆,自指尖悄然复活。
大婚前那一夜,这里的桌椅,衣柜,床铺,如果有生命的话,也会被她的狂喜所感染淹没吧?
可那时有多喜,后来就有多悲。
腕间鲜红丑陋的疤痕,还有些浮肿,尚未痊愈。
而那颗心,被无情碾碎,零落成泥,她也没有来得及收拾起来,每日里纱强颜欢笑,不过是故作潇洒,佯装坚强。
现在,他莫名其妙的缠住了她,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问她,还满意吧?
“王爷,您是想问,您在我身上留下的伤口的形状,我满不满意吗?”苏青鸾猝然转过身来,双目赤红如火,直直的射向萧长安。
“王爷是觉得,我是您养的一条狗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不管您如何待我,我都要对您,摇尾乞怜?”
“可是,王爷,就算是一条狗,也是会长记性的,若是它被您砍伤四肢,划开血管,他再见到您,也是会要龇牙咧嘴的吧?”
“更何况,我不是狗!我是人!萧长安,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苏青鸾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厉声嘶吼:“我跟你心爱的瑶姑娘一样,也是一个女子,有血,有肉,会怕疼,怕痛!你用不到我们苏家时,就把我往死里凌虐,用到我们苏家,就硬生生的把我拉出来装样子!萧长安,就算我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儿,你把它拉出来用之前,也得先把你砸烂的那部份修一修,才能把它摆出来给你充门面,不是吗?”
“你这会儿问我还满意吗?请问尊贵的王爷,您希望我满意什么呢?若是您处在我这个位置,您,满意吗?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我师父,我早就已经死了!你会问一具尸体满意不满意吗?”
在她连珠炮般的诘责之下,萧长安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而刚刚盘旋在脑中的那些绮思幻念,也瞬间振翼而去。
到这时,他方忆起,对面这女子,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不是他在混沌梦境中一心一意想要寻找的故人了。
就算曾经是,经过那么一场生死劫,也再也不会是了。
他们不是故人,也不是夫妻,他们,注定是仇人。
不光他拿她当仇人,在她眼里,他亦如是!
她是如此的恨他,那恨意,让一向淡漠清冷的她,像一只暴怒的狮子,终于露出了雪亮的獠牙。
这个女人,她应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吧?
她恨他,是应该的,在情理之中。
可是,这情理之中的恨意,却让萧长安如同身处冰窖,浑身冰凉,那颗心,更如刀绞一般,疼得让他腰身佝偻,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