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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造好了,只差修围墙,装修。
这是商枝第一间属于她的屋子,十分重视,上梁被贺良广破坏,心里不痛快。
她收惙干净,拿着银钱上陈族长家。
远远看见许氏站在院门口,不一会儿,刘氏拿着一个篮子递给许氏,商枝眼尖的看见里面装着红薯。
许氏见到商枝,把篮子往身后藏了藏,狠狠瞪她一眼,转身离开。
刘氏看着许氏的背影,无奈的说道:“她哭诉慎之不给她银钱,家里揭不开锅,问我借两斤红薯。”
“她偷我家粮食,赔不起银钱,薛大哥给她赔,啥时候给清了,啥时候再每月给她三十文。”商枝听她败坏薛慎之的名声,冷笑道:“薛大哥在书院念书,他能有多少银钱?每个月给栓子的钱没有断,一家老小,全指着薛大哥,是想逼死他吗?薛宁安,小许氏不缺胳膊少腿,咋就不能干活赚银钱贴补家用?”
只差说许氏一家子饿死活该。
刘氏心里唏嘘,拍拍商枝的手,“你是个好丫头。”
商枝笑了笑,“婶,我找陈叔,他在家吗?”
“在呢。”刘氏请商枝进屋。
陈族长坐在院子里抽旱烟,孙子孙女围在他脚边,拿着石头在地上一横一竖写字。
他家在村里算是头一份,舍不得拿笔墨纸砚给孙子、孙女练字。
村里小孩开蒙后,才会给笔墨纸砚练大字,得先蘸水在桌子上练,再一笔一画写在毛边纸上,免得浪费。
他见商枝过来,拍拍孙子、孙女的脑袋,让他们自己玩,起身进屋。
“叔今日对不住你,没能帮上你忙。”陈族长对自己前面的沉默,感到羞愧。可在村子里,田地是立身根本,如果没有足够的田地,一家老小糊口都成问题。
商枝不觉得有什么,陈族长算是厚道,他们并不亲厚,也无血缘关系,他用不着为她舍下土地。
反而商枝觉得陈族长这种人真实,至少未曾落井下石,能帮则帮,帮不了,不逞能。
“叔要顾念一家老小,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不用歉疚。”商枝坐在条凳上,从怀里拿出清单,“屋子已经造好,叔帮我垫付的银钱,咱们现在算清楚。”
“不急。围墙,装修还没弄好。”
“先一样一样算,围墙和装修之后再算。”
陈族长拗不过,喊陈耀宗进来,吩咐陈耀祖去叫陈四。
陈耀宗把他买的清单给商枝对账,一共花费十一两六百七十一文。
“之前你给我十两银子,再给尾数就够了。”陈耀宗除了沥灰和青砖石、瓦片,负责买屋子里一应材料。
商枝把工钱一起算给陈耀宗,一共给二两银子。
陈耀宗连忙说道:“给多了,使不得。”
“陈大哥,你费心给我办事,算作辛苦费。”商枝懂得人情往来,该大方的地方绝对不会抠搜。今后再求别人办事,也好开口。
陈耀宗不好拒绝。
陈四进来,他把单子给商枝,“砌围墙的青砖都给你买好,算上沥灰、灰瓦,一共二十三两二百二十七文。”这还是因为陈四是工匠,与东家相熟,给了实惠的折扣。
村里造的泥胚屋子,几两银子包圆。
商枝粗略算下来,已经花费三十多两银子,加上家具之类,四十两左右,和她预算的出入不大。
陈族长看着商枝给陈四四锭银子并几两碎银,眉毛抖了抖,“咋费这么多银子?”他家同样是青砖房子,全部包圆只有商枝一半不到的银钱。
陈耀宗道:“商丫头要的都是上好的材料,屋子里的墙面刷石灰,其他装修的都买齐全了,只差她添置家具。”
商枝笑道:“既然要造,就造好的,住起来舒坦。”
陈族长有心说几句,到底和商枝隔的远,无亲无故,插手她家务事不妥当。
吧嗒吧嗒嘴抽几口旱烟,想起一事问道:“这屋子是你和薛慎之两人造的?”
商枝点头,薛慎之的屋子太破败,住着不安全。而且等他考上举人,在杏花村的日子不多,多半是要进京,若是一切顺利,他要留在京城,或者外放到别处,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这样一想,商枝心里有些不适。
陈族长放心的说道:“有个照应就好,你今日彻底得罪贺良广,他这人记仇,会寻机找补回来。”
“陈叔,就算我今日不出这口恶气,忍着他,他只会变本加厉而已。既然和解不了,我就不忍这窝囊气。”商枝浑不在意,她早和贺良广撕破脸,没必要让自己受委屈。
账目结清,商枝告别。
躲在外面偷听的许氏,慌张跑出院子。
刘氏见了,皱了皱眉,许氏不是早就走了?她咋又回来了?
许氏是想看商枝找陈族长一家子干啥,又折回来。
商枝的屋子被烧,许氏幸灾乐祸看笑话,没多久就听商枝要造气派的青砖房子,心里嫉妒。商枝请人干活,她不准小许氏去帮工干活,一家老小全坐在家里。
直到今日家里米缸空了,她才出门找陈族长借米粮,远远瞅着商枝的新屋子,忍不住红了眼睛。
陈耀祖请陈四过来,她偷偷跟在身后躲在门口,看见商枝眼睛都不眨,白花花的银子给出去,她肉疼的要命。
听是一回事,看的感受又不同,见着商枝花银子不手软,心里泛酸,给她一锭银子,就能给薛宁安娶媳妇。
她不禁庆幸自己躲起来偷听,不然咋知道这屋子薛慎之也有份呢?
许氏激动的回家,把篮子送进厨房,去找薛宁安。
小许氏在厨房里生火烧水,等许氏借着红薯回来,利落的洗干净,剁成块,下锅闷煮,竖着耳朵听里屋的动静。
“宁安,宁安,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能娶媳妇了!”许氏急匆匆推开里屋的门,“你哥造大房子,你相中的秀才闺女,娘能帮你娶回来!”
薛宁安躺在炕上睡觉,身上都发出馊味,也不见换洗。听见许氏的话,一骨碌爬起来,“娘,你说大哥造房子了?”
“商枝造的房子就是你大哥的!有这气派的大房子,咱们家拿不出聘礼,他们也不会在意。”许氏心里埋怨薛慎之,恼恨道:“这个贱种,防得可真紧,我不精着点,差点被他骗过去!”
薛宁安在商枝上梁的时候偷偷去看过一眼,心里很羡慕,当时心想他有这屋子,就不愁娶不到媳妇。一觉醒来,许氏告诉他那气派的房子是他二哥的!
薛宁安来了精神,“娘,那屋子当真是二哥的?”
“还能有假?商枝一个臭丫头片子,她有这么大能耐造屋子?”许氏脸色一变,站起身,“薛慎之手里捏着这大把的钱财,被商枝这贱丫头给败光了,都不愿掏出来给你娶媳妇!不行,我得找他去!”
许氏心口在滴血,想到商枝使的银子都是薛慎之的,恨不得把银子给抢回来。她是薛慎之的老娘,薛慎之的银子给她管,天经地义!
“娘!你去闹,得罪二哥,他屋子不给咱们住咋办?不行,不能去闹!”薛宁安阻止许氏,出谋划策,“你对二哥好一点,多哄着他,他心软,对你还不是有求必应?”
许氏狐疑道:“这样能成?”薛慎之心多冷,多硬,她可是领教过!
“娘,你再不对,也是生他养他的娘。他不许咱们住进去,你就告他不孝不悌。以前奈何不得他,现在不同,他在念书要科举入仕,德行有亏,会取消他的功名!”薛宁安眼底闪烁着算计。
许氏眼神亮了,她咋就没想到?
母子两一合计,心里有主意了。
——
商枝并不知道许氏母子惦记上她的屋子,她从陈族长家回来,听到家里传来‘汪汪’的狗叫声。
快步进屋,薛慎之正蹲在地上给脚边的小黄狗喂食。
一人一狗听到动静,侧头望向门口。
商枝对上小黄狗黑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的,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舐薛慎之的手指。看她一眼,转个身,背对着商枝,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商枝:“……”
薛慎之轻轻抚摸着小黄狗的脑袋,让它自己吃,起身走去院子舀水洗手,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一圈,“我听说上梁的时候贺良广带人闹事,你可有伤着?”
商枝摇头,“没有。”她看着摇着尾巴,围着薛慎之的脚转圈的小黄狗,“你怎得想着养狗?”
薛慎之抱着狗,“你一个人在家不安全,养一只狗看门。”他听到贺良广闹事,不由记起贺大昌半夜里撬门进屋。如果家里养着一条狗,有陌生人上门会吠叫,给商枝提个醒。
商枝浅笑,伸手去摸小黄狗的毛绒绒的脑袋。
小黄狗直勾勾的盯着她,眼底有警惕和戒备。
薛慎之语气轻缓的说道:“这是你今后的女主人,不会伤害你。”
“狗怕生,多处几日就熟了。”商枝去厨房拿早上剩下的鸡蛋饼,撕下一小半块拿在手里喂小黄狗。小黄狗看一会儿,见商枝身上没有侵略的气息,凑过去鼻子嗅了嗅,舌头舔了舔,才张嘴吞下商枝喂的鸡蛋饼。
“汪汪——”小黄狗舔着牙齿,摇着尾巴,前爪子捧住商枝的手指头咬在嘴里轻啃舔咬。像在撒娇,又像在讨食。
商枝伸手弹它的脑门,“贪吃狗,你养得熟吗?别人给点吃的,你就撒欢跟人跑了!”
薛慎之皱着眉心,隐隐有着忧虑。
“汪汪——”小黄狗叼住商枝投喂的蛋饼,从薛慎之怀里跳下来,蹲在角落里去啃食。
薛慎之看着吃的欢实的小黄狗,神情有些无奈,“换一条大狗?”
“不用,先养着。”商枝觉得家里养条狗挺好。
薛慎之嘴角微微上扬,从袖口掏出一个钱袋子放在商枝的手心里,“你拿去用。”
商枝把钱袋子推回来,“你给我银子做什么?我手里头有银子够使。”
“我不能白吃白住你的。”薛慎之知道她手里有银子,造房子后,剩不了多少。她要买药材做生意,只怕手头会紧张,“你先拿着。”握着她的手掌,把银子放在她的手心,薛慎之拿着柴刀去山上。
商枝看着手里的钱袋子,心里百味杂陈。半晌,她把钱袋子收起来,压在箱底。
傍晚,薛慎之扛着一棵树木放在院子里。
商枝在厨房做饭,从窗户口看见,钻出厨房问他,“你砍树做什么?”
“屋子要建好,我做几条凳子。”薛慎之小时候一个人生活,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土炕。桌凳都是他看木匠做的时候站在一边学,然后问木匠借工具做的。
只是许多年不曾做过,不知道手艺可有生疏。
商枝十分惊讶,“你会做桌凳?”
实在是薛慎之书生形象太深入人心。
“这些不算什么。”薛慎之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把木头放在墙角下,还得再砍几根才能做。
那就是说,他还会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
商枝很好奇,他究竟还会什么。
薛慎之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清润的笑道:“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商枝想说什么,被许氏尖锐的声音打断,“慎之,你咋上山去砍柴了?你是要考秀才的!咋能做这些粗活?”她斜眼瞪着商枝,“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干的?你看看,最近都瘦了,跟娘回家住,娘给你做顿好吃的补补身子。”
商枝见鬼似的看着许氏,她在薛慎之面前都是破口大骂,凶狠泼辣,什么时候这般和蔼可亲了?
薛慎之面色平静,看着许氏脸上僵硬不自在的笑容,习以为常。淡淡的看她一眼,往屋里走。
“诶!慎之,娘和你说话,你咋不理人?亏你是读书人,一点不懂得尊敬长辈!”许氏跟在薛慎之身后进屋,眼珠子往屋子里快速扫一圈,把怀里一块布盖着的碗献宝似的放在薛慎之面前,“你看娘给你带啥好东西来了?你小时候爱吃,瞅着你大哥、三弟吃的时候,差点流口水。”
揭开布,碗里装着半个烤熟的红薯。外皮焦黑,里面是红彤彤的红薯肉。
“娘亲自烤的,可香了,你先趁热吃。”许氏把碗往薛慎之手里塞。
商枝看着都不冒热气的红薯,心里忍不住冷笑,小时候爱吃的红薯,现在才给送半个过来,就不信许氏不是心怀鬼胎!
只是,这一回学聪明了,会打亲情牌。
薛慎之避开许氏的手,不接碗,“我不吃红薯。”
许氏脸色一僵,勉强的挤出一个笑脸,“不爱吃?娘记错了!你现在有本事,大鱼大肉的吃,哪里还看得上这红薯?你侄儿盯着这半个红薯直流口水,娘狠下心肠不给他,都怪娘没本事,买不起肉,供不起你念书,你心里恨我,我怨不了谁,谁叫我没有本事……”说到伤心处,许氏直抹眼泪。
薛慎之嘴角流露出讥诮的笑,“我是天煞孤星,远着你,是对你最大的孝心。你希望我搬回去住,不怕我克你和薛宁安?”
许氏被噎住,她讪讪的说道:“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咋会嫌弃你?你不愿意搬回去住,就不搬回去。你要照顾好自个,专心念书,那些粗活不要碰,考上秀才,咱们不用交税,还能帮别人挂名赚银子呢!”
薛慎之见许氏不再提叫他搬回去住的话,忍不住笑道:“你是担心我不能考上秀才,给你赚银子?”
“不不不,你误会了!娘就是担心你的身子会吃不消,你身子弱,哪里能干重活?那些活,你就让商枝干,她白吃白喝你的,还指使你干活,哪有这样的好事?她再欺负你,娘帮你把她撵出去!”许氏说到这里就来气,薛慎之给商枝银子使,都不给她这个做娘的!“你明年得去考试,手里边得留着点银子,别被人哄骗光。这世上,只有做娘的不会害自个的儿子,你把银子给娘,娘给你存着。”
“出去!”商枝忍不住从厨房里冲出去,把许氏往外推,“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说呢,你啥时候对他上心了,原来是奔着银子来!你回去打盆水照照自己的脸,我看着就恶心!”
许氏推开商枝的手,咒骂道:“我是他老娘,他的银子给我天经地义!倒是你这臭不要脸的贱人,没名没分住进我儿子家,拿着他的银子使,你要不要脸!”
商枝愣住了,手背上被许氏抓出一条红痕。
“住口!”薛慎之看着商枝手上被抓出的伤痕,脸色冷沉,握住许氏的胳膊把她拽出院门,“你和我早就断绝关系,下次再上门闹事,你休想从我手里拿一文钱!”
许氏被唬住了,她回过神来,暗恼自己沉不住气,把薛慎之惹恼了。她咬牙道:“慎之,是她先动手,这是你的屋子,她凭啥撵我?她这种有爹生,没娘养的野蛋子,不能要……”
“砰”地一声,院门在她面前甩上,许氏吃了一嘴的灰。
许氏气得快要吐血,薛慎之以前不管她咋闹腾都不会管,现在还敢在她面前摔门!
抬脚就要往门上踹,她想到后面的算计,收住脚,骂骂咧咧的离开。
商枝呆怔的站在原地,她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伤痕出神。
她穿越到这个异世,薛慎之向她传递善意。他的处境艰难,日子过得不如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她就像雏鸟情结,依赖着他,将他当做亲人,或许还有几分同病相怜。
可她却忘了,这是思想封建的古代,她与薛慎之没有血缘,住在一起有伤风化,败坏名声。
她不在乎名声,但是薛慎之不能,他身上不能有任何的污点。
商枝被许氏的话给骂醒,她回屋去收拾东西。
她的东西不多,只有日常的用具,两套换洗的衣裳。
薛慎之进屋,看着商枝挎着包袱,目光一紧,他哑声道:“你不用听她的话,这间屋子原本就是你的,要走,也该是我走。”
商枝笑着说道:“我没有在意她的话,我们本来就没名没分,住在一起不合适。屋子烧了,我在这儿借住一段时间,现在屋子造好了,我可以搬过去。”
薛慎之黑如点漆的眸子紧盯着她,看着她脸上的笑,喉咙发紧。
商枝叹息道:“你别被许氏哄骗了,她对你不安好心。她来闹腾,你别理会,不用把她赶出去。她是瓦砾,你是瓷器,不能为这种人毁自己。”
古代注重孝道,许氏把孝道的帽子扣下来,薛慎之就完了。
薛慎之心里涌出一股冲动,几乎想要表明心意,他们可以订下名分,只要她愿意。
可最后一丝理智将所有的冲动给压下,他不能。
不止是担忧商枝不答应,更重要的是时机不对,这种情况下她答应的话,太委屈她。
薛慎之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克制着,平复心里翻涌的情绪。垂着眼睑,低声道:“好。”
商枝道:“银子在箱底,你自己收好。”
交代清楚,她往门外走,小黄狗跑了过来,围绕在商枝的脚边打转,似乎能够感受到主人们的情绪。
商枝轻笑一声,蹲下身,摸一摸它的小脑袋,回了新房。
新房的门已经装好,里面空荡荡的,幸好准备做书房的屋子,里面她让木匠按照她的图纸做了榻榻米,铺上床褥,可以躺在上面睡觉。
新房后面有泉眼,用水很方便,只是上厕所要绕一段路。新房这边的洗手间,陈四他们还没有挖好排粪池。
商枝躺在床褥上,叹息一声,锅碗瓢盆全都留在薛慎之家中,明日得叫陈四砌好灶台,先把厨房和她要住的里屋装修好,其他的地方可以慢慢来。
想着心事,商枝迷迷糊糊睡过去,第二天一早,她听见挠门和狗叫声,商枝一个激灵,立马跳下床去开门,果然小土狗锋利的爪子在刨门,朱漆门板上一道道白色的刮痕,气得商枝差点拎着它给丢出去!
商枝拎着它后颈上的皮毛,提在眼前训斥它,“下次再挠门,把你爪子给剁了!”
“嗷呜……”小土狗垂着四肢,舔了舔商枝的指着它的手指,讨好着。
商枝放下它,看着门外没有人,就知道是薛慎之把狗送过来走了。
她叹息一声,带着狗去他家做一顿早饭,找出一只破碗装玉米面糊糊放在角落里给狗吃,她喝了两碗,把狗关在家里去镇上。
商枝打算找牛车去樟树村拖几车药材过来,先制出生肌膏、止血散、刀伤药。原来是准备拉到杏花村,请乡邻帮她洗药材,切药材,但是碍于和贺良广撕破脸,担心他使坏,商枝最后决定在镇上租一间屋子,当做小作坊,然后请村里的妇人来镇上干活。
镇上到杏花村,一来一回得不少的时间,她以后经常要往外跑,靠着一双腿肯定行不通,还会耽搁不少时间。
商枝决定她得买一辆牛车,手里还剩下十几两银子。
这样想着,商枝立即去畜生交易市场,几乎在镇上的郊区,建造几个大棚子,分别有牛棚、马棚、骡子棚。
商枝站在马棚边上,看着一匹身姿矫健的高头大马,她很心动,毕竟马车坐着比牛车舒服而且快。
她准备问价格,就看见马棚栅栏上挂着一块牌子,幼马三十两,壮年马四十两。抬出去的脚,商枝立马收回来!
天呐!马车太贵了!
实在是马车用的并不广泛,价钱比较贵。
而牛是现在最主要的生产工具,买卖十分普遍,因而价格要低许多,却也不是家家户户能够用得起。
商枝走向牛棚,牛贩很热情的招呼商枝,“客官,买水牛还是黄牛?”
“黄牛。”商枝询问价钱,“黄牛咋卖?”
“幼年黄牛五两,壮力黄牛八两。”
商枝杀的许氏的是一头幼年黄牛赔五两银子,与牛贩报的价格没有出入。
“我买壮力黄牛拉车,能不能便宜一些?”商枝看着连着牛棚旁边的大棚子里堆着做好的车架子。
牛贩是聪明人,听出商枝的弦外之音,他笑呵呵的说道:“我这儿有车架卖,客官若是在这里配,可以给你便宜些,加一起,你给八两五十文。”
“老板,你这就不地道,我自己做车架子都用不了五十文钱,不说没有便宜,价格还要贵上许多。我诚心和你做买卖,你这样可就没劲了。”商枝眼睛往骡子棚一瞥,抬脚往那边走。
牛贩连忙唤住商枝,“客官,你自己做的车架哪有我们卖的好?车架当真没有赚您的银子,都是搭着牛卖。算了算了,看你心诚,今儿我还没开张,亏本卖给你,图个吉利,你一起给八两十文钱。”
商枝噗呲笑出声,这个牛贩有点意思,既然是亏本卖,那还能图吉利吗?
什么亏本,他们只是嘴上说说,真的亏本,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老板你心地好,生意一定红红火火。”商枝说句吉利话添彩头。
牛贩听了高兴,利落的帮商枝挑一匹上好的黄牛。
大黄牛高大结实,毛发光亮,背腰平直,壮健有力,行走时动作灵活。
商枝上下仔细检查一遍,拉着走了两圈,确定没有问题,让牛贩套上车架,准备交付银钱,商枝想到一个问题。
她不会驾牛车!
“老板,能教我怎么驾牛车吗?”商枝会开车,可没有驾过牛车!
牛贩说,“赶牛车很简单,你记住号令就行。得儿驾,鞭子打个空响,牛会往前走。向左拐你喊歪,拿鞭子抽它右侧脖子,往右拐抽左边。驭,牛车停下来。你想牛车走快一点,迭声喊‘驾’,它就像马车一样跑起来。”
商枝记住了。
她坐上牛车,拿着鞭子,拉住缰绳,“得儿驾!”鞭子打个响空。
大黄牛抬着蹄子往前慢悠悠的走。
商枝觉得自己赶牛车很简单,挺新奇的。
牛车晃晃悠悠地到回春医馆。
林辛逸一手端着一碗稀粥,一手拿着馒头,蹲在医馆门口,眼珠子不老实,到处乱瞟。
他咬一口馒头,就着碗喝粥,看着商枝赶着牛车过来。
“噗——咳咳咳……”
林辛逸一口稀粥喷出来,呛得脸色涨红。
商枝‘驭’一声,牛靠边停下来。她扔下鞭子,看着咳得撕心裂肺的林辛逸,“喝个粥也呛住,出息!”
“师傅,你咋想不开去赶牛车?马车才是你的座驾。”林辛逸委屈巴巴的说道。
商枝翻个白眼,“你给我买马车?”
林辛逸没声儿了。
商枝道:“你快点吃,我们去樟树村拉药材。”然后问林辛逸,“你知道镇上哪有便宜的屋子租?我用来炮制药材,最好能介绍几个郎中或者药童给我。”
林辛逸想了想,“清河书院那边有屋子租赁,租金一个月一百七十文。”
商枝觉得价钱合适,“我们先去看看屋子,租赁下来,再请人清理干净,药材拉过来,可以直接放在里面。”
“行,我先和我爹说一声。”林辛逸进屋,把商枝要请郎中和药童的事情告诉林德成,“爹,你若是有可信的郎中和药童,可以告诉我师父。”
林德成记起一个人,“你堂伯的闺女精通医理,她性子稳重,倒是可以用。”
林辛逸记起这个堂姐,如今已经十九岁还未出嫁,因为下巴处有一颗黑痦子。留在樟树村给她爹打点药山,给人治治头昏脑热。
“我先带师傅见见她再说,您帮忙留意。”
“好。”
林辛逸接受不了商枝赶牛车,他主动赶牛车去清河街。正好房东在,商枝看了屋子,里面有三间里屋并一间杂屋,带一个院子,十分干净整洁。
商枝很满意,直接给东家半年租金,拿到钥匙。
屋子是作小作坊,存放炮制好的药材或者成药,商枝重新买一把锁片换上,两人一起去樟树村。
林德武已经把药山、药田全都分开,村民们已经开始挖采药材,满满当当装三牛车。
过称、记账的不再是林铁锤,换成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衣裳的姑娘,她头发束成马尾,清爽利落。面容清秀,只是下巴一颗黑痦子,影响她的容貌。
商枝盯着她下巴的,那颗痦子上面并无毛发,她下意识伸手去触碰。
林玉儿吓一跳,避开商枝的手。
商枝歉疚的说道:“抱歉,我是郎中,看见你这痦子想辨认是良性,还是恶性病灶。”
听她解释,林玉儿抿着嘴角,许久,她抬头看向商枝,“是病灶。”
商枝惊讶的看着她。
林玉儿摸着痦子道:“它会疼痛,流血,不是痣。”
商枝道:“你不介意,给我看一下。”
林玉儿踌躇一会,她抬着下巴给商枝检查。
商枝摸着她的痦子,并没有高于皮肤,而是在表皮和真皮之间,这种叫交界痣,无毛发,比较黑。如果周围出现破损,就像林玉儿说的疼痛和流血,那就是已经开始恶变,需要切除。
如果痦子高于皮肤,有毛发,那就是普通的痣。
林玉儿见商枝神情凝重,她捂着痦子,扯着嘴角淡淡的笑,“我爷奶说治不好,你不用记挂在心上。”
商枝点了点头,这个痦子得切除,她来这里给不少病患治病,却没有动过刀子。
这里没有抗生素,如果动刀,容易发生感染,引起并发症。
商枝在没有把握的事情上,不会轻易下结论。
林玉儿把药材全都登记好,跟着商枝一起拉药材送到清河镇。
商枝看着在卸药材的林玉儿,问林辛逸道:“你堂姐通医理?”
林辛逸一拍后脑勺,“瞧我这记性!堂姐她小时候跟我爷奶学过医,比之前的我医术好上一点。我爹之前向我举荐她,你如果觉得可以,就雇她给你炮制药材。”
商枝一路上观察,林玉儿沉稳细腻,做事循规蹈矩,又知根知底,的确是合适的人选。
“林姑娘,我准备为军营炮制药材,短缺人手,你精通药理,愿意过来搭把手吗?”商枝温和的询问。
林玉儿没有立刻答应,沉默半晌,记起她爹的话,“我每个月需要三天时间回村子。”
商枝很高兴林玉儿答应,爽快道:“没有问题。”
她雇请到精通医理的林玉儿,又有林辛逸的帮忙,商枝买日常用具回到村子里。她找上刘大婶、李大婶、刘氏、林三娘,请她们帮忙挑选村里品行正直的女人去镇上帮忙,每天给算十文钱。
商枝得在秦景凌派人拉药材的时候把药给制好,免得让他们再多跑一趟。
工钱给得高,村里的人都很乐意。
除了吴氏与许氏几人没有雇用,村里的人大多请到镇上干活。
商枝把她们分为三组,一组晾晒,一组净洗药材,一组切药材。林玉儿负责炮制,林辛逸提取粉末,商枝则炼制药膏,配药。
分工明确,也便于管理。一人负责一部分,重要环节是她着手,药方并不会泄露。
商枝有帮手,制药事半功倍。
不过三四天,三车药材便已经清理三分之二。
她查看林辛逸提取的粉末,手指捻起一小撮在指腹间摩挲。皱眉道:“太粗,还需要碾细。”
林辛逸愁苦着脸接过磨药的石舂,提起香凝膏的事情,“你把剩下的都给高氏,医馆都没有售卖,有人上门来问,一口气要买一百瓶,我留了退路,没有当即拒绝,你说要不要接?”
一百瓶,四两一瓶,四百两!
他从未见过四百两银子,当时恨不得答应,可记起商枝的话,忍痛回拒。
“四百两,你现在不是缺银子?可以接下这一笔单子!”林辛逸忍不住劝说商枝。
商枝皱眉道:“香凝膏除了高氏和她的好友,我不曾卖给别人,突然有人上门下一笔大订单,太过反常。不卖!”
林辛逸心里失望,可商枝的话在理,“他明天再来,我就回绝。”
“嗯。”商枝拿出十瓶香凝膏和十瓶美肤膏给他,“六月份的。”
“哦。”林辛逸收起药膏,继续碾磨药粉。
收工之后,林辛逸转动着酸胀的胳膊,林玉儿帮他按压穴位,紧绷的肌肉轻松下来。
他背着药膏回医馆,里面坐着一个富绅,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留着八字胡,正是下一大笔订单的人。
“林小郎中,你问过东家,那些膏儿卖不卖?”贾富贵上前询问,贾家开的是药铺,比回春医馆做得大,已经开到儋州府。
林辛逸笑道:“贾老爷,东家近来事忙,腾不出空闲制药膏,这桩买卖谈不成。”
贾富贵沉下脸色,“林小郎中,你当真过问了?买卖就是有来有往,何必和银子过不去?你说是不是?”
“说了不卖就是不卖!”林辛逸不耐烦,捡着贾富贵的话呛声,“东家制这些个药膏,又不是差银子,她只是制着玩儿。说不定哪天缺银子,想挣钱了,就和你做买卖!”
贾富贵气得够呛,冷着脸,离开医馆,回府。
贾夫人见他脸色不好,关切道:“老爷,生意上的事情不顺心?”
“不知所谓的狂小子!”贾富贵怒斥一句林辛逸,问道:“你说的那药膏儿,果真有奇效?”
贾夫人笑道:“这还有错?绸缎铺子的老板娘,她见高氏用那药膏儿效果极好,便也买两瓶回来试一试,她那块黄皮,用了五六日,不但白了不少,而且还变得光滑。可惜我去买的时候,已经卖光了。不过我留了口信,如果来货便遣人上门通知我。”想起贾富贵心气儿不顺的回来,眼眸一转,“老爷,你是去买了那药膏儿?”
贾富贵摸着胡须,沉吟道:“你买来了,把药膏儿给我。”
贾夫人正要问他要药膏作甚,门房那边遣人传话,回春医馆来了药膏。
贾夫人欢欢喜喜的去买了回来,把药膏递给贾富贵。“老爷,就是这两瓶膏儿。”
贾富贵揭开盖子,里面是绿色的药膏,他蘸一点放鼻端闻一闻,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药香味儿。虽然闻不出是什么东西,可这色与香太过纯粹,一看便知是好东西!
他眯着眼睛道:“这一瓶药膏儿四两银子一瓶,如果我们制出来,那就发财了!”
“老爷,你……”
“药膏儿我拿去请许老先生看看。”贾富贵不答贾夫人的话,收起药膏去西苑里找许老先生。这是他养的一个郎中,专门为他研制药散、药丸。他把香凝膏和美肤膏放在许老先生面前,“先生,这是回春医馆新出的药膏,你看看,能不能辨认出是哪几味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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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枝:薛哥,你是要在我牛车上笑,还是在马车里哭?
哈哈哈哈~写到枝枝驾牛车,我脑海里代入的是一个女汉纸开拖拉机的画面_(:з」∠)_
早安,亲亲们~^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