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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锦锦……”皇甫夜在身后唤她,却半点也阻碍不了她的脚步,只得吩咐了自己的暗卫处理浅忆的事情,便急急的跟了上去,腾龙殿此刻都是王公贵族,小锦锦若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杀了君临梦,北冥那边是绝对交代不过去的,所以他必须拦着她。
一路上,苏锦屏那张美若妖魅的脸,阴沉得可怕,浑身的杀气就像是一股逆流,一阵又一阵的从她的体内涌出,旁边的人皆不敢直视。那是什么?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满身的杀伐之气,甚至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漫天扬起的青丝像是死神的手,缓缓的伸出,无边无际,叫人看不到终点,目所能及的只是阴暗。
腾龙殿,丝竹之声袅袅,众大臣皆笑容满面,互相恭维,皇甫怀寒还没有到,所以场面并不过分拘谨。
“丞相大人,不知道何时才能喝到您的喜酒啊!”吏部尚书贺远之举着酒杯到了上官谨睿的跟前,开口试探。
温润如玉的脸上勾起一抹公式化的笑,墨玉般的眸中含着似真似假的笑意,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多谢贺大人挂怀,恐怕还要些时日!”
“哦?这是为何?莫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若是如此,下官倒是有一人推举。此人正是平阳王家的沐月郡主,已是二八年华,长得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与丞相大人正是绝配,不知丞相大人意下如何?若是丞相大人也同意,下官倒是愿意来保这个媒!”贺远之的声音有些大,而且语速极快,几乎都不给上官谨睿插话的机会,便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这一说之后,全场都静谧了下来。
而平阳王和沐月郡主也看着这边,平阳王是目含期待,然而更多的却是不悦。若能得上官谨睿做自己的女婿,说来其实还算沐月高攀,只是这个贺远之,自己与他并不相熟,他为何要当众说出这种话?而沐月郡主,早已在众多世家千金羡慕的眼神中羞红了脸,心下却有点忐忑不安,谁都知道上官谨睿的身边有一位红粉知己,对方答不答应,还未可知。
上官谨睿心下却是明朗,贺远之是皇甫怀寒的人,也是料定了自己不会答应这桩婚事,所以才会当众提出,待自己拒绝了,就等于是当众羞辱了沐月郡主和平阳王府,届时,平阳王就不会记得这件事情是谁挑起来的,只知道是他上官谨睿刻意挑衅,当然,也就会顺理成章的站到自己的对立方了,看来皇甫怀寒已经对他产生怀疑了,也有了动手的心思了。想透了,他倒也不生气,唇边还是那抹温雅的笑容,缓缓的开口道:“多谢贺大人好意了,本官早已有了未婚妻,恐怕要拂了贺大人的美意了。”
这话一出,平阳王的脸色就变了,他的这位未婚妻,定然是那个沐月琪,虽说沐老将军之威名天下皆知,那沐月琪也是女子中的翘楚,但他平阳王的女儿,就比人家的差吗?而沐月郡主,早已煞白了一张脸,在其他的命妇贵女同情鄙夷兼有的目光中,拿着帕子捂着唇,险些落泪。
贺远之像是早就料到了这答案,接着开口:“莫不是沐老将军的千金,沐姑娘?”达到了目的,自然还要说几句话圆场。但上官谨睿能几年之内就爬到丞相的位置上,自然也不是徒有虚名,闻言,也便笑着开口道:“贺大人多虑了,其实本官的未婚妻至今还没有找到,当年不过是父亲与好友的一句玩笑,便定下了本官的终生,说来,本官连自己的未婚妻是何模样都还不清楚,可惜后来她家中遭逢大难,她如今也失踪了,本官找了数十年,也是一无所获。”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震惊了,他们竟未想过向来温雅,好似什么都不在意的上官大人,竟然如此的信守承诺,这叫不少自诩君子的人,心中都生出了不少崇拜之感,二十四岁也未娶妻,原来是为了寻找自己的未婚妻!平阳王的面色自然也缓和了下来,而沐月郡主现下是半分哭的心思都没有了,她竟没有想到那个男子有这样的人品,已经官拜丞相,却还记着当年的承诺,想着,她心中原本对上官谨睿七分的爱慕,也变成了十分。
贺远之的计划就这么被几句话搅了,反而还给对方塑造了高大的形象,而平阳王冷冽的目光也渐渐的扫到了他的身上,明显是不悦他的挑拨离间之举,事已至此,说什么话也都是挽回不得的了,只得强笑一声道:“既是如此,丞相大人也该多多为自己打算了,若是一直找不到您的未婚妻,岂不是延误了您的终身大事?”
“本官就多谢贺大人关心了,不过俗话说‘糟糠之妻不可弃’,本官岂可因为自己升官腾达,便弃自己的未婚妻于不顾?更何况那还是父亲大人定下的亲事。若是本官毁诺,父亲大人若是知道了,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本官的。而沐月郡主,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本官又如何配得上,还请贺大人今后慎言,若是毁了姑娘家的名节,怕大人吃罪不起。”再温和的狮子,他也终究是一头狮子,被激怒了,便会有暴怒的时候,暴怒之后,那些激怒他的人,势必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而此刻,贺远之身上的冷汗都已经流出来了,同时得罪了平阳王和上官谨睿,还没有完成皇上交托的任务,想必接下来自己的官途势必命运多铎,擦了一把额际的汗水,慌忙告了几声罪,就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就在此时,一身锦衣的君临梦带着一众下人进来了,姿容绝色,也是绝对的趾高气昂,而那双狭长的丹凤眸中,此刻含着些许得意的成分,好似发生了什么让人高兴的事,而这神态,却让上官谨睿隐隐有些不安,但又不知道这不安从何而来。
她这一进来,其他的命妇贵女们都是一副怪异的神色,但明显的,没有一个人对这个北冥最为凶悍的公主有什么好印象,来了东陵,不守妇德,什么坏事都被她干尽了,就差给没给三王爷戴绿帽子了。这样把恶毒的一面现在明面上的女人,她们是自然不能与之为伍的,否则到最后被坏的就是自己的名声。而皇甫宇更是从她进来,就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但,君临梦都不以为意,她今日已经报了自己的仇了,因为表姐告诉她,自己若是弄死了那个浅忆,比弄死了苏锦屏本人都能令对方难过,所以今天她心情好,其他人怎么看她,都影响不了她报了大仇的愉悦!
也就在这时,一个宫人匆匆忙忙的进来,在上官谨睿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而离上官谨睿比较近的皇甫逸也将这话听了去,两人的瞳孔同时缩紧,而后一齐扫向君临梦,目光中满是冷冽!但是君临梦却半分都没有察觉,只是慢腾腾的走到皇甫宇的身边坐下,无视了夫君那厌恶的神情,含着满面的笑意状似优雅的进食。
众人静默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接着说话、聊天,场面又慢慢的回暖。可就在此时,“砰!”的一声响起,腾龙殿门口的侍卫,都被摔到了屋内,众人一惊,一起转过头,便见着了那一身杀伐之气的人,那张艳绝的脸,他们并不陌生,可是那猩红的眼,却让人看着有些胆寒!
就连上官谨睿和皇甫逸都不自觉的紧了紧拳头,那是怎样的眼神,仿佛是从地狱化出的恶灵,从修罗场爬出来的厉鬼,浑身叫嚣着浓浓的杀伐之气,让人感觉一片一片阴云铺天盖地而来,而满室也都溢满了黑色的雾气!
君临梦原本惊慌的表情,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变得有些诡异起来,笑容也是越发的得意,怎么,按耐不住了么?这么多武林高手都在这里,她就不信苏锦屏能伤得了自己,而且谋害王妃和别国的公主,可是不小的罪名!
“君临梦!”三个字,从牙缝里面挤了出来,而此刻,苏锦屏的脸上却挂着一抹笑,美艳绝伦,仿佛是盛放在彼岸的曼珠沙华,引人沉沦,却满载着末路之美。
“大胆,小小的一届宫女,竟敢直呼本王妃的名讳!”君临梦傲气的声音响起。
然而,下一秒,她已经被人一脚踩在地上,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就是一拳狠狠的砸上了她的脸,“砰!”的一声,血花四溅:“君临梦,你就是这么打浅忆的是么?你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今日,我苏锦屏都会一点一点的讨回来!”
君临梦痛得几乎睁不开眼,也没想到就在自己身旁的皇甫宇竟然没有出手帮她,看着苏锦屏那张宛如恶魔般的脸,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了阵阵忐忑之感,一种无边无际的恐惧从她的心底慢慢的蔓延而上,直到缚住了她的呼吸,让她动弹不得,咬着牙,强作镇定的开口:“苏锦屏,你想杀本王妃?”
岂知她这话音一落,苏锦屏的脸上却露出一抹嗜血的冷笑,在她惊恐的视线下,缓缓的摇了摇头:“不,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要把你打得只剩下半口气,再扔到河里活生生的淹死,你看怎么样?”浅忆受过的苦,她要她十倍百倍的来还!
“苏锦屏,你疯了!”看着四面的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君临梦这才知道自己在东陵有多不受待见,现下更是惊慌得不能自抑。
“我没疯,我要是疯了,现下就是将你千刀万剐了!”话音一落,又是一脚狠狠的对着她的肚子踩去,下手极重,直直的让君临梦抱着自己的肚子蜷缩成一团。而那些看了半天热闹的人,似乎现在才缓过神来,开口叫道:“来人,抓……”刺客。
可是他最后的两个字,却淹没在了苏锦屏冷冽的眼神之中。
皇甫宇见那个贱人被打了几下,感觉自己心中压抑了这些日子的怒气都消散了一些,方才故作关心的对着苏锦屏开口:“苏锦屏,当堂毒打三王妃,你不要命了?”
“皇后我都打过,难道她能比皇后尊贵?”苏锦屏已经被气得失去了理智,只想将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狠狠的撕碎!而君临梦此刻已经慌乱的从地上爬起来,站到了皇甫宇的身后。
走到皇甫宇的身前,开口:“让开,挡我者死!”六个字,从她的唇中吐出出来,但却没有人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上官谨睿和皇甫逸都不约而同的起身,对着门外开口:“都死了吗?还不将这宫女带出去!”他们知道她的愤怒,但是他们更知道若是真的当众打死了君临梦,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一群侍卫跑了进来,却迟迟不敢靠近苏锦屏,方才她要进来,他们有几个兄弟去拦,就被打得趴下了,甚至他们根本都看不见是如何出手的,就见着自己的兄弟飞了出去,现下他们怎么还敢拦。
而就在此时,一道火红色的身影飞快的闪了进来,拉住苏锦屏,华丽而优雅的声线响起:“小锦锦,我们出去!”
“皇甫夜,你也要拦我?”她本以为对方该是了解自己的,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也要拦着她。
淡紫色的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拉着她的手也动了动,然而最终,还是坚定的开口:“小锦锦,跟我出去!”对付君临梦有千百种方法,绝对没有必要在这里动手。
“我说过,挡我者死!”冷冷的看着他,面上没有半分可以商量的余地。
皇甫夜闻言,叹了一口气,走到她的身前:“那好,如果你一定要送死,就先杀了我!就是杀了我,也比让我看着你送死强!”一字一顿,说得无比的认真,这话也让满殿都陷入了一片静寂!
“你以为我不敢?”眉宇间跳跃着怒气,狠狠的一拳,毫不留情的打在他的胸口,这一拳,直直的打得皇甫夜的喉头一阵腥甜,但他却丝毫也不曾退却,一言不发的站在她的跟前,淡紫色的眸中满是坚定和认真。
而苏锦屏见自己下了这么重的手,打了他一拳他还不让,心中那滔天的怒火也涌了出来,一拳接着一拳的往他身上打,一旁的皇甫逸见势不对,想要过来拉开她,却被皇甫夜的一个手势制住了!
直到“噗……”的一声响起,一口艳红的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直直的溅到苏锦屏的衣襟上,她才顿住了,而后傻愣愣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人,找回了些许理智。而皇甫夜见此,伸出手擦掉了唇边的血迹,开口道:“冷静下来了吗?”
他这话一出,苏锦屏顿时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腿也有些发软,她恨,她恨自己的无能,保护不了浅忆,现在就连帮她报仇都不能光明正大,还要伤了真正在意自己的人!红唇动了动,想对他说一句“对不起”,却什么都说不出,甚至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皇甫夜叹了一口气,不顾这么多人在场,将她纳入怀中,樱花般的唇畔放到她的耳边,低低的开口吐出了两个字:“青楼。”而这两个字,声音极轻,轻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
苏锦屏的瞳孔缩紧,很快的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没错,就这么打死了她也太便宜她了,她远可以有更好的计策叫她死之前还要身败名裂!
侍卫们看着苏锦屏,也不知道是拿人还是不拿人,而皇甫夜妖娆中带着怒气的声音徒然响起:“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马上给本王滚出去!”
“是!”侍卫们应了一声,飞快的往外跑。
君临梦捂着自己被揍得出血的脸,站出来:“二皇兄,这个宫女将您打得吐血,您都不惩处吗?宫女殴打亲王,就算是您不在乎,这恐怕也说不过去吧?”
“谁都知道本王喜欢小锦锦,本王乐意,与你何干?”冷冷的回视着她,暗紫色的眸中含着杀意。
这眼神让君临梦惊得倒退一步,身子甚至有些发颤,但她很快的又硬气了起来:“即便是二皇兄不计较,本王妃却不可能不计较,苏锦屏将本王妃打成这样,本王妃……”
“说起此事,下官倒是要问问三王妃。”这话,是上官谨睿说的,原本总是挂在唇边的公式化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墨玉般的眸子是第一次染上了怒意,温雅的声音接着响起,“这后宫之中,皇后娘娘和众位娘娘方才是主子,三王妃却在皇宫行凶,杀害宫女,是何道理?这是要越俎代庖,藐视天威吗?”
“上官大人,本王妃不过是下令打了一个不知好歹的宫女,她自己投河自尽了与本王妃有何关系?本王妃下令打了她之后,就带着自己的下人走了,可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何事!”君临梦不以为然的开口,杀了宫女是要受处罚,但是打一顿却是没什么。
上官谨睿闻言一笑:“既然三王妃打了那个宫女就走了,怎么又知道她投河自尽了呢?”
“这……我,本王妃是听下人说的,上官大人,请你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一个丞相,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本王妃!”说着这话,还是无比的硬气。
但是却让皇甫家宗族的人都禁不住皱了皱眉,这个女人,实在是……
而上官谨睿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似乎跟这个人再多说一句话也是脏了自己的嘴。
君临梦说罢,又转过头看着皇甫夜,“二皇兄,这苏锦屏,您能饶,但是本王妃是饶不了她的!”
“本王已经说了,小锦锦是本王的心上人,有本王在,谁也动不了她,皇弟妹叫本王一声皇兄,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皇甫夜隐忍的怒气也已经到了临界点,要是他早一点收到这个消息,也许浅忆就不会出事了,而造成这一切,都是君临梦这个该死的女人。
“本王妃……”君临梦还想说什么。
皇甫夜的眼神却忽然放到了皇甫宇的身上:“老三,你就是这么管教你的女人的?竟然当众顶撞兄长?且不论是不是皇家,就是一般的人家,这等妇人,也该拖出去杖毙了才是!”
这话无疑是给了皇甫宇一个发泄自己怒气的机会,几个大步上前,狠狠的一巴掌将君临梦打到了地上,随即一声怒喝响起:“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顶撞二皇兄,你的妇德和女戒都丢到天边去了么?”
这下宗族的长老方才起身来劝,对方毕竟是北冥的公主,再这样闹下去,就难看了!
皇甫夜冷哼了一声,在上官谨睿和皇甫逸担忧的目光之下,将苏锦屏带了出去。
两人一直走,一直走,到了御花园的一角,苏锦屏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抱着膝盖蹲了下去,一张脸埋着,似是隐忍着极大的痛楚。明明,明明一个时辰之前还跟她一起谈天说地的好姐妹,竟然就这么没了,她还记得上次自己挨打的时候,是那个丫头命都不要的挡在自己的身前,不管自己遇到怎样的困境,那张清秀的小脸上总是写满了笃定,“小姐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她也还记得几天前,她们才一起想象着离宫之后的日子,约定了去找她的妹妹,可是,怎么突然她就没了呢?
秋风扬起,是别样的萧瑟之感,而她蜷缩在一起的身子也显得格外单薄。一旁的皇甫夜,妖孽般的容颜现下也苍白的几近透明,她方才那几拳头,下手是真的极重!见她如此,他华丽优雅的声线响起:“小锦锦,别这样,本王会帮你报仇的。”今夜就是君临梦的死期,不过是让她多活一刻罢了。
“不,我要亲自看着她死!”从牙缝里面挤出了这几个字。
“可是……”可是今日,你根本就出不去。但是接下来的话,都被他淹没在了腹中,其实他可以帮她逃离皇宫,但是若是真的帮了,他要拿什么面目去面对最信任他的皇兄?而且他知道,皇兄是不可能真的杀她的,尽管他自己也不明白那股确信从何而来。
他的“可是”一出,苏锦屏没有再开口,也没有听他接着说什么的意思,只是抱紧了自己的身子,在寒风中微微的颤了起来,像是在哭,却又不像是,一张脸埋在膝盖之间,已经是从来没有过的颓废,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肆意妄为,会将身边的人连累至此,总是想着对方不可能将自己怎么样,所以便毫无顾忌,却忘了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会被连累,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不够强!所以才会任人欺凌,由人践踏!前世,妖孽一出,有谁敢说半个“不”字?可是今生,到了这万事都身不由己的封建社会,她一身睥睨天下的气势竟然慢慢的被磨平了,慢慢的消失殆尽,甚至最后害了对她最好的人。
而不远处,一双暗紫色的寒眸扫着那蜷缩成一团的身体,不知为何,向来冷硬的心却微微的抽痛了一下,只是一瞬,便有了一种错不开眼的感觉,这是她么?还是那个时常气得他跳脚的她吗?他见过她的千百种面孔,却独独没有见过她脆弱的一面,而这一面,竟能让人顿生心疼之感,像是一根针狠狠的扎入了心脏,疼痛难忍,叫人无所适从!
一旁的南宫宁馨见着他的眼神,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开口道:“皇上,众位大人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皇甫怀寒这才回过神来,心下却已经是惊涛骇浪,带着南宫宁馨一路往腾龙殿而去,心绪飘远,甚至已经远到不似自己的了。
两人就一直在御花园蹲了良久,一直蹲到了晚上,苏锦屏还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来来往往的人群走过,天色已经彻底了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远远的,传来腾龙殿那边的丝竹之声,苏锦屏更是感觉自己的喉头一阵一阵的腥甜,浅忆死了,她的浅忆死了,可是其他人却在那里高兴的过着春秋节,而且那个本来应该去死的君临梦也在里面!
就在此时,一个黑衣人忽然过来,将一个瓷瓶交到了皇甫夜的手中,里面装的,正是浅忆的骨灰。皇甫夜低低的开口:“小锦锦!”
抬起头,看着他,凤眸中并未水光,有的只是滔天的恨意和浓浓的自责。看着他手中的瓷瓶,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浅忆的骨灰,我让他们装了一捧给你,那小丫头总是愿意跟在你的身边的。”她们之间的主仆情分,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
“谢谢!”将那瓷瓶接过,收入怀中,也许,浅忆更希望自己将她的骨灰送回她的家乡。
此刻,又是一阵喧闹之声袭来,来来往往的人群络绎不绝,看这样子,似乎是大宴散了,苏锦屏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起身,准备离开。然,却在此刻,听到极小的声音从假山那边传来:“公主,那会儿那个苏锦屏打您,那个暗卫怎么不出来帮忙,他的武功不是挺厉害的吗?”
“不过是来帮本公主报仇的,完成了任务自然就回到表姐的身边去了,不过南岳镇国公府也真是人才辈出,竟然有能隐匿身型到如此境地的人,将那贱婢推入河中,也没有一个人看见是他动的手。”君临梦虽然挨了苏锦屏的打,很是气愤,但是想起今日在自己的手上折了一条命,反而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那侍婢闻言,点了点头,而后有些不满的开口:“公主,您身份尊贵,那个贱婢却将您打成这样,您就一点都不生气吗?”
“不生气?本公主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只要让本公主找到机会,本公主一定要了她的命!”君临梦说着,身影已经走远。
而藏在假山之后的苏锦屏,拳头却紧了紧,原来不止是一个君临梦,还有慕容双,甚至是整个镇国公府!好!好得很!
皇甫夜显然也将刚才的话都收入了耳中,略微有些皱眉。苏锦屏忽然转过头对着他开口:“小夜夜,今天晚上,拜托你了,我要亲自引她去鬼门关!”
“可是……”你怎么出去?
“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只要帮我把我要离宫的消息散播出去就够了!拜托了!”说着,她竟是弯下腰向他鞠了一躬,她苏锦屏从来不向任何人低头,可是为了给浅忆报仇,她不得不对着他低头!皇甫宇毕竟是皇甫夜的亲弟弟,他未必愿意为了自己去谋算他,但,这件事情除了皇甫夜,任何人都做不了。
见她如此,皇甫夜顿了半晌,最终只得苦笑一声:“本王真是败给你了!”原本他本来准备直接想办法将君临梦扔到青楼,弄死了再扔回去,可是看小锦锦的意思,是要她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届时,皇甫宇自然也会被牵累,她这根本就是在为难他,但是看她这模样,他却拒绝不了。
“那便多谢了,我回去了!”说完,含着满腔的怒火,头也不回的离开。
而她走远之后,皇甫夜方才咳嗽了起来,一只手扶在假山上稳住自己的身型,唇边的血液也像是流水一般的喷涌而出。一个暗卫飞快的出来扶住了他:“王爷!”
“本王没事!”低低的说着没事,樱花般的唇畔却扬起一抹苦笑,小锦锦,下手真狠!
……
苏锦屏回了景仁宫,看着空旷的屋内,忽然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摸了摸自己胸口的瓷瓶,脑海中浮现的是这些日子两人相处的一幕一幕。咬了咬下唇,低低的开口:“浅忆,你一定怪我吧?怪我没有保护好你,也怪我害了你,若是有下辈子,你要小心了,千万不要遇上我这样无能的主子。”
呐呐的说完,屋内却没有听见回音。若是那个小丫头还在,定然会挺起自己的小胸脯开口“奴婢只跟着小姐一个人,小姐永远都是奴婢的主子。”可是现下,屋内却是一片寂静,一片漆黑,让她已经没有待在这里的勇气,匆匆忙忙的进去收拾好了东西,挎着包袱,出了景仁宫的门,走了几步,却还是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她好似看见那个小丫头站在门口,笑着对着她挥手……
仓皇的转身,飞快的踏步而去,浅忆,对不起……
南宫宁馨确实履行了她的诺言,苏锦屏顺利的出了景仁宫,一路往梨园而去,一步一步,坚定而绝决!就是不为了自己,不为了那个人,为了给浅忆报仇,她也必须离开东陵!君临梦、慕容双,南岳的镇国公府,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殿下,那个女人现在都没有来,我们还是先走吧!”按理说,他们两个时辰之前就该走了,殿下却硬生生的等到了现在,现下春秋宴想必都已经办完了,若是再不走,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而百里惊鸿却置若罔闻,静静的坐在桌前,稳如泰山,寡薄的唇畔吐出了一个字:“等。”今日之事,他也知晓,可是他却不能出面安慰她,但,他相信就是不为她自己,为了那个丫头,她也一定会来的,这便是他认识的苏锦屏,绝对的有仇必报!
“殿下!”修的声音有些急躁,若不是今夜皇宫戒备森严,他真恨不得冲出去将那个女人拖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苏锦屏看着屋内的几个人,面上并无异色,她一直就知道他的身边有保护者,今日见着了,也并不奇怪,而且她已经没有半分觉得奇怪的心情。
见她进门,他淡薄的容色不变,起身,开口询问:“没事吧?”一双月色般醉人的眸子看着她,里面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担忧。
“没事!”她也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
“砰!”的一声,就在此时,一个黑衣人冲了进来,“殿下,皇甫怀寒已经发现苏锦屏离开了景仁宫,而后下令说苏锦屏有谋逆之心,要诛杀之,正在满皇宫的搜查,但是不过是做做样子,现下他已经带人过来了,我们必须马山走!”
点了点头,执起苏锦屏的手,拉着便往密室的入口而去,风和修在他们的身后望风,可就在此时,殒飞快的冲了进来:“殿下,不好了!”
脚步顿住,转过头看着他,无声的询问。
“梵音方才入宫来找您,但是被皇甫怀寒给抓了!”殒的声音一落,整个屋子便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梵音是他的手下,也是专门负责修建密道的人,而这密道中迷宫的地图,只有两张,第一张在百里惊鸿的手中,第二张便是修建密道的蓝本,在梵音的手上,从不离身,也就是说,迷宫的地图也到了皇甫怀寒的手里!
那么他们现在,只剩下两个办法,第一是赶紧出去,和皇甫怀寒拼时间,但是对方既然已经有了那张地图,很快就会追上他们,在东陵的地界上,而且还是对方知道地图的情况下,以皇甫怀寒的实力,他们绝对走不掉,届时便都是必死无疑!第二,那便是留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再找其他的时机!可是皇甫怀寒已经对苏锦屏起了杀心,而且苏锦屏现在也就在此处,待皇甫怀寒带人过来,这通敌叛国之名是绝对逃脱不掉,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有了决定!
松开了苏锦屏的手,开口道:“你走,我留下。”语气淡淡的,好似只是探讨着今日的天气如何。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地图,我就是走了也会被抓回来,那我也不走了。”她只是淡淡的看着他,眼底却不自觉的浮现了些许水光,她不笨,皇甫怀寒的目的其实根本就不是她,而是百里惊鸿。可是皇甫怀寒找不到杀他的理由,便也只能一直容忍,百里惊鸿这话的意思,并不是单纯的她走,他留下,而是给了皇甫怀寒一个杀他的理由,南岳质子帮着通敌叛国的逆贼逃跑,这个罪名……若是要杀了他,南岳那边也什么话都不能说。
“你信我么?”修长的手,触上她的脸颊,寡薄的唇畔扬起,脸上是绝对的胸有成竹,好似什么事都难不住他。
“我不走!”无视了他的问题,开口吐出了三个字,坚定而绝决。因为她知道,她这一走,就是将他送上了绝路!这般态度,让原本对殿下的行为很是不满的几大暗卫,心中也平和了下来,原来不止是殿下一个人愿意以自己死来换对方生,她也愿意。
“我只问你,若是我百里惊鸿,并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我,你,可还愿跟我?”他没有再坚持这个问题,只是将那毫无焦距的眼眸放在她的身上,淡淡的开口问着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像是情人间的细语。
她死死的点了点头:“愿意!”
“若是,我没有滔天的财富,而且我这一生,都是这冷冷清清的性情,不知说好话,亦不懂浪漫,你,可还愿跟我?”冰冰凉凉的指尖,在她的脸上轻划,似是要将她的容颜刻进心底。
苏锦屏抓着他在自己脸上游移的手,从来就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离死亡那么近,也从来就不知道这个人竟然已经不知不觉的在自己的心中占了这么重的份量,她死死的咬唇,掩下了眼中的泪水:“愿意!”
这话一出,他笑了,就如同初次见他的时候笑得那般好看,仿佛是开尽了世间的绚丽:“那,若是你我都能渡过此劫,你可愿许我一生一世?”
“愿意!”毫不犹豫的点头。
“唰!”的一声,一道剑光一闪,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剑架在他的颈间,白皙修长的手,握着剑柄,语气淡漠而绝决,他已经知道了他想要知道的,所以,即便是死了,也不再有遗憾了:“那么,你现在便走。去南岳,若是我不能活下去,你便代我好好活着。”
苏锦屏见他此举,咬着牙怒骂出声:“百里惊鸿,你混蛋!”眼中的泪水也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上前一步想要夺过他手中的剑,却见他用上了力道,白玉般的脖颈出现了一道血痕。狠狠的开口:“百里惊鸿,你以为你这样便能威胁我吗,不就是抹脖子吗,谁不会,你敢抹第一下,老娘就敢抹第二下!”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怒视着他。
“你不想为浅忆报仇了么?”淡淡的开口,声线清冷孤傲。
苏锦屏闻言,徒然怔住了,耳畔能听到一阵脚步声,想来皇甫怀寒是离此地已经不远了。他终是有些急了:“走。否则,你如何对得起浅忆。”
咬了咬牙,心中已经做下了决定!回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对着那密道口而去,他说得对,她必须为浅忆报仇,等浅忆的仇报了,若是他不在了,她便……想到此处,忽然,一道冷冷清清的声线从身后传来,只有四个字:“锦儿,吾爱。”
脚步顿住,像是生了根一般挪不动,眼中的泪光更是疯狂的酝酿着,几欲喷涌而出。转过头,看着他那张倾城绝世的容颜,红着眼眶,咬着下唇,恶狠狠的开口:“百里惊鸿,如若我说,你要是死了,我必定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相随,那么,你还敢死吗?”
他闻言,怔住了。半晌,一抹笑意绽放在他的脸上,比天上的明月还要美上千万分,而后,寡薄的唇畔轻启,飘渺若云的声音响起:“不敢。”
“那你给老娘听着,一定要好好活着!”说罢,已经没有勇气听他回话,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去保护她。”对着门口那四人开口吩咐。
风和修等人欲言又止:“殿下!”
“这是命令。”四个字一出,几大暗卫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无奈,而后相继踏入了那条密道。
待他们都进去,他方才将自己手中的剑,对着那个方位一扔,精准的打到了机关处,而后床沿移动,将那条密道的入口遮住。缓步走到门前,将门打开,而后坐在桌前,举起手中的茶杯轻酌,淡淡的茗香扑鼻,淡漠的容颜上并无半分慌乱之色,也没有半点对死亡的恐惧,甚至,还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她说,即便是他不是他,没有滔天的财富,甚至一生都只是这个性子,她也愿意跟他。她还说,若是他们都能活下去,她便许他一生一世。知道了这些,即便下一刻就要身在地狱,又算的了什么?
一袭紫金色龙袍的人,出现在屋门口,他的身后带着一群侍卫,到了门口,冷声对着侍卫们开口:“不许进来!”这是他对对手的尊重,而百里惊鸿也值得他给这样的尊重!
明黄色的靴子踏入屋内,冷声开口:“南岳三皇子,朕听闻你这里,有一条出宫的密道,而皇宫也出了谋逆之人,现下是半分线索都没有,不知道南岳三皇子是否介意朕派人一搜?”
“皇甫怀寒,你应该知道,她走了,你方才有理由杀我。”仍是淡漠若云,飘渺若素,仿佛谈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生死。
没错,那个女人走了,百里惊鸿才构得成帮助反贼逃跑,绝对是勾结同党,自己若是一封国书写到南岳,南岳皇也不好多说什么,届时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除掉百里惊鸿。而要是把苏锦屏抓了回来,这罪名就可大可小、不痛不痒了。所以他明明知道南宫宁馨在帮助苏锦屏逃跑,他也刻意视而不见,等的,就是这一刻!
看了自己面前这个如仙般出尘的男子半晌,皇甫怀寒方才开口:“百里惊鸿,这一局,你输了!”没有输在谋略,没有输在手段,亦没有输在实力。本来他们两人是该打成一个平手,但是百里惊鸿为了保住苏锦屏的命,输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
冰冷的语调,传入他的耳中,他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甚至还很是悠闲的端起自己的茶杯饮了一口,而后,那似云中歌般的声音响起:“输了么?我,心甘情愿。”
说罢,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慢慢的踱到他的身边,一双月色般醉人的眼眸凝视着他寒潭碧波般的紫眸,那一眼,像是一把尖锐的利剑,就要刺进皇甫怀寒的心里,最终,寡薄的唇畔勾起,吐出几个淡淡的字:“我输了,不过,你真的赢了么?”
这一句话,让皇甫怀寒的身子禁不住颤了一下,脑中浮现的,是自己今日在御花园看见的场景,那股心疼之感又慢慢的回暖,一双暗紫色的寒眸一闪一闪,里面都是奇异的光芒,复杂得如同漆黑的夜色,叫人看不透这一切本来应该有的面目。而此刻,他却完全不懂自己的异样是为何,但,很快的,他就冷静了下来。
见他已经镇静了下来,百里惊鸿复又开口:“皇甫怀寒,你,太不了解你自己了。”皇甫怀寒最恨的就是他人藐视自己的威严,可是他却对她百般容忍,就是他都能看出皇甫怀寒的异样之处,但是对方却一直在自我暗示,安慰自己不过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
暗紫色的冷眸凝固了,他承认,也许自己面前这个人说的对,说不定他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女人了,不然,他就不会对她百般容忍。不然,今日在御花园看见她就不会顿生心疼之感,而且那感觉是那么的强烈。不然,他也不会如同现在一般,在确定她已经走了,而且自己从此以后,都不能以任何理由将她追回来……在她彻底的走出他的生命之后,心中会变得落空空的,如同是缺了什么。
但是,那又怎样?即便是喜欢上了又怎样?即便是真的疼痛如锥心刺骨又怎样?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身上的重担,也永远不会放弃自己要追逐的夙愿!看着自己面前的男子,冷笑着开口:“即便如此,朕也不悔。请吧……”
百里惊鸿闻言,却丝毫也没觉得惊讶,像是早就料到了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多言,不急不缓的跟着他踏了出去,状似闲庭阔步,十足的悠闲至极……
------题外话------
会不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元芳,你觉得呢?
昨天杀了浅忆,于是我在群里从“山哥”,变成了“山楂”,流泪……你们千万不要向她们学习,我还是你们心目中那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山哥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