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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君兰本来是很确定自己是肠胃不适的。但是别董皇后这么一看,再专程询问, 她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应当是吧……”君兰犹豫着道:“只不过不思饮食而已, 难道不是这个问题么。”
看着董皇后严肃的样子, 她心里打了个颤, 十分紧张的问道;“莫不是、莫不是什么大病症?”
听了她这话, 再看她紧张至极的样子, 旁边潘太后忍不住笑了。
“哪里是大病症。只不过像是害喜而已。”太子妃在旁说道。
“害喜?”
君兰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 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仔细思量了下,脸颊上腾地下飞上了红晕。
“怎么、怎么可能。”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心里发慌,吞吞吐吐说道:“怎么可能。我就是有点不思饮食啊。”
瞧见她这模样,潘太后有些心疼了,说道:“是或者不是, 叫了太医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不用担心。”
语毕, 潘太后唤来了一名公公, 遣了他去太医院多找几个人来。
董皇后倒是舍得打趣君兰, 在旁问道:“你说不像是害喜。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倘若是害喜了, 你就听我的,让我来给你安排饮食。倘若单单是身子不适, 那你就听母后的, 让母后来安排饮食。你看如何?”
君兰下意识就要答应, 顿了一顿,察觉不对。再一思量,登时哭笑不得, “这可不成。娘娘这话差点把我绕进去。若我答应了,岂不是没的自己做选择做决定了?”
董皇后“哈”地一声笑,拊掌,“哎呀,这孩子不太傻啊。竟是反应了过来。”
君兰说道:“自然不傻。”
“快了快了。”潘太后道:“一孕傻三年。你往后三年里,怕是都要晕晕乎乎的。”
这接连的玩笑话,怎么都绕不开“有孕”的事情上。
君兰听着想着,心里愈发忐忑。隐隐的,生出一点点的期盼。
太子妃见到了她的不安神色,思量了下,说道:“或许是有孕。也或许是身子不适。左右等会儿见了太医就会知晓,莫要紧张。”
虽然君兰辈分大,可她年纪小。面对着年龄稍大的太子妃,听了对方宽慰的话语,心里到底踏实了许多。
潘太后朝董皇后使了个眼色。
大家就先说起了旁的话题,围绕着卿天宏的事儿讲了起来。
说笑着的功夫,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三名太医陆续进到屋中,为君兰把脉。
待到全部把脉完毕,三人列成一队,齐齐笑着拱手道贺,“恭喜王妃,贺喜王妃。是喜脉。”
虽然刚才心里有了一点点的准备,但是当真确认下来后,心境截然不同。
欢喜有,紧张也有。更多的,却是忐忑。
——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在她没有防备的时候,一个小生命居然出现在了她的身体里。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她不知该怎么去描述。
……可惜九叔叔现在不在这儿。
君兰的心里忽然有些失落。生怕旁人担心她,强笑着没有说出来。
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了住着的宫殿。
君兰坐在院中的躺椅上,很小心,很小心地慢慢躺了下去。而后望着满院的落叶,视线往上挪移,定格在一片从空中飘落的枯叶上,心中空空的,好似什么都没在想,又好似想要记起什么,只是思绪懒懒的不想去活动。
在她倦懒着休息的时候,蒋妈妈和盛妈妈却是高兴得很。
“竟然,竟然是有孕了吗?”蒋妈妈震惊着,又欢喜起来,“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真是没有想到!”
君兰的孕期反应不算强烈。
蒋妈妈当初有孕的时候,反应比这大得多,看到君兰这般轻微的不喜食物,就没往有孕上面想。
至于盛妈妈,在浣衣局待了那么久,她早已忘了主子们怀孕时候是什么状况了。再者她自己也没有经历过生育,对这些当真是不了解。
“这可是大喜事!大喜事!”盛妈妈说着,就要和王府的侍卫说声,“我告诉他们去,让他们和王爷说一声!”
蒋妈妈也道:“我去找蒋辉。”
君兰听闻,赶忙手撑着藤椅扶手坐了起来,扬声唤住了她们两个,“我暂时不打算把消息告诉王爷。”
这话让两人同时停了步子。
“王妃怎么这么说?”盛妈妈不解。
君兰把身体绷直坐好,笑道:“王爷在外忙着呢。又不是要待很久,不差这一时半刻的。不急。等他回来了再说。”
她主意已定,两位妈妈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但是,不只是两位妈妈,还有其他人想要急着让卿则尽快知道这个大好消息。
比如,潘太后和元成帝、董皇后。
之前君兰刚刚得知有孕的消息,神色有些茫然。
潘太后和董皇后看卿天宏想要缠着君兰,生怕刚刚怀了身子的她再有闪失,就让蒋妈妈她们扶着她先行回去。
待到安顿好卿天宏后,也不需要君兰出院子去永安宫了,潘太后和董皇后直接亲自去了君兰那儿一趟。
与她们同行的,还有刚刚得知这个好消息的元成帝。
不怪元成帝这样紧张。
他那个九弟弟,脾气怪得很。二十多岁的人了,莫说是娶妻了,就连个通房都没有。一直挨到了今年方才成婚。
身边没有人,自然没有子嗣。
可子嗣对皇家人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清王爷不急,元成帝替弟弟急。偏偏清王爷把这些事儿都不当回事,压根不放在心上。即便元成帝有心想催一催他,清王爷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直接没仔细考虑过。
元成帝记得火烧火燎的,可拿他没辙,就只能这样暂且算了。
谁知现在峰回路转,事情有了巨大转机。
小九媳妇儿竟然有了孩子。
元成帝喜出望外。知道消息后就去寻了皇后。见到太后也在,听闻婆媳两个都要去看小九媳妇儿,元成帝就一起跟了过来。
听到公公的高声唱和声,君兰都来不及起身行礼相迎,三人就已经在宫人们的伺候下迈进了院子。
君兰急忙起身。
董皇后赶紧让牛公公去扶她,焦急道:“可使不得。怎么能猛起来?一定要慢慢的来。怀孕时候最忌讳这样动作快。”
潘太后看着君兰脸红红的羞涩模样,喟叹了句:“如果小九在的话就好了。”
“可不?那就差他一个了。”元成帝知道自己将要有小侄儿了,开心不已,一看到君兰就合不上嘴角,乐呵呵地道:“让他赶紧回来。陪着你和孩子。”
说着,他又有点不放心,叮嘱君兰:“你可小心着点。这头一胎啊,特别是前三个月,万分关键。什么事儿都等着三个月够了再说。这些天你好生养着,差什么吃的什么喝的,和你皇嫂要。”
潘太后瞧着这一幕笑眯了眼。
董皇后睨了元成帝一眼,哼道:“看你婆婆妈妈的。哪就需要你来说这些了?哦,敢情你一个大男人,还能比我们懂?”
董皇后拉了君兰的手,声音不高不低地道:“别理他。咱们说咱们的。他只知道个皮毛,我和母后懂得才是最多。要我说啊,听他十句话还不如我们一句。”
元成帝不服,不过,也没甚能反驳的,只能重重叹了口气,自己找棋盘去下棋了。
元成帝自己和自己对弈的时候,潘太后与董皇后落了座,好生与君兰商议一件事情。
“……既然有了身孕,清王府又没有修葺完毕。倒不如就留在宫里慢慢养着,回府的事情往后再说。旁的不讲,单就这吃和行的事儿,你在家里头,一个人就是搞不定的。倒不如在宫里住着,有太医看诊,保胎养胎。无论去哪儿,都有人看护着,绝对不会出差错。不像那清王府,都是大老爷们在,没几个伺候人的。”
潘太后说完,董皇后接了上去:“小九平日里忙得很,镇日里不着家。你一个人在王府里冷清得很,还不如在宫里热闹轻松。”
她们说的都很有道理。
可是君兰更喜欢在清王府里。那里是九叔叔和她的家,在那儿,她和九叔叔可以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倘若到了宫里,二人相处的时间势必少很多。因为有皇上在的地方,九叔叔就要和皇上商议很多的事情。根本顾不上其他。
然后也就顾不上她。
其实君兰平日里没有这么想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孕了的关系,不由自主就往这个方向瞎想起来。
君兰赶忙阻止这种念头的疯长,笑着谢过了潘太后和董皇后:“我再想想。”
九叔叔不在身边,她心里的失落是遮掩不住的。
董皇后发现了,就道:“是得好好想想。你若是觉得宫里呆不惯,倒是也能回王府去。等小九回来再谈吧。”
潘太后一心想让君兰留在宫里照顾着,不愿意听到董皇后这样说,就想要把话题扳回来。
董皇后回头看了看她,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潘太后这才把打算按了下来没有提及。
*
头三个月是关键。得好生养着,万不可乱动。
依着风俗习惯,在很多大户人家里,女子坏了身孕后,头三个月并不对外告知,只有几个极其亲近的亲人晓得。待到胎儿满了三个月后,坐稳了胎,方才把有孕的消息放出去。
如今君兰怀有身子一事,董皇后就和知情的几人下了命令,不许外传。
因此,这事儿还真的没多少人知道。
君兰自然是希望她和孩子都健健康康的,不然,九叔叔回来后,她也不好交代。因此,现下她就听从了潘太后她们的建议,窝在院子里,等闲不出来。
自打那天起,潘太后就日日遣了人来问她的状况。吃的,喝的。有甚喜欢,有甚不喜欢,都要分的清清楚楚,然后让御膳房记下,力求让君兰能够多吃点。即便吃不下,也要营养补充足够。若是君兰不舒服,哪怕是有一点点的不妥当,也不行,需得赶紧让太医过来看诊。
一晃好几天过去。
原本卿则说,去冀州要不了几日就会回来。可是现下好多天了,还没有将要归来的消息。君兰就有些坐不住了。
好在宫里有人前来,所以,让她暂时转移了注意力,放到了这个上面。
君兰这日正在屋子里看一本书。眼睛有些酸累,她搁下书册放到桌上,正想着一会儿闲来无事去花园里走走,就听宫人们来禀,说是慧成郡主带着女儿进了宫。现下正在太后娘娘那儿。
慧成郡主?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孕后反应会迟一些。君兰想了一想反应过来,那不就是丁淑眉的娘亲么。
她和丁淑眉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了。宫变之后,各家各户都忙得很。她又一直待在宫里没有搬回王府。因此,两人想要见一面也是很难。
丁淑眉是君兰少数的几名好友之一。
更何况,丁淑眉和她算是远房的堂姐妹。这份亲情关系,虽然随着以前的她故去后而不再存在,但她知道这事儿,依然把丁淑眉暗暗地当做自己的姐妹。
听闻丁淑眉在宫里,原本君兰还有些困倦,懒懒的不想动弹。现下瞬间情形,再顾不得其他,急忙换了身见客的衣裳,就往静明宫去。
静明宫内。
潘太后和慧成郡主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间或和丁淑眉说上几句。
慧成郡主的父亲定王爷,是先帝的兄弟。慧成郡主也算是潘太后看着一点点长大的。两人的关系颇为亲近。
只不过慧成郡主的脾气略微有些强势,和潘太后有点合不来。因此,两人虽关系亲近,实际上相见后并不热络。
如今慧成郡主来见潘太后,却是为了丁淑眉的事情。
刚开始,慧成郡主还能维持着淡淡的模样,但是,眼看着潘太后的心思不在这儿,眼睛不时地往外看过去,一瞧就知道在想旁的。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淑眉的身子如今眼看着越来越弱,也不知是怎么了。”慧成郡主说着,拿着帕子悄悄抹眼泪,“您悄悄。原先多标致的姑娘,现下却成了这般的模样。这让我可怎么活。”
潘太后先前就觉得丁淑眉这孩子瞧着弱气了点。比起往日来,瘦的有些干黄不说,还精神不太好。摇摇晃晃的,好似随时能够跌倒一般。
初时潘太后只想着这孩子可能是大病初愈所以如此。眼下步入冬日,染了风寒的人有,发烧头疼的人也有。季节交替本里就容易让人生病,更何况是天气冷倒了这个份上。
因着丁淑眉一进屋就自觉的坐到了门边上的座位上,所以潘太后只略微想了这么一下,她是受了凉还是头疼,可以远离她,免得她沾染了病症。
如今听了慧成郡主的话,潘太后方才晓得事情远没那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潘太后看了眼几乎挨着门槛坐着的丁淑眉,听她掩唇咳嗽,方才记起来她之前好似也一直在不时的咳嗽,忙问慧成郡主:“你是说,这孩子已经病了很多天了,然后还没有查出病因?”
“是。”慧成郡主答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溢了上来,“还没完全查出病因。所以,我想着带了这个孩子来给您看看,帮忙瞧瞧。”
慧成郡主相貌妩媚,因着保养得当,看上去根部不像是个有了那么大女儿的中年女子。以往的她,十分体面也十分注意形象,因此很少有在旁人跟前失态的时候。
可是现在,她眼中满是泪水,有的甚至来不及擦去,顺着脸颊就滚落下来。整个人憔悴了许多,昔日的风采折去了大半。甚至于皱纹也深了些,整个人都显得苍老许多。
就是这个时候,公公在外禀道:“清王妃嫁到——”
看着脚步轻盈往这边行来的,潘太后瞬间后悔了。
刚才是她示意宫人们去和清王妃通禀一声,丁淑眉到来之事。
她知道君兰这丫头的毛病。看着待人和善,其实亲近的人很少。难为丁淑眉和这孩子关系不错,现下丁淑眉来了,潘太后就思量着让两个孩子聚一聚。
谁曾想,丁淑眉竟然病了。
“你先回去。”宫女撩起帘子,君兰的身影刚刚出现在门口,潘太后就赶忙道;“一会儿再来寻我。”
君兰听闻后有些意外。
刚才和她说丁淑眉进宫一事的宫女,分明就是太后宫里的。所以,君兰也不用多问几句,直接就来了静明宫寻人。
哪知道潘太后居然改了主意,不让她继续前行,而是让她刚进门就折回去。
君兰抬头看看一脸严肃的潘太后,又低头看看坐在门边儿的丁淑眉。
她发现,丁淑眉不动声色地朝她摇了摇头。很显然,也不赞同她在这儿久留。
君兰踌躇了片刻,接受了好友的好意,并未进门去,而是就在门口处朝潘太后和慧成郡主福了福身,“见过太后娘娘。见过郡主。”
慧成郡主心里牵挂着女儿,见状只略微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虽说慧成郡主辈分高了一倍,但是,实际上君兰的身份反倒是比她高一点。因此,从辈分来说,君兰和她行礼是应该。但不行礼的话,也没甚大碍。
慧成郡主没有说什么。君兰得了潘太后的颔首示意后,就慢慢站直了身子往回走去。除了临行前朝丁淑眉笑的那一下,不再多管其他。
行至院中,君兰隐隐的听到了慧成郡主的哭声。
她心里一颤,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但是,又有点摸不着头绪。只是一遍遍地想着丁淑眉那不甚好看的脸色,心里堵堵的难受着。
君兰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又不能再去静明宫问个清楚明白,便拿纸写了封短笺。
上面内容,她没有问丁淑眉到底是怎么了。而是提了几句刚才相见却不能凑在一起玩耍的遗憾。
她知道,依着丁淑眉的聪慧,一定能从她字里行间的遗憾中看出她的疑问。也能够明白,她是为了防止慧成郡主看出她信笺的用意,所以才含蓄的把问题问出。毕竟信笺送过去后,是会直接交到了丁淑眉的手里,还是要通过慧成郡主才能到了丁淑眉的手中,真的没法断定。小心驶得万年船。当心点总是好的。
如果丁淑眉能够解答她的疑惑,用回信把事情一一说与她听,那自然是好的。
倘若对方不告诉她,那就继续这样子下去。
因为不告诉她,一定是因为不能说或者不敢说。既然如此,那么这事儿她就不再多问。把疑惑全都闷在肚子里烂掉,也不多嘴。
原本她和丁淑眉也有书信往来。这样来来回回的,倒是不会惹了谁在意。
或许是这样的愁绪尤其消耗心神。把这件事安排妥当,再遣了人去送信后,君兰也顾不得旁的了,径直往榻边行去,准备歪靠一会儿,歇歇。
谁知刚刚躺下没多久,眼睛就沉沉的想要入睡。这困意来的突然。若是以往,她或许还会强撑着不睡。但是现在她是双身子,为了孩子也不能可以如此。索性顺从身体的感觉闭上眼,打了个哈欠。根本来不及多想,没多久就沉入黑甜梦乡。
这一觉睡得沉。一直到了傍晚,君兰方才悠悠转醒。
醒来的第一个感觉,并非是赖床不想起,而是腹中不适之感。既有反胃的难受,又有饥饿的难过,急切地想要吃点东西,又怕等下会吐出来。
在这样百般纠结中,君兰坐起身来,打算下床让人备些水果蔬菜来。
心中打算好了,她扶着床沿准备穿鞋。
谁知道脚尖刚刚碰到鞋边,身边突然传来一声沉沉的沙哑声音。
“醒了?”
即便只有短短二字,君兰依然瞬间就认出了他的声音。
她没料到他会忽然就回了京,忽然就回到了他的身边。
这惊喜来的太过突然。因此,在这一瞬,她竟是忘了回答他的话,只侧首朝他看了过去,愣愣地凝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