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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 营地里开了场庆功会。
唐中将安排人找附近的村民买了牛羊, 架起篝火,现杀现烤。
营地里于是非常热闹,八千秦俑不能吃东西也并不在意,载歌载舞地唱着古老的秦人战歌。
霍去病的心情自然格外好,他坐姿随意地坐在篝火旁边, 潇洒地边啃羊腿边听秦人唱歌——这对他来说也很新鲜, 秦人论年代比他还要早个不少, 秦人的歌声他也没没亲耳听过。虽然秦汉之间有传承,但传承中总归难免演变革新, 是以秦歌落在霍去病耳朵里, 也叫“古色古香”。
“来,将军, 敬你。”祝小拾端着两碗酒过来, 盘腿一坐,递了一碗给霍去病, “这个酒是附近百姓自家酿的,不是很烈, 楚潇说将军应该能喝。”
霍去病听着她的话,似乎觉得很好笑, 以一种“你觉得我一个带兵打仗的人会不能喝吗”的眼神打量了她几眼,说:“我要烈的。”
“……你别要烈的了。”端着一盘切好的牛肉正往这边走的楚潇失笑, “在你们之后九百多年的宋朝时有了蒸馏技术, 从那时开始, ‘烈酒’就不是你们说的那种烈了,对你可能……”
“但我想尝尝啊。”霍去病一脸坦诚地望着他,吭哧咬下一口羊腿肉,又说,“反正我又不会死。”
“……”楚潇心说这个理由真是好生霸气。
于是一打响指:“给霍将军拿瓶国宴特供的西凤酒来!”
大红的瓶子,上面用金色的字印着“52°”。祝小拾看着都打哆嗦,见霍去病一脸淡定地找了个大号瓷碗,不得不扑上去给他换个小酒盅。
“这个真不能这么喝!!!”她举着大碗不让霍去病抢,霍去病紧皱着眉头,嫌弃地看看手里跟小孩子过家家用的小杯子似的酒盅,无奈地退让:“好吧好吧,你们现代人的规矩真奇怪。”
“并不是因为规——”祝小拾说到一半,被楚潇从身后捂了嘴。
扭过头,她看到楚潇拿着两只碗,微笑淡淡:“没那些规矩,我陪将军喝。”
霍小将军非常高兴。
半分钟后,霍小将军:“噗——咳咳咳咳咳!!!”
他的脸一下子涨红,瞠目结舌地指着酒,咳了半天才说出话:“这是酒吗!!!”
“陕西一大特产,正经的好酒。”楚潇笑吟吟地又喝了一口,又道,“仔细品品,我觉得将军肯定会喜欢。”
“怎么会喜欢?!这也太难喝了!”霍去病愁眉苦脸地把酒碗放到旁边的小桌上,还嫌弃地推得远了些,接着又狠狠啃羊腿。
这个举动满是年轻人赌气的味道,祝小拾看得想笑,又觉得对民族英雄不尊重,只能伏到楚潇肩头上艰难地扑哧扑哧笑几声。
然而过了五分钟,霍去病默默将手伸向了酒碗。
他有点窘迫地说:“还挺香的。”
“哈哈哈哈哈!”祝小拾这回没忍住,捶着楚潇说,“将军好直爽!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
霍去病品着酒没吭声,不远处正花样唱《诗经》的秦俑倒注意到了祝小拾的笑声,一齐看过来。
然后,他们的目光也很快转向了霍去病,立即有胆大的上前起哄:“将军,首战告捷,您来唱一个!”
“……”霍去病眉头微蹙,放下酒碗看过去。
“将军唱一个!”更多人开始一齐起哄,还有人“倚老卖老”说,“听说汉朝比我们晚些年?您那时候的歌什么样?”
霍去病显得稍微有点局促,篝火的黄光映照着他被酒气染出微红的脸,他在光火映照中咳了一声,呢喃自语:“唱个什么呢……”
楚潇朗朗一笑,端着酒碗吟道:“四夷既护,诸夏康兮。国家安宁,乐无央兮——①”
“……这首歌流传下来了是吗?”霍去病怔然,楚潇衔笑点头,他脸上的红晕顿时更明显了一点。
他清了清嗓子:“诗歌我不拿手。既要贺首战告捷,我给诸位秦代先辈舞个剑吧!”
“好!!!”顿时呼声四起,掌声雷动。
霍去病提剑起身,有机灵的秦兵将战鼓击起。鼓声中,敏捷而悍利的剑舞一起,即引得四下一静。剑舞“游龙虎步”的特点让他体现得淋漓尽致,而他看起来似乎比游龙还要跟潇洒些,一招一式干脆利落,又连贯似行云流水。
这种古老的剑舞,离现代人已经太远了。如今流传下来的剑舞历经千年改进,柔美之意往往更多一些,向他这样在招式间舞尽意气风发的已不多见。
唐代诗人杜甫的那句“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倒还勉强能与眼前少年将军剑舞的神采和英姿相符。
凌厉的剑光撕裂充满阴柔气息的月色,短促的剑鸣割破呜咽个不停的风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得痴了。
秦人只是在简单地感慨后生可畏。而对现代人来说,在剑气挥洒中则仿佛穿越了两千载的光阴。好像茫茫草原在此刻化作了巍峨雄壮的未央宫,唯有那种汉时大气的黑与红,才能衬得上这样的年少轻狂。
待得他最后一剑当空劈下,收势抱拳后,所有人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两秒。
接着,掌声轰然响起,从秦人到现代人都在声嘶力竭的叫好,妖务部一些第一次见识剑舞的外国军官甚至因为无法表达心底的震撼,只能狂摔酒瓶表达痛快。
霍去病回剑入鞘,走回方才的篝火旁落座,祝小拾已经鼓掌鼓到手都红了:“厉害厉害!将军你特么简直……简直……卧槽!!!”
她在这一刻格外痛恨自己书读得太少,竟完全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表达心底满溢的激动和景仰。
她能想到的只有:卧槽!简直帅到不是人!!!
而此时,相距百里远的地方,一片军营上方因为怨气凝结而乌云密布。这片军营里连篝火都没生,夜色之下,士兵在黑暗中晃荡着,影影憧憧,宛若自地府而来的夺命厉鬼。
一方大帐里,头戴羽冠的单于王狠狠摔了手中盛酒的头骨:“两千年!我们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汉人将军手里败了两千年!”
帐子里一片死寂,被伊稚斜召唤回来的各级王族、将领虽然人数不少,但没有一个敢吭声。
他们中的一大半,都曾败在霍去病手里。或者更准确些说,是都曾死在霍去病手里。
而剩下的,还有相当一部分死在了霍去病的舅舅——大将军卫青手里。
“简直是奇耻大辱!”伊稚斜切齿而道。
底下的安静又维持了一会儿后,他强自沉了口气:“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离得近的几人交换了一番视线,有人支吾说,“可能……可能是有人召了他的魂。也可能是您当年封下还魂法术的时候,走漏了风声……”
伊稚斜头疼地阖上了眼。
如果真是后者,那便意味着霍去病的归来是汉武帝留下后手专门用来对付他的。若是这样,说不准卫青、李广,甚至公孙敖、张骞也在。
“我们不能再让他扼住喉咙打了。”伊稚斜冷声而笑,没有黑眼球的眼中,邪意在眼白上漫开,“他的兵马不是快么?我们要比他还快。多派些探子出去,探到地方,折兰王和卢胡王立刻带兵夹击攻下。取霍去病的首级者,有重赏。”
折兰王和卢胡王相视一望,均是杀气毕现。
他们前两天刚找了汉人的史书来读,里面关于两千年前的一战是这么写的:“元狩二年春,以冠军侯去病为骠骑将军……转战六日,过焉支山千里有余,合短兵,杀折兰王,斩卢胡王。”
那时他们应该是先后死去的,但都不知对方与自己同在一战中阵亡。
现在,一雪前耻的时候到了!
二人立身抱拳:“是!定不辱命!”
于是夜色之下,十数个密探从营中摸出,散向四面八方。
这都是极富作战经验的探子,一路无声无息,但凡见到人必定会绕开,哪怕对方看起来是普通百姓也不例外。
这样的探子,在不惊扰敌军的情况下探到敌情是很容易的——只不过是在他们身处冷兵器时代的前提下。
霍去病军营的两里之外,军用雷达毫无悬念地捕捉到了来犯者。
前后脚的工夫,无人机也传回了清晰的画面。
营帐里,紧盯着监控屏的警卫蓦地起身报告:“将军!”
霍去病几是闪电般地从行军床上蹿起来,警卫一指屏幕:“有敌军来犯。”
“?”霍去病看到他所指的奇怪“方块”,心里当即有点“又要接触新东西了”的小激动,他忙披上衣服走过去,定睛看了看,“应该是个探子,离这儿有多远?”
“2.3公里,折合汉时距离为5.53里。”警卫回道。
还有这么远都能发现?太厉害了。
霍去病暗叹一声,旋即舒气:“匈奴人可能要夜袭。传令下去,全军拔营,东撤两里,在山间设伏。”
“……将军。”警卫滞了滞,小心道,“东边两里……没山。”
“……”霍去病侧头看看他,神色笃然,“有山。”
“真没有,您看地图……”警卫把卫星地图点了开来,“您说的大概是这个位置,在汉代时可能有山,但历经两千年的地壳运动和其他各种外界的因素,现在一马平川。”
“……啧。”霍去病咂咂嘴,忽而一笑,抄起佩剑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