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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词嘴角抽动着,有点不太敢说。
面前的目光太过灼人,江词放下手中的筷子,暗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办法是,劳力由囚犯来出,身陷囹圄的囚犯们往往最看重缓刑或是减刑。
若是利用这些囚犯做劳工,根据他们在出力的表现酌情考虑刑罚的削减,这样的话,囚犯非但不会抱怨,还会感激朝廷的所作所为,这一点与强制百姓劳力完全相反,两全其美,少爷您觉得呢?”
说完她又有些不确定,“只是当朝律法可能不会认同这种做法,况且这势必会动摇律法的威严,皇上迫于压力下,对此也未必会同意。”
纪楚含听完江词的陈述却是心中微讶,虽说这个计策却是大胆而冒险,朝廷中的守旧一派必定不会同意,但是这种方法两全其美一箭双雕,又有何不可呢?
他由衷地肯定江词,“不,你说的很好,至于修葺行宫用的资金呢,可还有高见?”
江词被纪楚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少爷谬赞了,高见算不上。修葺行宫的资金,我认为可以挪用国库的一半,而另一半则由世家大族的女眷来出。
既然这件事本就因董贵人而起,她又能夺得皇帝的万千宠爱,那就由她来举办一个鉴宝大会,比一比哪个女眷拿出的宝贝最贵重,各家的女眷们为了虚荣心必定会精挑细选选出最珍贵的古玩。”
说的嗓子有些干了,江词抿了一口茶水,又继续说道:“董贵人借此便评选众女眷的古玩,给足了各家的面子,最后宣布这些充归国以便修葺行宫,只是这样得罪人的就是董贵人了。不过,这些女眷们本来就是为了巴结董贵人,所以牺牲些钱财倒也没什么。”
说完,江词心怀忐忑地看了一眼纪楚含,“我的这两个方法都需要皇上和董贵人的配合,少爷,您觉得如何?”
纪楚含却没说话,凝望着她的眼神意味不明。
半晌,他却是笑了,精雕似的脸庞浮现起好看的弧度,看得江词有一瞬间失了神,他说:“从前不知,你竟然这么机灵聪慧。”
江词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道:“哪里那里?大少爷谬赞了。”
“都是因着你以前太过愚笨,做什么事情都慢半拍,反应也比别人差一大截,做菜做不好,把厨房弄得乌烟瘴气……”
江词嘴角抽了抽,这算夸人吗,大少爷你可别说了。
纪楚含又突然话锋一转:“但是,我现在改变看法了,原来你除了会行医会下棋,脑子也是可以用的。”
江词苦笑:“谢谢大少爷的夸赞。”
虽说这个计策需要皇上和董贵妃的配合,不过却是几相权衡下弊端最少的计策,想来只要秦王爷认同了就可以了。
江词含糊地应答,又拿起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餐食,这条计策还是她方才胡乱想出来的,没想到纪楚含会这么认可。
才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纪楚含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问道:“你吃饱了?”
江词不好意思直说自己早就吃撑了,还不是为了纪楚含吃晚饭才强撑着吃两口的。就说:“是啊,突然没什么胃口了。”
纪楚含心中有数,没有拆穿江词,淡笑着说:“既如此,本少爷带你去走走。”
江词想着正好饭后消消食,那就出去逛逛吧。
还以为是西街那样的集市,不曾想纪楚含却带着江词来了摘星阁。
方才江词吃着马蹄糕脏了一身衣裳,纪楚含皱着眉十分嫌弃地让她换衣裳,江词便换上了羽衣坊买的那件桃红色的衣裙。
临走前,江词不知道纪楚含又是怎么了,偏觉得她不对劲,硬是找了个丝质面纱给她戴上。江词在内心翻了个白眼,还是认命地把脸给挡上了。
到了摘星阁,赫然发现这里的公子小姐,倒是多得很。
摘星阁是京城最高的一座楼阁,古人说此处高可摘星,因此而得名。此地还吸引了诸多文人志士来此吟诗作对,是以也多有世家大族的姑娘们,慕名某位文人的风采而来。
眼下夜色渐涌,摘星阁内却依旧热闹个不停。
这阁内共有九层楼,每层都各有千秋。江词尾随着纪楚含沿着梯阶到上方走去,底层的几个楼层都没什么人。
等走到了第三层,一众年轻气盛的公子哥们聚在一起,对朝廷政务毫不避讳地议论,不时总有姑娘家路过,像是来相看夫婿似的。
江词扯了扯纪楚含的衣摆,好奇心泛滥:“大少爷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谈论呢?”
纪楚含冷哼了一声,懒得搭理她,自顾自向上走去了。
江词一向八卦,没在意纪楚含的离开,四下打量了下,原来这里面还坐着有冷镜丞和陈向华,她倒是没瞧见,这俩人不说恶名昭著,名声也算是不好了,竟然还有世家小姐青睐,八成还是看上人家的家世罢了。
看了一小会儿,江词觉得这些文人纸上谈兵、空谈大道理,实属无趣,算是明白纪楚含为何不同这些人为伍了,便摇摇头准备离开,回首一看。
原来纪楚含还等着她,长身玉立,正臭着一张脸站在木梯上,看着她发愣地站在原地,那神情像是在质问她,‘还不过来,想本少爷等你多久?’
江词哪敢再让纪楚含等她,立刻风一阵似的跑到纪楚含跟前,刚要笑嘻嘻地奉承奉承,纪楚含就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把她一肚子话都噎回去了。
江词尴尬地呆了那么一瞬,起身跟了上去。
这一切落入眼中,冷镜丞手执酒盏不自觉一抖,洒在了身侧陈向华的衣衫上,陈向华拧眉不悦地说道:“镜丞兄何故心不在焉?”
冷镜丞这才回过神来,歉意地对席上众人拱手:“在下见到一个熟人,暂时离席片刻,各位仁兄继续。”
言罢,便尾随着那两人的脚步,踏上木梯。
等走到了第七层,江词走得有些累了,纪楚含还走在前头,隔得有些远。江词也不管纪楚含会不会待会儿发火了,便停在七楼的窗口前吹着风。
夜间的风势不小,江词吹了一会儿就不太受得住,正欲起身,面纱划在了窗边的木架子,冷风顺势一刮,面纱随着风吹散在空中,划出一条好看的弧度。
江词吓了一跳,那可是出门前纪楚含非让她戴上的,她目光不停追随着那条面纱,只见风势渐微,面纱飞了一会儿,在空中遥遥曳曳地四处旋转,落在一个人的手上。
夜色之中,那人的面容看不清晰,只瞧见腰间别着一块环形玉佩。江词见状,忙转身掉头直奔着木梯向下而去,一路上慌慌张张不知道撞了多少个人,江词不停地说着抱歉片刻也不敢耽搁。
又撞了一个人,江词头也没抬地说着抱歉就向前走去,却不想那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了回来。
江词莫名其妙地回了头,抬眸后忽然笑了,世人都说京城地界宽广,在她看来倒是小的很。
这不,她不就遇见冷镜丞了?
不久前秦茜谣才来纪府后,他就紧随其后来纪府住了几日,后来不知何时就悄声离开了,现在倒是巧得很,本想着知道他在这里好避着他,现在面纱没了,他先看见她了。
江词瞥了一眼他禁锢着她的手,抬眸笑道:“表少爷,您这拉拉扯扯得不知何意?要是让外人瞧见了,恐怕对表少爷的名声不好吧。”
她又拿上次下药的事刺激自己,冷镜丞却怒不起来,那张笑魇如花的面庞让他晃了心神,她这身衣裳也是极妙,衬得她愈发标致姣美,难怪、难怪方才见她时,她戴着面纱。
江词心底对他厌恶到了极致,反倒能够笑着应对自如,她心里清楚,秦茜谣能这么怨她害她,冷镜丞无疑是煽风点火的一把手,所以这个表少爷,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对她,到底是何用意?
冷镜丞松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词不想搭理他,她还急着找那人讨要面纱去,便胡乱应了声:“与表少爷无关吧,我还有事。”
“不许走”冷镜丞脱口而出这句话,自己也觉得惊讶,手又不自觉地抓紧江词的手臂。
江词皱着眉,就差破口大骂了。但好歹她忍住了,提了些分贝好让这四周的人都听得清楚:“冷镜丞!你松开我,这里可有人看着呢,你想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四处的目光都被这边吸引了过来,不少人见此议论纷纷,指责嘲讽充斥于耳,冷镜丞碍不过众人的施压,终是松开了她。
江词揉着发痛的手腕,懒得多看他一眼,转身就走。趁着纪楚含还不知道,她得赶紧把面纱找回来戴上,不然他又反复无常和自己发火,可有的受了。
这样想着,她边走边留意腰间佩戴环形玉佩的人,不多时,终是瞧见了一位。
江词顺着这人腰间的玉佩向上打量,原来是个翩翩公子。
一身青衫似遗世独立,倒有几分不染世俗的意味,注视到江词的目光,他也看向她,满面春风,眉眼温柔如岭上白云,吐字也温柔。
“这位姑娘,可是来寻这面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