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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朝上下,人尽皆知,秦王和皇帝同为太后所出,一母同胞。皇帝能够安稳地坐在那把交椅上,与秦王多年来鞠躬尽瘁的功勋离不开干系。
可现在,元祈一句这二人本就不是一胞所出,将这一切全然推翻,这怎么可能……
元祈知她心中疑虑,"此事知情者不过寥寥,父皇虽是知情人奈何手上没有证据,现在不过是顾忌着秦王占着民心,若是父皇手中有了秦王不是先皇所出的证据,就算秦王再大权在握,坐上那把交椅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他自是无需顾忌。"
“所以你是说,我爹,不是先皇所出,此事既然皇上知情,太后也必定知情,那我爹呢,他可知道?”
元祈笃定地摇头,说道:“秦王若是知道,哪里会为皇家肝脑涂地这么多年。这本就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江词疑惑,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我爹如果不是先皇所出,和太后可有关联?”
“没有,秦王既不是先皇的子嗣,也没有太后的亲缘。至于此事如何得知,妹妹须知,皇宫内得宫闱秘辛,只要发生了,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事情始末,妹妹还是不要知道得好。知道得越多,危险也就越多。”
江词道:“莫非我爹不是先皇子嗣的证据,在你手上?”
回应她的是元祈意味深长的笑意,"天色不早了,今夜是素芯值夜,妹妹该怎么做,就自己看着办吧。"
可他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说清楚,况且这次江词逃出来本来是要调查太后的死因。元祈突然爆出这样一个重磅消息,无疑给太后之死加深了疑点,让她如何能安分守己地做好素芯的本职工作。
“可是我需要知道——”
“你想知道什么?”元祈打断她,“秦王的真实身份,我父皇苦于没有证据不会公开,只有当他功高震主了,父皇手中又掌握了证据,才会以此压制他。你现在的性命安危也可以保证,父皇没有想要你死的意思。妹妹还是自求多福吧,看看此次秦王会不会为了你的安危,自愿交出虎符。”
顿了顿他又笑道,“妹妹的安危可是完全系在秦王身上,只在秦王一念之间,日后我还是不是妹妹的四哥,就看明日秦王的抉择了。”
他说完,就径直向房门走去,留下江词一人在身后思索着一切。推开那扇房门,又听得他道:“素芯,还在那傻站着做什么?”
江词如梦初醒,她现在的身份还是素芯,四皇子殿内的宫女,她不由感慨,冒险出来这一趟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还要替素芯值夜,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
无奈地跟上元祈,江词暗叹了口气,看来今夜注定无眠。
江词站在殿外,手中掌着一把宫灯,在暗夜中散发着微弱的光亮,一门之隔,房门内的四皇子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着,而她呢,还要为一个宫女值夜,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思索着今日元祈所说的一字一句,太后的死因竟也成了毫不重要的一桩事,与她性命攸关的只在于秦王的决定。她不由心生迷惘,秦王会为了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女儿,而递交象征着无尚兵权的虎符吗?其实纵然他不愿意,江词也不会怪他的。
江词这样想着,倒觉得轻松了许多。
夜深了,万赖俱寂,凉风习习,她一身单薄的宫女行装,冷风一吹,吹得她全身发抖。江词脑中灵光一现,动起来就不会冷了,于是在殿外蹦蹦跳跳,左摇右晃,折腾了半天竟还是觉得冷。
看来跳得还是不够狠!冷意侵袭整个身体,反正四下无人,夜色漆黑,江词四下张望了一下,于是跳起了第八号广播体操,第一式原地踏步,走!第二式伸展运动,第三式跳跃运动……
一连串动作江词记得特别清楚,犹记得上学那会儿她还是学校领操队员,她蹦蹦跳跳了一会儿,兴许是心理作用,身子也暖了许多。跳完一整套,忽然觉得自己怪傻的,低下头没忍住咯咯地傻笑起来。
“笑什么呢?说与我听听?”
“没什么,就是——”江词下意识地接话,转头时面上的笑意一瞬间僵在脸上,准确得来说,她也确实笑不出来。因为元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只穿了一身里衣,站在门前含笑看着她,双手抱胸,看来兴致极高。敢情是观察她有一阵子了,江词没来由一阵尴尬。
“你怎么起来了?”
元祈道:“门外有声响,我还以为是来刺客了。”
江词:“……”
“你方才那一连串动作是什么?倒是不曾见过。”
江词不好意思地捋了把头发,“这个嘛,……这个就是一种……呃……一种强身健体的武功……对,我刚才太冷了,就做了一整套动作。”
“哦~”元祈拉了个长音,看那样子像是在隐忍着笑意,“既然外面太冷了,进来吧。”
话音刚落,元祈已经转身走回房内。江词在身后瞪了他一眼,腹黑四皇子每天就想着怎么戏弄人玩儿,但是既然是他主动要求让她进房的,不进白不进,总比外头这么冷要强得多吧。
江词便放下手上的灯笼进了房内,元祈现在身在东宫,吃穿用度和皇上都差不离了,自是比王府的陈列气派了许多。而那桌上摆放着一个五福拱式漆金香炉,散发着清幽的熏香,和江词在坤宁宫闻到的熏香别无二致。
这熏香据太后所说是来自西域进贡,元祈赠与她的,果然,元祈的殿内也在燃着这种熏香,味道比太后寝殿闻到的要淡一些。上次她就同太后说过,这熏香药性极强,若是剂量加大了,日积月累,体内毒性就会愈发累积。
莫非元祈也不知道这份熏香是有弊端的,难道元祈本就没有谋害太后的心思,江词怔愣地站在原地思索,忽然觉得这一天以来脑中积累了太多问题,一个一个追究起来,更加头痛。
轻揉了一把太阳穴,元祈已经走到里间休息,独留她站在偏殿外,眼前圆桌前摆放着两把檀木椅子,江词上前将两把椅子合并在一起,就当是个床塌了,勉强能够躺下睡觉。
这一天动脑实在是太累了,江词怀揣着一肚子疑问,以及对明天的未知数,然而脑袋一沾上椅子,不消片刻就睡着了。
元祈本也是睡下了,忽地外间传来一阵均匀的、分贝不小的呼噜声,一个姑娘家是怎么做到睡觉时还打呼噜的?元祈嘴角不自觉地笑了笑,又想到她站在院中像个傻子似的乱蹦乱跳,他见过这么多大家闺秀,独独她这么……呃,与众不同。
他起身,也没了睡意。走至偏殿,见她躺在两张椅子上,兴许是冷得,身子蜷缩在一起,即使这样呼噜声依旧如此均匀。元祈差点笑出声来,摇摇头走到里间拿出一床被子,轻轻盖在她身上。
她睡相也不太好,不时地还在梦里傻笑,过了一会儿呼噜声虽然不打了,却又开始说起梦话来,元祈坐在一边看着她,她含含糊糊地说着梦话,竟是一个字也听不清。
元祈倏地觉得自己真是无聊,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看别人打呼噜说梦话,站起身,正欲离开,忽听得身后江词又说梦话了,这两个字他听清了,是一个名字。“楚含”。
这名字也有些熟悉,元祈听完,不过愣了那么一瞬,便又挪动着步子,闲闲散散地向里间走去。
次日清晨,各怀心事的人们早早起了床,唯有江词,雷打不动,即使是躺在坚硬的木椅上,准确来说,她本是躺在木椅上,但由于睡得太熟了,却不小心睡到地上了。
然而,元祈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她跟前,她竟还是浑然不知,元祈不由失笑,那边金盆里盛着半盆温水,是他叫太监送进来供江词洗漱用的。
这样看来,换个用处倒也不错。
元祈拿来这半盆温水,本想一头都浇在她身上,但想着君子要怜香惜玉,便蹲在她跟前,攥着毛巾,一点点蘸着温水,然后一滴一滴地悉数浇在江词面上。
江词睡梦中只觉得恍惚是下雨了,雨越下越大,她惊呼着从梦中醒来,只见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一脸单纯无害,手中拿着沾了水的毛巾。而她摸了一把脸,全都是水!
“你干什么!有病啊!”
元祈被人指着鼻子骂,面上还笑意不减,似是玩味或是无辜,“妹妹这样说四哥,真叫四哥伤心。我喊了你半个时辰,你都不起来,待会儿若是冷宫传来消息说你不见了,素芯又恰好醒了,你又当如何解释?”
素芯的迷香是江词下的,充其量能撑上那么一天半夜,这点元祈竟然都知道,江词极度怀疑这宫中四周布满了他的暗哨。但眼下他说的没错,江词也没心力和他争论了,赶紧赶回冷宫把移花接木这一招落实完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