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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扎在定州的大辽鹰扬郎将海里十分的郁闷,他接到报信说西北山的贼人倾巢而出直奔定州府西北八十里外的小县遂宁,遂宁县虽然很小,人口不过万余,但那里却是定州军的粮草屯驻地。
本来依着海里的判断,拥有驻军三千人的遂宁县很安全。西北山上杨一山的那伙匪徒不过是一群要饭花子,根本就没有战斗力绝对不敢打遂宁县的主意。而遂宁县的另一边则是大辽属国北汉的领土,汉军更不可能攻击遂宁。
谁想到饿疯了的西北山贼人居然真的胆大包天到敢偷袭遂宁县城的地步,来报信的人身上那身大辽国骑兵的轻甲都破碎不堪了,上面纵横交错的裂口还有血迹足以证明遂宁县那边好一场血战。
虽然他认定了贼人没有战斗力,但是他也相信报信人的话。报信的骑兵说遂宁县疏于防备,而那些饿疯了的贼人为了抢一口粮食死战不退。大辽三千武装到牙齿的正规军竟然被四千多山贼杀的节节败退。
海里知道自己麾下那些{士兵们的德行,明知道遂宁县安枕无忧那些王八蛋指不定在防备上有多懈怠。报信的人说山贼头几天就派人混进了县城,等大队人马杀到的时候混进城里的数百山贼一发力就夺了城门,大队的灾民疯了一般的冲进去烧杀抢掠,根本就没有准备的大辽军甚至来不及上马就被山贼杀的七零八落。
带队的军官好不容易收拢士兵守住了粮仓,却被山贼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这个报信的人说他们三十几个人冲出来求救,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活着冲出来了。
海里知道事情紧急,定州相隔遂宁八十里,就算是骑兵轻甲上阵一口气杀过去也要两个时辰,那时候粮仓是否还守得住真不好预料。但事情火急,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想办法了。虽然那报信的人伤的极重,但为了赶时间海里还是不得不让这个人带路,那契丹汉子也骁勇点了点头转身就跃上了马背。海里点起了五千骑兵火烧火燎的赶去遂宁。
一路疾奔,等远远的看见遂宁县城外冒起来的浓重黑烟,海里就更加的急迫。给麾下的士兵们鼓了鼓劲,海里大喝着率先抽出了弯刀。
五千骑兵虽然已经疲倦,但是看到遂宁城外的大火浓烟,一场血战就在眼前,契丹人骨子里的狼性被催发出来,狼骑们一个个兴奋的好像打了鸡血,抽出马刀拍打着骏马加速冲了过去。
等到了城外不远处的时候海里猛地察觉到了异样,下令让骑兵放缓速度,然后派了两队斥候过去查看。城墙外面浓烟滚滚不假,可是却没有看到一个山贼的影子。从远处看遂宁县城上插着的还是大辽的飞狼战旗,隐隐约约能看到城墙上的守军严阵以待。
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海里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转头去寻找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报信人,哪里还能找到他的影子。海里虎吼一声,问谁看见了那个报信的人,亲兵们都茫然四顾谁也没有注意那人什么时候不见的。倒是后面的契丹骑兵都看到了,回答说就在看到遂宁县城头冒起浓烟全军提速的时候,那人脱离了队伍朝着西南方向跑了。
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城外的浓烟吸引,根本就不曾在意那人的离去。
已经猜到了上当受骗,海里依然不甘心,分派人出去追那报信的,然后带着大队人马缓缓的朝着遂宁县城开了过去。他想不通,那人骗他说遂宁县被山贼攻击是什么意图,而遂宁县城外被人故意点燃了战火,显然就是为了帮那人脱身安排的,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确信遂宁县危在旦夕。
好计谋!
可是他们图的是什么?一直到了遂宁县城门外,看到城下有不少被焚烧的树木,那树明显是刚刚砍伐下来还没多久,做成了攻城云梯的样子,已经烧的模糊了。水分太多的生木被点燃,浓烟滚滚,从远处看确实像是战火弥漫。
遂宁县城里的守将听说海里将军来了,认得自己大军的旗号盔甲,那守将开了城门跑出来迎接海里。
那守将刚跑到海里马前面,海里不由分说先是狠狠的抽了一顿鞭子,那鞭子抽在守将的脸上身上,皮开肉绽,血流满面。只是契丹军人向来纪律严明,那守将硬挨着并不辩解。抽了十几下,海里的气才消了大半。
“贼人呢!”
海里劈头盖脸的问了一句。
那守将抹了一把遮住眼睛的血水,抱拳道:“将军,三个时辰前确实有大股的山贼前来,还带着十几架云梯。末将派人出城打了一仗,那些山贼居然骁勇并没有被击退。于是末将派兵加强城防,谁知那些山贼围了城门后也不攻打,只是摇旗呐喊了足足一个时辰,然后开始焚烧云梯辎重,等冒起了浓烟之后缓缓的退了。”
海里又是一鞭子抽过去:“你为什么不追!”
那守将倔强的挺直了腰板道:“浓烟中根本就看不清贼人的底细,贸然追击或许会中了贼人的埋伏。末将的职责是守护粮仓,不敢擅离职守!”
海里还要打他,最后却是一叹。他知道那守将做的并不错,若是换了自己只怕也做不到更好。只是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十分的不好,感觉自己被戏耍了,可是明明又没有损失什么。
这样不明不白的事让海里很窝火,打了这么多年仗都没有遇到过如此诡异的事。有人报信欺骗自己说遂宁县被山贼攻击,自己惊慌之下定然不会仔细的分辨那人身上的伤势到底是真是假。而远路赶来,那人直到最后关头才抽身而退不得不说有胆有谋。而照此来看,在遂宁县城外放一把大火的目的无非是掩护此人脱身而已。
做了这么大一出戏,总不能是逗自己玩吧?没人这么无聊拿自己脑袋开玩笑,到底对方图谋的是什么?
“城内可有山贼混进来的细作?”
海里不甘心的问了一句。
那守将抱拳道:“将军,城里一切安好,并没有宵小趁机作乱。百姓都被末将勒令不得出门,街道上只有巡防的官兵,不曾看到有山贼的细作。”
海里皱了下眉头,这到底是玩的什么阴谋诡计?
看那守将欲言又止的样子,海里心中一动,以马鞭指着那守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有话要说?”
那守将道:“末将是遂宁县兵守飞骑尉离妖那颜,将军……”
海里见此人言谈得体不卑不亢,再从遂宁县的防御上来看也是中规中矩,判断出此人倒也是个将才。又见他眼神闪烁,显然是有话要说。于是说道:“有什么话便说,我不会怪罪你!”
离妖那颜抱拳道:“谢将军!”
他看了一眼海里身后的骑兵队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将军,莫非中了贼人调虎离山的计策?”
这话如一声霹雳,震的海里在马背上一阵摇晃。他握着马鞭的手有些颤抖,指着离妖那颜喝问道:“胡说!你并不知道那些山贼的图谋,何来调虎离山一说!”
离妖那颜躬身道:“将军,末将确实不知道那些贼人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他们显然是想让将军离开定州!然而末将刚才看了,将军现在麾下大约五千狼骑,定州府中尚且还有一万五千精兵,料那山贼也不会吃了雄心豹子胆打定州府的主意。只是…..只是定州之外呢?”
定州之外?
海里眼前一亮,随即心里就被一种深深的如汪洋大海一般的恐惧所笼罩。前天南面宫大王耶律极门下的幕僚萧栾从太原派人送来消息,说预计今日北汉所缴纳的岁贡就将运抵定州,请自己派兵接应。之前定州府被大周控制的时期,北汉的岁贡一般都会绕过西北山斜着送往霸州,如今定州已经被大辽国收回,走定州要比走霸州省数天的路程,这样安排也无可厚非。
可是自己偏偏怎么就忘记了这事!
想通了此节,海里悔的肠子都青了。山贼根本就不是要打城墙高大坚固有数千雄兵驻守的遂宁县,其目标根本就是北汉缴纳的岁贡!
离妖那颜从海里的表情中判断出他肯定想到了什么,他试探着问道:“将军,末将听说今年催供的钦差前些天已经到了太原,中途还遇到了西夏骑兵的伏击,之前我在城头上观战,那些贼人皆都是骑兵,往来如飞,秩序井然,与末将麾下的狼骑交战也丝毫不露怯,进退有度,绝对不是普通山贼能有的素质。”
他试探着猜道:“莫非,攻打遂宁县城的贼人,和伏击钦差大人的贼人是同一伙人?”
海里此时已经失了方寸,他听离妖那颜分析的有道理,点头说道:“前天收到钦差萧栾大人的信,他说护送岁贡的队伍今日便可到了定州,是我…...疏忽了!”
离妖那颜见海里倒也干脆,并不曾遮掩自己的失误,于是谏言道:“将军,攻打遂宁的贼人已经远遁追之不及,但若是另一路马贼已经抢夺了岁贡,押送着大量的粮草辎重必然走不太快,将军可以领兵往西北山方向追,若真是西夏人假扮马贼作案为了掩人耳目必然往西北山方向撤离,将军现在可派亲兵回定州调集军马尾随追击,将军自令本部狼骑往西北山拦截。且不管是西夏的骑兵还是杨一山的贼寇,都必须往西北山走,将军现在赶去或许还来得及。”
海里赞赏的看了一眼离妖那颜道:“你很好,若是此番抢回了岁贡,我定然要将你调到我麾下任职!”
他一扬手挥舞马鞭道:“孩子们,随我杀奔西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