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浚息腊月二十四的上午回的京城,他没有先回他在京城的侯府,过府门而不入,也没有第一时间进宫面圣,或者上朝。他直接回了虞阀本家。两日来,他都待在虞阀本家,一边检视虞阀的内务,一边与望舒谈古论今,闲话家常。
“去年春试,你便状元及第,还没想过进入官场吗?”浚息问望舒。
望舒帮浚息整理着内务册子,“门阀中的内务我都不想过问,何况官场?何况……”望舒抬目望着浚息,“君不君,臣不臣,齐国朝局一片腐朽混乱。”
浚息亦望着望舒,他勾唇笑道:“你是在指,我拥兵自重,欺君罔上,僭越君权,处处大不敬吗?”
望舒笑了。他整理着内务册子道:“君王仁德,臣子方能贤达。也不能全怪叔父。”
“你和我聊起的海外的东淄国的丞相。少年时,门阀庶子的他,无双智计,手腕铁血,历经家族的明争暗斗,腥风血雨,从一个不为家族承认的旁支,一步步取代家族嫡子的地位,成为家族的世子。十六岁考取文武双科状元,入主官场,十八岁时做到礼部尚书,二十岁时,便位极人臣,成为东淄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如此人物,当真了得。你多结交一些这样的人物,定能受益终生。”
“叔父除外,东淄国的丞相萧奕然,确实是我迄今为止最为钦佩的人物。他长袖善舞,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好像天生就为官场而生似的。东淄国的臣民,有不少人称他为奸相,但毫无疑问的是,自他把持朝政以来,东淄国的国力呈飞跃上升。无论是他的手段世故,还是治世之才,都是侄儿需要借鉴学习的。”望舒显然对东淄国的丞相极为推崇,他道:“叔父作为三军主帅,治军有方,齐国马壮兵强。国防上,大齐毫无忧患。而齐国内部,陛下治理下,齐国的朝堂……我常常在想,已经沉疴病重的齐国朝政,若是东淄国的丞相萧奕然,他会怎样来清肃治理?”
浚息笑了,“我就说望舒聪慧通透,又有兼济天下之心,绝不仅仅只是附庸风雅,一个齐国第一文人雅士的崇号就能匹配的。果然。”
“其实若朝政清明,天下太平,我宁愿就这样做个文人雅士。”望舒道:“我从前广结善缘,将我书画售卖所得施予民众,只是小善。要真的兼济天下,还得治愈齐国的朝堂内部,国富则民强。”
浚息赞许地看着望舒。
望舒憧憬笑道:“其实我喜欢游历列国,不仅仅只为开阔眼界,增长见识,学习他国治世之道。我还想寻觅一个颜如玉的红颜知己。红袖添香,眷属疑仙,文章华国。我之一生,便再无别的所求了。”
“你已经成年,翻年你十九了,也到了婚配的年龄。”浚息笑问,“那样的红颜知己,你寻觅到了吗?”
“没有。”
浚息问望舒,“到底是怎么的红颜知己?你喜欢怎样的女子?”
望舒微有怔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是世人给我的赞誉。我亦有兼济天下之心。可是,我并不喜欢,和我一样性情的,那些温婉的,才貌双全的,德行出众的淑女。我喜欢,坏一点的,恶劣一点的,可恶又可爱的女孩子,带着妖灵之气,就像,蒲松林《聊斋志异》里的狐魅。”
浚息以手里的内务册子敲打了一下望舒的头,“博学广识的望舒公子读书读傻了吧?还狐魅!”
望舒从怔忪中回过神来,雅然笑道:“可我就喜欢那样的女孩子。”
……
腊月二十六这一天,民间有杀猪宰羊筹备年味的习俗。齐国朝堂则每年腊月二十六就闭朝休沐。一年里最后一天上朝的日子,下朝后,依例翠玉宫设宴,君臣同欢。
文武百官下朝后自过去了翠玉宫,齐帝萧宝焱则去淑妃的储秀宫看望了这几日有些咳嗽的太子,然后才领着太监总管陈大海,明里也没有再带别的随从,主仆二人行走去往翠玉宫筵席的长长廊轩上。
“浚息已经回京两日了。没有回侯府见皇妹,也没有进宫来见朕。”萧宝焱沉静地述说道。
“南安侯八年没有回京,入京后,沐浴更衣了,就该第一时间衣冠整齐地来叩见陛下!也太目无君王了他!”陈大海同气连枝,同仇敌忾着。
“今天君臣饮宴,他多半会露面。”萧宝焱闭目,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近月来他常常头痛,御医诊断,他竟患了头风之症。头疼的厉害时就别提了,连平常心情不愉时,太阳穴也会突突跳动,紧跟着头脑就有些钝痛。
“陛下的头风又犯了?要传御医吗?”陈大海见状问道。
萧宝焱正待令下,耳中传来环佩叮当声,萧宝焱睁开眼睛,只见一位宫装少妇,携带着个侍女,迎面而来。
那宫装少妇,长的是眉扫初春嫩柳,脸堆三月娇花,行走间香风拂动,真正绝色佳人也。除了玉奴和她女儿奚曦的画像,萧宝焱,还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他的后宫三千,没有一个比得上眼前的少妇。不知不觉间,头风止住了,萧宝焱的头不痛了。
萧宝焱这些年行事荒唐,昏君无道,这一年来犹甚。后宫中每个月有多少佳丽进献进去,就有多少佳丽的尸体被抬出来。在后宫里荒淫也就罢了,朝堂之上,他也是一个不顺意,便拔剑斩杀忠良,血溅金銮殿。与一身龙袍的萧宝焱狭路相逢,宫装少妇花容失色,赶紧携同侍女跪下道:“参见陛下。”
“你是哪位妃嫔,朕怎么没有见过你?”萧宝焱问绝色宫装少妇。
“回禀陛下,臣妾乃是刑部尚书郭祥的妻子甄氏,因奉皇后娘娘之命,进宫来陪娘娘叙话的。”甄氏恭谨答道。
“朕记得郭卿三月前娶了妻子,听说郭卿婚后与娇妻举案齐眉,感情甚笃,一时被传为京中佳话。今日一见,夫人果真绝色佳人也。”萧宝焱脚步近前,弯身,端起甄氏的下巴。
甄氏吓的连连跪行后退,口上劝谏道:“陛下请自重!”
萧宝焱俊逸文秀的容颜上,泛起了邪异笑意,他摸了一把甄氏的脸,调戏道:“夫人是在指责朕不自重吗?”
甄氏愤而站起身,她望着萧宝焱道:“皇后娘娘还在等着臣妾,臣妾先行告退!”
甄氏才转身欲离去,萧宝焱已经上前,从甄氏身后将甄氏抱住,“夫人衬得朕的六宫粉黛都没了颜色,夫人便想这样不负责任地走掉吗?”
甄氏在萧宝焱怀里,慌乱地挣扎着。
萧宝焱拖着挣扎的甄氏,进了就近的宫室。陈大海随后就将宫室的门阖上下了别。
“开门!开门!开门!”甄氏惶急地拍门,唤着贴身女婢的名字,“翠儿!翠儿!”
宫室外,丫鬟翠儿望着太监总管陈大海,里面那个霸占夫人的人,更是当今皇上,翠儿只得无力哭泣。
萧宝焱搂抱着甄氏,在她身上娴熟地摸着,甄氏力图劝谏他道:“陛下,臣妾是您臣子的妻子,臣妾的丈夫就在宫中饮宴!恳请陛下三思!”
萧宝焱咬着甄氏雪白的后颈,“朕还从来没有疼爱过臣子的妻子。尤其郭卿身为刑部尚书,乃朝中二品大员。只想一想,朕全身的血液就在沸腾!我们这是在背着夫人的丈夫,背着郭卿偷情吗?真是刺激啊!”
甄氏苦劝道:“陛下,臣妾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请陛下看在孩子的面上,放过臣妾!”
“怀孕了呀?朕答应你,朕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怜惜你一些。夫人啊,你如此天香国色,朕当然会怜惜你!朕在考虑,今日事后,你是常常进宫,我们继续偷情呢,还是你从了朕,做了朕的妃子算了。——你与郭卿虽然感情甚笃,可哪里又及的上做朕的嫔妃荣华富贵呢?”
“啪!”萧宝焱的话,终止在甄氏转过身来,反手的一记耳光里!
甄氏乃将门之女,有些武艺。性情本生泼辣。只是不想累及娘家和夫家,所以起初对萧宝焱百般劝谏容忍。见劝阻无果,和向来对昏君的厌恶,甄氏终于露出本性!
“无耻昏君!”甄氏恨恨看着萧宝焱!
甄氏习武之人的一耳光,生生将萧宝焱嘴角打出血来。萧宝焱平生第一次被人打,还是被个女人打,萧宝焱勾舌,舔食着唇角的鲜血。
尝到了鲜血的味道,萧宝焱原本掩藏在俊逸文秀的外表之下的暴虐因子,终于冲破了体表!
……
萧宝焱这些年虽然声色犬马,但武功底子尚好,甄氏虽出身将门,却并非刻意钻研武功,哪里是萧宝焱的对手?
宫室的地板上,甄氏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她衣衫残破不整,身体上满是被蹂躏的痕迹。她美丽的眼睛不见一丝生气,死鱼一般地睁着,望着屋顶。
“你看,你若不反抗朕,待遇肯定要好一些!”萧宝焱盯着身下的甄氏道。
了无生气地望着屋顶的甄氏,突然,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舌血喷出,溅了萧宝焱一身。
萧宝焱阴鸷的目光盯着咬舌自尽的甄氏。
……
“陛下?”宫室内的动静似乎停止了,陈大海在门外试探唤道。
“进来吧。”萧宝焱道。
陈大海进来宫室,萧宝焱吩咐道:“朕的衣服被染脏了,给朕拿套干净的衣服来!”
“是,奴才这就打发人去!”显然习以为常,陈大海并没有惊疑和多看一眼地板上甄氏的尸体。
倒是萧宝焱更衣后,看着地板上甄氏的尸体,惋叹道:“可惜了这样的如花娇颜啊!”萧宝焱欲离开宫室,脑中灵机一动,他的唇角嗪上邪异之笑,吩咐陈大海:“给朕找把锯子来吧。”
陈大海望了眼萧宝焱又望了眼甄氏,饶是他,也忍不住微惊道:“陛下是要……”
“快点!”萧宝焱兴奋嗜血地道。
“是。”
甄氏的脑袋被萧宝焱亲自锯下,萧宝焱以他换下的脏衣服,擦拭了下甄氏头颅脖子上的血迹,然后,将甄氏的头颅,塞进他龙袍宽大的袖子里。他俊逸文秀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神情,施施然地去赴宴了。
……
检视完虞阀的内务已上午过半,浚息对望舒道:“今天腊月二十六,休沐闭朝。翠玉宫依例举行盛宴,以贺君臣同心协力,一年朝政的终结。我回京两日了,也该进宫露面了。”
望舒起身,“我送叔父出门。”
“走吧。”
……
浚息的马车刚至宫墙下,还没走到宫门,两个侍卫抬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便迎面而来,从白布下的痕迹可分辨,白布下是具无头女尸。
“真是晦气啊!”驾车的青崴皱眉道。
“怎么了?”与浚息在马车里下棋的南宫赟问道,南宫赟撑开车窗,便见到了答案。
浚息亦透过车窗,看着白布下的尸身。
“侯爷!奴才该死!”乍然撞见南安侯,抬着尸体的两个侍卫自觉晦气冲撞了南安侯,骇的跪地,面如土色。
“去吧。”浚息摈退抬着尸体的两个侍卫。
“是。”两个侍卫如蒙大赦,抬着无头尸体,飞快跑走。
南宫赟对浚息道:“这样类似的尸体,据说,一年来,每日都会从宫里出来。”回京这两日,浚息检视着虞阀的内务,南宫赟却是搜罗洞悉着京城的一切,事无巨细。
“该你落子了。”浚息催促南宫赟。
浚息望着棋盘,棋盘一片大好局势,浚息的幽深黑眸却闪过雪色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