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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外长长的宫道上, 赖嬷嬷心中也诧异极了。这后宫佳丽三千, 往年皇上身边也不是没有得宠的新人, 可如婳贵人一般,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也难怪,娘娘的脸色会那么难看。
可心里虽这么想着,她还是不得不劝着自家娘娘几句, 这接二连三的事情, 有婳贵人侍奉皇上身边,倒也不全是坏事。
听着赖嬷嬷的话, 郑皇后坐在凤撵上,漫不经心道:“嬷嬷放心, 本宫也只是一时觉得懊恼罢了。且不说潜邸那会儿,就说本宫入主坤宁宫这么些年, 皇上身边何时缺过美人。可这容颜易逝,再美的东西, 总有失了新鲜的那一日。本宫又何须把她们放在眼中。”
赖嬷嬷听着, 忙附和着:“娘娘能这么想,老奴也就放心了。婳贵人得皇上宠爱,可她再得宠, 还能越得过您不成?她区区一个贵人,连往您跟前请安的资格都没有, 等过些日子, 皇上冷了她, 娘娘今个儿这口气, 不用娘娘吩咐,老奴定不会绕了她。”
郑皇后微微勾勾唇角,懒懒道:“罢了,不说这个了。本宫今个儿未知会姨母一声,便把奉姨母往佑安寺祈福的事情定了下来,姨母多少会恼了本宫。”
赖嬷嬷低声回禀道:“娘娘,老奴听闻,今个儿郭二姑娘入宫了,这会儿正陪太后娘娘说话呢。有郭二姑娘在,太后娘娘心中再恼,还能当着晚辈的面,给娘娘难堪不成?”
闻言,郑皇后微微顿了顿,缓缓问道:“过了今年,蓁丫头该有十四了吧?”
赖嬷嬷缓声道:“是啊,二姑娘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了。这些年二姑娘得太后娘娘宠爱,这婚事必定是差不了。只是老奴也不知,太后娘娘最后会相中哪家的公子爷。”
淮安侯府是郑皇后的母族,这郭二姑娘唤郑皇后一声姑母,可到底是比不上郑淼得宠。一直以来,郑皇后也无意拿捏她的婚事,可因着泰山地动,东宫走水一事,裴家给折进去了。她自然就生了别的心思。
见郑皇后一阵沉默,赖嬷嬷顿时觉得奇怪。
不过她毕竟侍奉郑皇后多年,没一会儿便揣摩出了主子的心思。
娘娘难道是想插手二姑娘的婚配?
这个念头一出现,赖嬷嬷不由心底咯噔一下,两年半以前,靖南王府世子妃病逝,而今,这眼瞅着三年的守孝期就满了。娘娘莫不是打算把二姑娘指给靖南王世子爷做续弦。
若真是这样,太后娘娘必然不会坐视不理。这谁不知道,郭家二姑娘虽称太后娘娘一声姑祖母,却常年承欢太后娘娘膝下。太后说什么都不会让她外嫁的。
何况,皇上对靖南王府早有猜忌,太后又怎么可能让二姑娘趟这浑水。
若皇后娘娘执意插手二姑娘的婚事,借机拉拢靖南王府的支持,两人少不得会生了嫌隙。
郑皇后许也在为难,半晌没再开口。
内侍们抬着凤撵,小心翼翼的往慈宁宫去,只这离慈宁宫还有一段距离,就见淳嫔和宁德公主缓步走了上前。
这些年,淳嫔惯是会做小伏低,赖嬷嬷瞧着她的身影,如何能不知,她怕是已经听着御书房的事情,特意过来的。
果然,等她恭敬的给郑皇后请过安,便开口了:“娘娘,要嫔妾说,那小贱蹄子是太没规矩了,御书房岂是她能踏足的地方!”
宁德公主的口气也满是不忿:“母后,您可不能由着这婳贵人,否则她会越发没有规矩的。”
“我就知道,若不是她仗着那张脸,如何敢这样恃宠而骄……”
话还未说完,就见淳嫔瞬间白了脸色,侧首瞪她一眼。
宁德也知自己又失言了,一时间也有些怯怯的。
可心里如何能服气。
她又没有说错什么,仔细瞧那婳贵人的容颜,可不是和永昭郡主有几分相似。到底母妃有什么避讳的,这事情有心人都看得出来,她嘀咕几句又怎么了。
淳嫔见郑皇后神色微变,却并未开口训斥宁德,心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可心中却打定主意,回去得好生叮嘱女儿一番,万万不要再这样失言了。
这些年,皇后娘娘虽给女儿些体面,可这样的胡说八道,若有朝一日宫里真的生了些流言蜚语,皇上少不得会震怒。
等到那时候,查出是从宁德嘴里传出去的,纵然有皇后娘娘在,又如何会护得住女儿。
皇后娘娘这些年养尊处优,可对此事却一直避讳,想来也是知道,这是皇上的逆鳞,她这些年仰皇后鼻息而活,又怎么敢惹这麻烦。
慈宁宫
御书房的事情既已传到淳嫔的耳中,郭太后自然也闻着风声了。
只郭太后怎么都没想到,郑皇后会这般狂妄,连知会都没知会一声,便说要奉她往佑安寺祈福。
郭家二姑娘郭蓁半个时辰前就往慈宁宫来了,她也着实没料到,皇后娘娘会这般目中无人。
可她到底唤郑皇后一声姑母,也不好说什么。
景嬷嬷看自家主子脸上的愠怒,低声道:“娘娘,因着泰山地宫,东宫走水一事,皇后娘娘这些日没少头痛。今个儿,偏偏那郑闵又闯了祸事,皇后娘娘许也是没办法了,才想了这法子。”
“加之这事出突然,才没来得及和娘娘商量。”
郭太后闻言,冷哼一声:“自打她入主中宫,到底是厉害了。便是哀家,也不得不避她几分。”
郭太后这番话不无感慨,她心中确实是恼了郑皇后,可郑皇后毕竟是她的外甥女,又怎么可能真的闹腾开来。
若不是碍着这层关系,今个儿坐在皇后位子上的是别人,她怎么可能这般忍让。
说到底,不管是淮安侯府还是成国公府,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她又能怎么办。还能废了她这不成。
感慨间,只听宫女进来回禀,皇后娘娘过来了。
郭蓁缓步站到郭太后身后,屋里一时间静的可怕。
很快,郑皇后便进来了,身后还跟着淳嫔和宁德公主。
郭太后脸色很差,甚至郑皇后和淳嫔几人给她行礼问安,她都没说一个字。
郑皇后倒也不觉尴尬,请安之后便缓步坐在了一旁的檀木雕花椅子上。
淳嫔和宁德公主只当没看到,规矩的站在了一旁。
“姨母,我知这事儿是我逾越了,可我这些日子,心里苦啊。晦气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若是早些年,皇上许还肯给我这个脸面,可如今,我又何尝不是怕行差踏错。”
“偏偏郑闵又惹了这样的祸事,这阖宫内外,谁不暗中看我的笑话。便是宫里这些奴才,许也忍不住嚼舌根呢。”
“方才我往御书房去请罪,姨母怕也知道的,那婳贵人竟然也在里面,我这个时候若不做些什么,连累的不仅仅是成国公府的名声,便是淮安侯府,姨母您,也跟着失了颜面。”
说着,郑皇后不由竟然有些哽咽,倒也是这些年少有的。
原本在气头上的郭太后,这会儿也只能暗暗叹息一声,“罢了,哀家又岂会真的和你生了嫌隙。左不过往佑安寺去,哀家常年呆在宫里,出去走走,就当是散心了。”
郑皇后闻言,有些欲言又止道:“姨母,今个儿皇上处罚了郑闵,我也有些琢磨不透皇上的心思了,这些年,郑闵随驾御前,皇上竟然说罚就罚了。”
“御医说,这没两个月休养,怕是连床都下不来。”
“郑闵代表的可是成国公府的脸面,我素日里也偏宠他,可惹了这祸事,我也不敢让皇上既往不咎,便思寻着不如让郑晟补了郑闵的缺,只是,这事儿还得劳烦姨母探探皇上的口风。 ”
郭太后转着手中的檀木佛珠,听了郑皇后这话,眉头微蹙,道:“让哀家开这个口,倒也不是不可。只你也真的想清楚了,这些年因着晟哥儿这个嗣子,柳氏没少闹腾。”
郑皇后缓缓道:“姨母,您当我就真的忍心。只是,皇上的性子您也不是不清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内宫郑闵日后还能不能出入,这都两说。”
郑皇后倒也不是在装可怜,能在皇上身边当差,这可是极大的体面。她不能不替成国公府做长远的考虑。
郭太后暗暗叹息一声,要知道这郑闵素日里还叫她一声姨祖母,她虽没像皇后那样偏宠他,可心头也是疼他的。而今,却做了那样的糊涂事,她也忍不住有些感慨。
“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哀家,也不免多说一句。晟哥儿毕竟是嗣子,如今你有心抬举,瞅着时间了,不妨把柳氏叫进宫来,嘱咐一番。没的折腾出不该有的事情来。”
郑皇后轻抿一口茶,道:“姨母就放心吧,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说完,郑皇后笑着把视线落在了郭蓁身上。
郭蓁乖巧的笑了笑,叫了身姑母。
郑皇后招手让她上前,待她走近,只听她笑着道:“这孩子,我若没记错,该是有十四了吧。”
因为有郑淼在,所以郑皇后平日里虽也待郭蓁和颜悦色,可到底比不过郑淼。
这会儿,见她突然这么慈爱,郭蓁心中没来由的有些不安。
不过她也没多想,还当是因为今个儿的事情,姑母在做给太后娘娘看呢。
郭太后也是这么想的,见郑皇后这般,不免笑着开口道:“可不是,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这孩子也是懂事,这些年时常入宫哄哀家开心,这不,今个儿入宫还特意给哀家做了抹额,那绣工当真比得上宫里的绣娘了。”
郑皇后微微一笑,“这样的孝心,也不枉姨母这些年偏疼她。”
郑皇后虽存了心思把郭蓁指给靖南王世子爷,可这会儿,又怎么可能说出来。
她倒也不怕郭太后震怒,只是觉得没必要罢了。
这古往今来,儿女的婚事什么时候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若要给郭蓁这个体面,淮安侯府该也知道轻重,断然不会闹腾到太后跟前来。
而到时候,郭太后即便有心护着郭蓁,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左右这些年,她也退让了不止一次,又何须再在乎这一次。
这般想着,郑皇后心中一阵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