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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世子可以帮你。”
“李梵音?”她的不由自主地寻找那个人,果不其然他正闲适地坐在琴台边,下面垫了个小蒲团,懒懒得样子却丝毫不减优雅气质。那张脸——无论看多少次都叫人觉得炫目。
察觉到她的目光,李梵音朝她笑着招手,薄唇一开一阖,似乎再说:“过来。”
裘彩撷瞧着他性感的嘴唇仿佛受到蛊惑似的不由自主向他靠近。她好像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但此时她十分想知道李梵音究竟有什么事情。
“找我么?”裘彩撷来到他面前站定。
“坐。”他不习惯仰视别人。
裘彩撷始终无法适应他慢条斯理地说话节奏,瞥见他身边另有一个小蒲团,再一看每个琴台都配了两个小蒲团,她十分不解。虽说平日里不爱学习,也不至于不明白抚琴只需一人这个道理,尤其是这种只为了显示贵族的优越性特意创制的指法复杂的十八弦琴。
他终于抬头看她,皱着一对好看的眉头,正待要教导她“坐”这个字该怎么实践时,裘彩撷这才一撂衣裙后摆,盘腿坐下。李梵音眯眼看着她颇为飒爽的举止,嘴角一勾,“阿彩,你在国子监是屈才了。”
“哦?”裘彩撷不知他是褒是贬。
“每个人生来都有擅长与不擅长,关键在于是否能发现并利用。”
裘彩撷似懂非懂地点头,“我阿爹常说我十分聪明。”
“嗯,”李梵音为侧着脸,视线略过琴弦不知道望向何处,“裘相必然不会有错。”
他说话的语气永远是淡淡的,并且点到为止。就像小猫抓在心里轻轻挠,每当把人惹急了伸手要捉它一扭头就走,灵活得仿佛从未存在一般。裘彩撷不解,她第一次觉得李梵音不简单。
“为什么王子琦说你能帮我?”她转头看他,像溺水的人抓着浮木,“你可能帮我?”
李梵音不回答,只手抓起她的小手放在低音区的九弦至十一弦,帮助她顺利找到指法该摆的位置。想了想俯身探过裘彩撷的身前,抓起她另一只手放在十弦至十二弦,前倾的身子靠近她,垂下几缕头发划过她的鼻尖,痒痒的,她屏住呼吸告诉自己不要生绮念。“李梵音,你现在才教我抚琴,会不会太晚了?虽然我很聪明但怎么也办不到立刻学会啊?”
“普通的琴可会?”他的声音就在耳边,麻麻的。
她脸一红,“差,差强人意。”
几不可闻地一声叹气叫裘彩撷头垂得更低。“你记住这指法,只需按顺序拨弦,第二回重复拨指产生变化,以此循环。若音声高昂你加之以摇指,注意以韵补声。”
“那岂非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她听得明白他的话,却不明白他的意思。
“怎么会呢?”李梵音上下瞧着她,离开她些许,复又从后虚虚环绕住裘彩撷,虽然瘦弱但是身形却能将裘彩撷全部掩住,他虚托她的双臂,将东倒西歪的人扶正。“这么一来倒真有几分似模似样。”
“我要是认真起来还不是手到擒来,”裘彩撷忍不住得意忘形,随机小嘴一瘪,“手臂好酸。”
“放下吧,可进入状态了?”
裘彩撷点点头,眼里满是孤疑。她可没傻到以为只要拨几个音就能糊弄过去。
“大家静一静,今天咱们的琴技课请到了锦乐师给咱们指教一二。”武太傅为人争名好利,锦程能来他自然不甚高兴,巴不得说服他留下来授课。“时间有限,琴技切磋以两人合作的方式进行,一方面促进相互学习与磨合;另一方面更直观比较出高下。”
两人?所以才会有两个蒲团?所以王子琦早就知道才让她来找李梵音?为什么所有人除了裘彩撷仿佛都对这个决定了然于心?她看着李梵音,对方一脸地云淡风轻。
“那就让婉婉抛砖引玉吧,”秦婉婉袅袅娜娜地走过来,十一岁的身子已经渐渐抽高、生出曲线,“世子,不是可否与婉婉同奏一曲?”
狐媚子!裘彩撷暗道。
“论琴技本世子远远比不得瑜表弟,未免连累秦姑娘。”
“那就让本宫与你同奏吧。”李瑜主动请缨。
见此情形秦婉婉也不好多说,坐到李瑜身边,低头做准备,就在裘彩撷纳闷李瑜怎么突然那么好说话的时候,李瑜一低头的刹那朝她小眨一下眼。裘彩撷若有所思。
“本宫要奏‘战台风‘,这便开始了。”他两手按着中音区按弦拨弹,起先是缓缓的音调像是战事起吹响了号角、擂起了战鼓,一下一下清晰分明。而秦婉婉尚且能跟上节奏从旁配上清脆的音色就像送行的妻子依依惜别。众人皆闭目欣赏,而武太傅也面露满意之色。而后音色骤起,铮铮之色尖锐刺耳勉强称之为金戈铁马,但此番再做任何配色不仅食不知味更显累赘。秦婉婉并不愚笨,只手勾弹出“叮叮”声,倒也不显突兀。
李瑜见状只得在按弦一指上狠下内力,慢慢以内力研磨琴弦,另一只手照旧弹拨只是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李瑜怎么满头大汗呢?”她用手肘捅身边的人,仿佛那人就是多年备受她欺负的何晋。
“嘣!”琴弦果然在秦婉婉施力要弹拨的时候震断儿用力过猛还在她手指下勒出一道血痕。
乐声骤然而停,众人也从缭乱心神的月声中清醒过来,有些怔怔然地望着两人。
“咦?秦姑娘你的指力可真大,生生震断了琴弦哦。大家闺秀鲜有你这样的指力呢!”李瑜啧啧称奇,顺带告诉众人这秦婉婉并不似一般闺秀。
秦婉婉面上不快,被震伤的食指和虎口隐隐作痛,但是最痛的莫过于在宁王世子面前失了完美的形象。她知道裘彩撷和李瑜眉来眼去甚久,所以她只能稳住世子才能摆脱寄人篱下的命运,但是这个裘彩撷,不但脚踏两只船,更是不给她活路。如果此刻她不是低着头,那么这怨毒的眼光足以叫裘彩撷加以防范。
秦婉婉假装无事,但是心里却无法释怀,“都是婉婉的错,与殿下同奏心下紧张无措,这才……”她的娇柔怨怼在裘彩撷看来就是造作,但是在大多数男人的眼里却显得可爱无比,加之她娇艳的一张脸。
“不知婉婉这块砖可引得出裘姑娘这块美玉?”
这就叫祸水东引!
裘子楠忧心地看着“不学无术”的姐姐,平日里也不见她练习关键时刻更是拿不出手,其实更深层的原因是她琴声着实扰人,阿爹阿娘唯恐她练习,刻意让她忽视了十三弦琴。府里人皆知裘彩撷音律不通,更何况秦婉婉这位表小姐,此番作为更是令裘子楠心下生恶。
裘彩撷不屑何她多言,汗湿地一双手往裙摆上擦擦,就着李梵音教导的姿势和指法摆放好,她只当自己是个端正的木头人。秦婉婉、李瑜等人见她庄重优雅的姿态大吃一惊。
“阿彩?”
“嗯?”
“你可信我?”
她瞧着他,眼神有点动摇,但还是重重地点点头。
“那便好,”李梵音五指张开跨越两个音域,“这便开始了,‘紫竹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