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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彩撷心下其 实是虚的,毕竟她此番似偷偷出的国子监,且不知道李梵音会否将这个消息带给自家阿爹。又不知道自家阿爹何时出手。救得自己便罢,可相处下来锦程也好、乐喜也罢她都不能眼见这二人出事。
方才将话说得满,如 今冷静下来倒是有些恐惧之意。所以当乐喜又想让她回琴房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我师父在 哪里?我想去找他问清楚。”
乐喜闻言皱了皱眉头,“老爷说了不许打扰呢,抱歉裘姑娘。你去琴房等一等,或许如你所说裘相稍后便来接你回去。”
仿佛是知道此事的危险性,乐喜也不愿意让裘彩撷知道太多。这个姑娘看着好强实则是个内心柔软的好孩子。
“我不去,兴许是我最近性子变好了,你便不知道我在京中的名号。我裘彩撷说的事情就务必要办到,现在我就是要见我师父锦程。”裘彩撷不由分说掉头就走。
倒不是说她对锦府有多了解,至少她方才路过主院时候回头一瞧,有一处显得尤为僻静。锦程这类雅人自然是喜好的,于是她便孤注一掷往那头去。
只不过梦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无比骨感。走了没多久就发现此处是断头路,前头被一堵墙生生截断了鹅乱石的小路。她瞧这情况气鼓鼓地回头,才见乐喜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看她走到道路尽头仍旧这么面无表情地瞧着她。
裘彩撷发誓这会儿乐喜要是表达出任何一点笑意思来,她必定恼羞成怒。可这厮也不说话,只是淡然地朝另一边用食指点了一下。裘彩撷顺着方向一看顿时恍然大悟,原着还有一道弯弯曲曲的小路可以行,瞧乐喜的模样这条路应是走得通。
她轻咳了一声,这才装模作样地迈开步子。
乐喜瞧着觉得可乐,又觉得是小孩子心性。但想起方才她的疾言吝色心下又有些不知名的感受,总之并不是好的感受。
这路果然是对的,再加上乐喜确实有意引导。但凡她走错路了,在那个路口乐喜就站着不前。裘彩撷见他这模样只要选择另一条就必然是可行的。没一会儿便被他引到了一扇大门前,门口虚掩隐隐透出些乐声来。
裘彩撷不敢贸贸然进入打断,便俯在门缝里往内里瞧。里头一人着轻纱外衣自顾自弹着曲子,神情专注像在欣赏又似琐事忧心眉头不展。
待一曲终了,她便让乐喜下去。这个擅自登堂入室的错她这会儿要一个人担着,再怎么都不能连累乐喜。见那老实男人走得远了,这才推门而入。
这宅子自从赐给锦程开始,他回府的次数屈指可数。由是门被保养得很是鲜亮,推门的“吱呀”声清脆绵长。锦程是个耳聪目明的,这一下他抬头就看到不日前碍着人情收下来的这个女弟子挨着门站着,一脸好奇地瞧着他。
锦程突然想起收下这弟子到如今似也没传授个一星半点,便抬手招呼人到跟前。别说裘彩撷满脸的好奇,锦程对这个弟子也是丝毫不了解的。算起来单独二人相处的,这是头一次。
裘彩撷原本是做好了接受这厮怒火的准备,毕竟每一次违逆了阿爹阿娘的意思少不得被说叨一番,这人却是性子好得很。她便上前几步,见那人接着招呼自己往身边的蒲团处。
“你的名字。”
锦程侧着脸问她,他的眉眼皆是淡淡的,瞧着只觉得干净清秀不像李梵音那般深刻精致的五官。如今他这么看着裘彩撷的时候只觉得如果不轻声回应的话就会对他有冒犯一番,毕竟是那样一个盛名在外的雅人。
裘彩撷心下虽然抱怨这厮连关门弟子的名字都记不住,还是耐着性子回答:“裘彩撷,彩虹的彩,愿君多采撷的撷。”
“师门是琴笛双绝,如今见你琴技一般,不若授你萧艺如何?”
裘彩撷闻言想到了与李梵音在临渊阁的那一次赌注便是一只珊瑚笛,想来他早就预料到自己的琴技入不了锦程的眼,他定然会选择一个她不会的从头开始教。
由是裘彩撷点了点头,就见锦程自锦盒里面取出一支翠色的竹笛,瞧这样子看不出甚稀罕之处。
“拜师之时便应该给你了,只是匆忙之间未待在身边。是为师亲手做的一把笛子,往后你技艺大有精进之后自然可以换更好的明笛,唯有一点,往后你若收弟子便也要亲手做着一琴一笛。”
裘彩撷被说得大吃一惊,合着当个乐师还得学会这两门手艺活?所以她接过这笛子的时候只觉得沉甸甸的,怎么说也是他人的心意成就。往常只道是个挂名师傅,谁曾想这人还认认真真地给自己做了师门之物。
她不由想到这会儿外头闹哄哄的样子,“师父,是否宫中……遇上什么烦心事?今日也不是休沐……”
言下之意,平素里不回府的人怎么这会未休沐就来了,更何况外头现下的情况真是一目了然。
“不需管,你且在我这里待一阵子。裘相不会放任你不理的,而在我这里你也可以放心,那些人不会进来的,只是出去却是个问题了。”
瞧他这说话,裘彩撷大抵知道他清楚自己这会儿是被软禁的状态,只是这笃定的语气想来也是背后尚有人做周旋。
裘彩撷挨近他一些,眼珠子四处搜索无误后,道:“可是同那天家有关?”
锦程不想她这会儿还理会这些旁的,只手拨弄了几个音引回她的注意力。“不过是些小小把戏,你当我锦程的关门弟子自然要有出彩之处,这阵子且跟着我好好学。”
他背后是个竹子打起来的书架,上头书册子不多三三两两散落的,他顺手操了一本放在她跟前,是本笛子入门的指法。裘彩撷瞧着这架势是势必要拿出点真功夫了,原以为这番是同他好好谈一谈的情况,没想到却是弹一弹。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头有轻微的敲响声,锦程没有回应那人便自顾自地推了门进来,乐喜进来后反手就阖了门。
“老爷,天色不早了,这晚食是拿进来还是在大厅用?”
这话提醒了裘彩撷目前至少酉时了,乐喜未提及自己的事裘彩撷心下一沉,估摸着是要在这里带上一段时间了。
“大厅。”他停下了琴声,回望着裘彩撷,“你来我府上多次,我却未领你好好瞧上一瞧。不过这府上我也不算熟,不如晚食后一起散个步?”
他平素里也不爱说那么多话,只是今次的裘彩撷却同那次拜师宴有所不同了。可能她愿意静下心来好好学习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美好,又可能他教授了一下午之后发现他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般愚不可及、俗不可耐。因而他这会儿也愿意为这个小个子的关门弟子多花一些心思。
裘彩撷原本心下有些失望,听他这么说基本上确定了今夜回不去的事实,恹恹地点了点头。
乐喜抿着嘴笑了笑,在前头为二人引路。
“老爷,你久未归府上准备可能不够充足,若是不喜欢奴再为你想法子制办一些吃食。”
锦程闻言皱了皱眉头。
“你不必如此,无论是哪方面,你知道我让你来不过是希望脱离那个地方,绝不是让你……如此。”
许是顾及着裘彩撷还在当场,他顿了一顿,想要表达的内容硬生生地忍下了。敏感如裘彩撷立刻便察觉到里头的诸多不可为外人道,但是就像阿娘谈及当年私奔的事情时那种既酸涩又甜蜜的情感一般,这里头必然是有许多苦乐。
乐喜沉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不似裘彩撷那般是天然的无忧无虑,那般张扬反骨无所畏惧,他没用无能畏首畏尾,用体贴周到来伪装自己内心的冷漠和害怕。
这种情绪在看着锦府像是要覆灭的一般的危机时尤为明显,他有些装不出来了。余光感觉到有人在瞧他,果然一低头就看到裘彩撷瞪着一双狭长又明亮的眼睛看他,有点研究的意味又有些怜悯意味,反正瞧着好似懂他。
他勉强笑了笑,“今夜委屈姑娘了,房间奴预备好了,之后姑娘可瞧一瞧是否喜欢。”
锦程知道裘彩撷是个性情暴躁的,生怕就此要求诸多叫乐喜难堪便要出言和上一两句。哪知她开口得跟快,“第一次见面就想说了,‘奴’来‘奴’去的你不烦我都烦了,就称我不是很好嘛?听得多了我下回说话都要纠正不过来了,甚烦!”
乐喜和锦程皆愣了一下,就见门外头传来嘈杂之声,那两个守门的仆人这会儿便快步跑来,到了三人面前跪下禀报。
“大人,裘姑娘,乐管家。外头出事了!”
“怎的了?你且好好说。”这事儿原是管家的责任,他便要跟着一道前去看看。
那两个仆人不让他去,“大门奴二人已经都阖上了,原是那领头的两个侍卫不知怎的叫一个黑衣人挖了眼珠子、割了舌头,这会儿还血淋淋地扔在咱府门口呢,可别去瞧了。”
“竟有这种事?挖眼割舌这二人是惹了什么狠心肠的人?”裘彩撷没听闻过这等血腥事,倒不是说怕反倒是新鲜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