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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及第, 临苏城里的常家人忙着往这两家走动,这两日间也有族人来本府,皆多由旁大管事出面谢客, 只有两个在族里辈分大的女长辈过来, 苏苑娘才出面招待了一番。
这日临到苏文公家过来,这家人未时到的本府, 正好逢上苏苑娘午膳后刚休息好的时辰。
这次,苏以公和苏以婆两个都来了。
去往前堂见客的路上,半路旁大管事从另外跟了上来,还带有些喘气。
这些日子天天见大管事,丫鬟们已跟他熟了,胡三姐胆大, 没有知春她们那般敬畏府里的大管家,她见到旁管事气喘吁吁跟过来,等他和娘子请好安,顽笑道:“大管事,你也来护我们娘子了?”
这什么话, 知春杏眼圆睁,赶紧拉她, “招娣姐姐。”
“三姐。”旁马功朝她微微笑, 友善地朝另几个丫鬟点头,似是没把三姐的话放在心上, 跟在苏苑娘的另一边, 跟苏苑娘说话去了。
“你看, 没事儿的,我们大管事是个和善人。”背后,胡三姐笑嘻嘻地道。
“再和善,规矩也是规矩,你不能坏了规矩。”知春皱眉。
“都是下人,哪来的什么规矩么,你别自行看不起自己。”
“三姐!”知春见说不听,压着声音道:“你再这样,我告诉夫人!”
太胆小了,胡三姐心里不以为意,主人跟他们讲规矩也就罢了,毕竟食君禄,忠君事,拿了银子吃了饭,听话点尚且理解,但同是下人,还要分个三六九等出来,这日子怎么过嘛。
“知道了,下次不说了。”跟着娘子吃香的喝辣的,她三姐可舍不得走,胡三姐敷衍知春道。
娘子在前面走着,大管事也在,这时候不是说人的好时候,知春暂且饶过了胡三姐,她板着脸回头,跟后面和明夏走在一块的通秋道:“你来我边上。”
她让通秋过来,胡三姐过去。
通秋听话,知春一发话,她就往三姐的方向走,两人很快换了位置。
见三姐过来,知春回过头去了,明夏偷笑,三姐无奈地朝她吐了一下舌头。
知春妹妹板起脸来,还是让人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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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了?”苏苑娘说罢,话尾刚落音,坐在她对面的常以公提高了嗓子,不可思议道。
苏苑娘含着浅笑,半垂着眼看着膝盖上泛着光的绸裙,“是,恭喜您家得中。”
这……
常以婆朝丈夫看去,略没有了主意。
这也中了?
“当家,我家孝义也中了?”常以公站了起来,急促道:“伯樊媳妇,这可开不得玩笑。”
“不是玩笑。”
“那你前天昨天不说,怎么非要等到今天才说?”常以公又怒又惊,道:“这是大好的事,有何可藏着掖着的是?伯樊媳妇,不是老夫倚老卖老非要说你,三家都高中的事,为何非得一家一家说,你这是……这是……”
常以公以一脸费解,愤慨地盯向了苏苑娘。
到底是发难了,苏苑娘抬起眼。
“到底是为何,还请你给我们说说,你不知道,我家里老人还以为他寄高望的曾孙没中,这两天……”常以公痛不欲生,垂首无力道:“险些都要病了。”
来的时候,不是说要对这当家媳妇顺着一些么?怎么老头子却责怪上她了?这厢常以婆见常以公径直接连发话,有些傻眼,不知他临时打的什么主意,便坐在椅子上尖耳听着,不敢轻易接话。
“是我之过,是我想一家一家跟您三家当面说。”苏苑娘直直看向苏以公,嘴边淡笑不减,“不知老祖可有大碍?”
“大碍谈不上,”常以公摇手,眼睛盯着她脸不放,“我就是想知道,为何一样的大喜事,你就得一家一家说不可呢?你就不知道我们等着这消息有多久了吗?都是全家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好不容易消息等到了,你却……唉!”
常以公一身说不出来的失望。
“以公公是觉得我三家挨家当面报喜有失欠妥?”
“你觉得呢?”这当家媳妇太有意思了,不自检还敢质问,常以公不怒反笑。
从祖庙那次他就应该知道,这就不是个守规矩的人。
还以为她是个懂礼数的大家闺秀,没想这等桀骜不驯,他居然看走眼了。
“我这般做了,自是以为是最好的,只是看以公公不喜,就想听您说说,是我哪儿做的不好?”
还推到他身上来了?常以公起先的发难,只是想找回些面子,却没成想,这妇人一点面子也不给,这下他是真怒了,正要扬言让她当家的出来跟他说话,她没资格和他言语,却被常以婆拉住了袖子。
常以婆拉住了他的袖子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笑慌忙打圆场:“伯樊媳妇,你以公公就是急了,不瞒你说,我们家还当孝义没中呢,这孝义媳妇在家里都哭两天了,家里人都急了,你以公公这两天心里也慌,你别见怪。”
她看了眼常以公,又转回苏苑娘脸上,笑道:“现在中了,我们的心也放下了,这是大喜事,大喜事啊!”
“是了,”苏苑娘站起来,嘴边笑容褪去,“那我不担搁二老的时间了,我送您二老出去。”
“用不着!”常以公甩袖:“受不起!”
他甩袖而去。
“诶诶诶,老头子?”常以婆错愣,朝苏苑娘歉意一笑,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一走,一直站在后面没出声的旁马功上前,看了眼神色不变,脚步未抬的夫人,随后垂眼,道:“夫人,文公家这位老大人好像是生气了。”
这不是明摆着嘛,胡三姐听了,朝旁马功好奇看去,很想知道大管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她听她家娘子道:“是生气了。”
说罢,也没再说。
旁马功等了片刻,没等到下文,轻咳了一声。
苏苑娘被他的咳嗽引去看他,见旁管事略显僵硬地朝她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她不由笑了起来。
“老家主在的时候,你知道全族有几家每年的分红都不少?”苏苑娘与他道。
“小的不知,小的以前不是家里人。”
“只有三家,常氏一族所有人,只有三家,整个临苏,只有一家。”苏苑娘道。
她不用说,旁马功也知道那一家是苏文公家,他看向当家夫人,接问道:“这是文公身份大的原因,还是……”
还是手段不小?
旁管事毕竟是外面做过事,见过世面的人,只说了半句,他就听懂了,可惜苏苑娘生了整整一生,才看明白了那些藏在人言行举止背后的意思。
真是愚钝。
“都有罢。”想必人也走了,苏苑娘抬起了脚步。
“您这是……?”旁马功跟着,还是不是很明白主母为何要特意针对这家人。
苏苑娘没有回他。
人算不如天算,计划也永没有变化快,她为何要压苏文公一家?许是这家人太仗着自家的身份了,也许是这家人在她面前露出的不以为然,也许是她把过去再回想一遍,她发现了这家人才是大赢家。
既然已经出现了苗头,还是正面迎上的好,免得躲来躲去,还跟上辈子一样,最后还是败在了那些她不想招惹的人手里。
麻烦这个东西,你不去处理好它,迟早它会处理掉你。
当晚常伯樊回来,已是深夜,苏苑娘被吵醒,坐在床头没等多久,就见他进了门来。
守夜的明夏跟在其后面快步进来点灯。
灯还没亮,常伯樊就到了床边,掀开了被子。
他只看了苏苑娘一眼就收回了眼,显得有点冷淡。
“今天文公家的人来了,”坐在床边的苏苑娘看着他一进被子就是躺下,嘴里的话止了片刻,方接道:“文公家的以公公不喜我一家一家通报此举,说了我两句。”
“嗯。”常伯樊闭上眼。
“他们家很有家底吗?往后打点这些,不需经我们的手可是?”苏苑娘接着道。
点好灯正准备告退的明夏听到这句,止了告退的话,朝床那边连欠了两下身,快步退了出去。
这厢,刚闭上眼的常伯樊睁开了眼,眼睛在床帐上定了片刻,然后掉头,看向了他的妻。
“可是?”苏苑娘迎上他的眼,重问。
这话不是简单说说就能说清楚的,常伯樊坐了起来,拉上被子,顺手替她那边滑下的被子也拉了上来,嘴里淡声道:“他们家有两家不错的姻亲,平时不怎么来往,但关系维持的不错。”
“是吗?”前世,她完全不知。
前世她没看穿的事情到底有多少?苏苑娘在心中叹了口气。
“嗯,这是他们家的关系,但绝不会轻易动用,除非事关自家生死存亡大事。”
“自家?”苏苑娘好似是听出一点什么来了,“要是族里的呢?”
果然是他的苑娘,他亲自为自己择的妻,常伯樊心情再不快,还是被她此刻的聪慧解开了些郁结,这厢,她的胳膊碰到了他的身体,手只近在触手可及之处,他心思一动,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她没有动,常伯樊握紧了她,那在谷底的风中吹荡了一天的心总算回暖了些许。
到底是没那么难受了,他跟她仔细道:“不会,当时我父亲多次求文公那边打点下京里的关系,皆被婉拒,后来我父亲施了狠手逼迫,反被敲打,还赔了些进去,自那以后,两家多年都是维持着一个面上的情面,到我手里,方才好些。”
“你喜欢他们?”苏苑娘发问。
“冤家结解不宜结。”常伯樊说完,见她不赞同地蹙起眉心,不禁苦笑了一声,情不自禁地探头过去亲了她的眉心一口,抵着她的额颊低声道:“当时我把生意做开了,需要的人太多了,官场上的,族里的,不得不投其所好,与他们家恢复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