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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郁岐挑眉一笑:“你当她是个小女孩,但瞧得出来,她对你可紧张得很呢。”
“你当时头昏脑热抱着我猛亲,居然还能注意到她紧张我?”
苏郁岐被皿晔戳到郁结,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狠狠剜了他一眼,愤了一句:“爱是不是。和我有半两银子关系?”
苏郁岐并不想去纠结皿晔和那女子的关系,也不想去纠结皿晔的身份。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在意,但这薄弱的在意,被理智死死压制。
皿晔淡淡一笑,道:“她叫尹成念,我没有骗你。”
苏郁岐没有搭话,不想再谈论这个叫尹成念的女子,岔开了话题:“好累。今日在朝堂上遇到了一些棘手的问题,本来想和你商讨一下来的。明日再说吧,我累了,想睡了。”
“那就先去休息吧。”
皿晔不大明白苏郁岐为什么忽然要和他商讨朝堂上的事,但他潜意识是拒绝接触这些东西的,因此没有深说下去。
苏郁岐起身打了个哈欠,往外走了几步,却发现皿晔还在坐着,没有起身,“你不去睡?”
“你先去睡吧。我还不困。”皿晔起身,去案上摸起了一本书,又坐了回去,打算看书。
苏郁岐凉凉讥笑,道:“若你想去私会那位尹成念姑娘,直去便可,不必装成看书的样子。我又没有说过,不准你碰女人。”
“你这是什么话?”皿晔搁下了书卷,站起身来,“罢,让你误会,有什么意思。一同回去吧。”
苏郁岐摆手:“别,免得将来你要怪罪我,误了你的好事。”
皿晔好笑道:“你这是……醋了?”
“醋了”二字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苏郁岐如何看也不像是有断袖之癖的人,就算是看重他,也不至于爱上他吧?因此自己也就把自己的话当成了玩笑。
苏郁岐深深凝看着他,片刻,嗤笑一声,“若我说醋了,我瞧上你了,你肯同我做一世夫妻么?不能碰别的女人,也不能看我以外的任何一人。”
皿晔一僵,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苏郁岐看他这副形容,只以为他也是舍不下花花世界男欢女爱的男人,凉凉一笑,“你还是去找你那位尹姑娘吧。她见了你我二人那般不堪入目的形容,不知怎么受打击呢。你该去安慰安慰她。”
话落,抬脚便往外走,一刻也不再停留。
皿晔紧走一步,跟了上去,一把攥住了苏郁岐的手脖子,“一起回去。”
“你若是随我一起回去,我便当你是默认了,从此以后,不能再喜欢别的姑娘,不能再看我以外的任何人,不管男女。我苏郁岐自来霸道。你若是不接受,现在就可以去找你的尹姑娘,以后,我也不会再过问你的男女私事。你去找尹姑娘也好,张姑娘李姑娘什么姑娘都好,我都不再过问。”
苏郁岐撇开头,声调愈凉:“只是,请你在见姑娘的时候,偶尔也顾念一下自己的身份,不要让我苏王府的脸面都丢尽。”
皿晔一脸无奈,手却没有松开,“我和尹成念绝没有像你想的那样的关系。至于以后,会不会有别的姑娘,我不敢向你保证,我只能跟你保证,我在苏家一日,便不会招惹旁人,无论男女,这总行了吧?”
他像哄孩子似的,半是哄劝,一半却又是信誓旦旦。那誓言仿佛不是为苏郁岐而说,而是为自己说的。
苏郁岐固然很对他的胃口,但要跨越世俗的观念,要不顾身体的需求,眼下他并不能做到。好在他也还没经历过姑娘,没有什么强烈的需求。
苏郁岐亦知是自己理亏在先,再无理取闹下去实在不像话,容色一缓,口气也缓和下来:“我不是在和你赌气。这些日子烦心事太多,尤其今日,朝堂之上被人上疏弹劾,孙学武那里又晚去了一步,回到家里又被我自己的女人摆了一道,真是憋屈。”
“走吧,回谨书楼休息,你是太累了。”
两人挽着手往谨书楼走。
太累吗?苏郁岐心里有些茫然。比这艰难的日子,比这繁杂的事都不知经历了多少,这点曲折,还不至于就让人倒下。
那又为什么会让人觉得心里酸楚苦涩?
苏郁岐偏过头去瞧皿晔。青年脸上因为药力的原因,仍旧泛着红晕,半绾半披的墨发因为方才闹腾那么久,已经有些散乱,但这不耽误他姿容俊雅,反倒衬得他形容不羁,潇洒俊美。
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真要被他当成是断袖了。苏郁岐收回目光,与皿晔踏着一样节奏的步伐,前夜才下过雨,脚底下的青砖透着湿气,头顶上有泠泠星光,似水一般,这样的夜晚,让人浑身舒润,忽而就静下心来。
谈情说爱并不适合自己这样驰骋过沙场又纵横过名利场的人,苏郁岐并没有趁着这良辰美景说些软绵绵的话,反倒是将一直想要说的话说出了口:“玄临,我有件事,不知要和谁商量。以前,我会和陈王兄抑或是云湘商量,但现在,事关的是他俩,我没了主意。”
皿晔本来是不想沾这些令人头脑发昏的朝堂政事,但苏郁岐的模样,夜幕之下身形愈显单薄,实在让他不忍心拒绝,便道:“我不一定能帮上忙,你可以说说。”
“本来这些事不该麻烦你的。可我又想,你也是苏王府的主子了,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好。”
这倒全是借口了。凌子七也是苏府王妃,怎不见对凌子七说?皿晔点点头:“你说。”
“有些事你知道一些。比如奎治被人暗中下手,比如祁王伯为了奎治生出事端,今日朝堂之上,数十名官员在祁王伯的唆使之下,联名上疏弹劾我。
我能想象,苏府近年来坐大,已经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祁王伯虽然这些年不管事了,但也不想眼睁睁看着祁王府被我苏家压过一头去。云湘又与我交好,肯定不会和我一争高下,他就想要替云湘出头,挫一挫我苏府的锐气,我能理解。
可这件事,绝不是祁王伯一手策划的。之所以这样说,疑点有三。第一,奎治是他十分宠爱的人,他近年来老而昏聩,甚而有时候腻宠奎治胜过亲儿子云湘。他完全可以推另一个武斗士出来做替死鬼,毕竟祁王府的武斗士比奎治强的也不是没有。
第二,他那日在府门前要自焚逼我还奎治一个公道,并不像是演出来的。他眼里对我的恨意,真真切切,我能感受到。这说明,他是真的不想奎治死。但若非要说他是演出来的,我只能说,他演得也太逼真了些。
第三,我要废除武斗士恶习,削除武斗士奴籍之事只对陈王兄一人讲过,连苏甲都不知道详细计划,祁王伯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就算祁王伯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可要比苏甲更清楚地知道我的目的,这眼线也太厉害了些。放眼我的周围,并不存在这样的眼线。
退一万步讲,就算有这样厉害的眼线,也不会是祁王伯的。他不具备那样的才智。
我想,定是有人晓得了我的计划,暗中策划了一系列的事出来。陈王兄应该不至于泄漏消息。那就是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
我这两日一直在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那日我和陈王兄说此事的时候,听见外面有动静,出门看时,却是公主的一个侍女在找猫。
皿晔,我不希望是宫里的人策划了此事。
陈王兄同我说,他疑心是东庆王在暗中策划,因为想不到还有别的人。可东庆王现在在出使玄股的路上,要做到万无一失地控制局面,实在太难。他有很好的不在场证据。
虽然说,不能完全排除是他的可能,但也不能将怀疑全安在他一人头上。
我最怕的是……”
说话间已经到了谨书楼楼下,书香气十足的楼身映着泠泠星光,楼里一片漆黑。皿晔打断了苏郁岐的话:“你最怕的是,宫里的人为防你坐大,在平衡你们四王的地位。而你一向信任的陈王兄,一直在误导你。”
苏郁岐默住。怔怔地看了皿晔片刻,才道:“玄临,你比我想象的睿智通透得多。朝局这般复杂,你却看得通透。”
“按说,我不该妄议朝政,不过,既然你提起来了,我便说几句也可。皇上虽然年纪小,心却不小。其实论年纪,他也只比你小两三岁,你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从战场上退下来转入朝堂。你是人中豪杰,他是人中龙凤,也未必比你差了。”
苏郁岐叹了一声,道:“你说的不错。他若真的想提前亲政,也没什么不可,我手上的这点权利,就给他也无妨。反正迟早有一天是要给他的。”
“只怕是你想给,有人不想给。他想要亲政,这条路可不那么好走。”
苏郁岐猛然一惊,望住皿晔,“你的意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还有个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