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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瑄胆战心惊的看着那几名男子走到她面前,夜色中,他们的脸都看不分明。仪瑄捏紧了匕首,若情况稍有不对,她就抢先下手。
只可恨她上辈子那些防身的玩意儿,都不知散佚到哪里了。
“温姑娘,我等奉温侍讲之命,接您回去。”
仪瑄听出这声音,也是她的旧部,北镇抚司百户江七白。
她松了口气,身子一软,伸手给江七白:“我扭伤了脚,你来扶我一下。”
江七白略作迟疑,还是照做了。暗想这小丫头挺自来熟的,使唤他使唤的得心应手。
那是当然。江七白可是她的小乖乖,听话的不得了,把她的话当圣旨,从来不违逆她半句的。
仪瑄很久没见他了,忍不住借着月光打量他。江七白如今才十七岁,少年有为,她一直很看重。
少年清瘦俊朗,目光灼灼,褪去了稚嫩,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仪瑄两只胳膊都被人扶着,一蹦一蹦的往前走,照她这样,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京城。江七白不耐烦,便指了身后一个彪形大汉道:“你过来背她。”
她这是……被嫌弃了?
仪瑄气的瞪江七白一眼,但是没办法,她没有选择权。
她正准备往前一扑伏到彪形大汉的背上,突然前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带起烟尘滚滚。众人都紧张起来,江七白一锁眉,吩咐:“去前面看看。”
立即有人去了。不久,那人回来,神色慌张道:“不好了,魏大人带人追过来了!”
“魏襄——”江七白眼中出火,咬牙切齿道:“真是豫王的好走狗!”
仪瑄见江七白一副要上去火拼的架势,忙笑道:“你们先躲起来,我是豫王妃,他不敢对我怎么样。我只说赵慎出逃,掳掠我做人质,我为了逃跑跳车摔伤了脚,不会让他怀疑的。”
江七白回过神,表情惊愕。这个女孩儿,竟然转眼间就想好了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甚至,腿上的伤可能也是她为了博取信任而故意弄的!
好聪明的脑袋!好狠辣的性子!
江七白犹豫不决,仪瑄着急又说:“快躲起来!你们在这里,我百口莫辩!”
“……好罢。你自己小心。”江七白认真看了她一眼。挥挥手,示意兄弟们撤。
他们飞快躲进远处的林子,北镇抚司训练有素,善于匿藏,周遭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空旷的田埂上,少女孤立无援。晚风瑟瑟,清辉如水。少女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好冷!
魏襄领着大批锦衣卫停下,看见仪瑄的刹那,神情几乎是激动的。
方才赵臻传命来,说仪瑄和赵慎都不见了,要他即刻带兵去找。他一刻不停,立马点了一百人出发。着了魔一般,害怕女孩儿会像芷罗一样消失,天地茫茫,再难寻见她的身影……
为什么呢?他也想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的担心她。
魏襄翻身下马,双手牢牢握住女孩儿的肩,因太过用力让仪瑄觉得有些痛,他目光炯炯毫不掩饰,表情狂喜。
仪瑄竟感到害怕。
“魏大人。我的脚好痛。”女孩儿的双眸氤氲水汽,看着可怜极了。
魏襄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扶女孩儿坐下,自己半蹲着检视她的脚腕。借着月光,依稀可见女孩儿的右脚肿得厉害。他皱眉,轻轻用手捏住她的脚腕转了转,仪瑄疼得泪水涟涟。
这回不是装的,是真疼。
“伤到骨头了。”魏襄忍不住用手指抹去仪瑄眼角的泪水,两人都因这个动作呆住。魏襄先回过神,移开目光尴尬咳嗽了声,说:“你随我上马,我与你同乘一骑,如何?”
“我会骑马……”
“你的脚可踩得马蹬?”察觉到女孩儿的回避之意,他冷冷反问。
仪瑄抿唇,“那好吧,麻烦魏大人了。”
魏襄伸手,轻轻松松将女孩儿抱起来。女孩儿在他的怀抱里很乖巧,澄澈的眸子盯着月亮,并不看他,,像是在刻意回避。
他将女孩儿抱上马,自己也跨上去,拉紧缰绳,嘱咐她:“不要乱动。”
仪瑄点头。
于是魏襄领着队伍往回走。他怕颠着仪瑄,按马徐徐而行。两手绕在她身侧,几乎是从背后搂住。软玉在怀,暗香浮动。
他紧张的手心出汗,都打了滑。
他频频将目光向仪瑄投去。女孩儿的脖颈纤长柔美,月光下,如玉璧凝脂。乌发滑亮如缎,有发丝垂落下来,随马儿的步伐摆动。
他不觉喉咙干涩,胸膛烧起一股无名火。
不行,太荒唐了。
若他爱美色,天下美人任他挑选。可他心中只有那一人,斯人已逝,就算再像,又有何意义?
他叹息,收拾心情发问:“王妃为何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晚上的时候,我在屋里被人打晕,醒来的时候就在马车里,车里是殿下的那个朋友……”仪瑄顿了顿,继续道:“我很害怕,问他怎么回事。”
“他怎么说?”
“他说,他是康宁郡王,不会伤我,但要我做人质。”
仪瑄说完,小心翼翼的观察魏襄的表情,生怕他怀疑。
魏襄沉吟半晌,又问:“那王妃是如何逃脱的?”
“我跳了车,从马车上摔了下来。那个人想把我拉回去,我就求他,这里离京城已经很远了,豫王追不上的。他见我可怜,又不想耽误赶路,就放过我了。”
仪瑄觉得自己编的挺像样。
魏襄沉默了一会儿,也觉得女孩儿的说法没什么问题。赵慎要逃,会选择王妃做人质也很正常。他只想不通一点,赵慎哪里来的人手,可以杀掉豫王府的暗卫,以及守城门的卫兵。
这些人可不好对付。
不管了,先将仪瑄带回去交给赵臻。
马儿实在行的太慢,仪瑄都急了。她现在又疼又累,还不能躺在床上休息,真是折磨。便对魏襄说:“大人骑快些吧。我只是脚腕伤着了,不妨碍骑马的。”
魏襄闻言,便稍稍加快了速度。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回到王府。
经过城门的时候,仪瑄发现,城门已经被北镇抚司接管了,禁闭着。不仅如此,大小街道上布满了豫王的人,燃火把,穿甲胄巡夜,光她回来的路上就撞见了三队。
她一脸懵懂的问魏襄:“难道那人说的是真的?他真是先太子?所以这些人全都是去捉他的?”
魏襄听见“先太子”三字,不由面色一变,捂住仪瑄的嘴道:“日后在人前,不可提起先太子,也不可提起康宁郡王,你只记住,那人是殿下的一个朋友。”
仪瑄一哂,“好罢。”
魏襄松开手,女孩儿脸颊的触感还残留在掌心,他蜷了蜷手指,静静一笑道:“康宁郡王已经出城,我派人去追了。殿下以为城中必然还留有康宁郡王的同党,这才大肆搜罗。这些天……京城可能都不会太平。你若无事,就不要出王府了。”
魏襄派去的人……那必是北镇抚司的人手,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她的人。
仪瑄抿嘴一笑,甜甜答应:“好。”
豫王府此时灯火通明,门口重甲军阵列。魏襄先下马,将女孩儿抱入怀中,仪瑄有些尴尬的推推他:“这样被殿下瞧见……不太好。”
魏襄淡淡低头看她:“如果你想让殿下欣赏你狼狈模样的话。”
“……”
魏襄就这么把女孩儿抱了进去,赵臻正在书房内见章和琰。
今日赵慎从皇城南逃脱,正是金吾前卫的管辖区域,章和琰身为金吾前卫指挥使,难辞其咎。
魏襄犹豫,是让女孩儿先回屋换衣服,还是先让豫王见见她,把悬着的心放下来。
仪瑄替他做了选择:“我想等殿下出来。”
“好。”
魏襄走近书房,守在外面的兵士朝他施礼,准备向里面传报。
屋里传出谈话声。
“殿下。臣见过北镇抚司暗杀,就是这个手段——躲在暗处,用银丝勒住人的脖子,这样一拉,神不知鬼不觉,一条命就没了。且北镇抚司的银丝是特制的,只需和伤口对比一下,便可水落石出。南城门失守,固然是臣守卫不力,可那背后指使之人才是真正的可恶啊!殿下,您要责罚臣,臣认!可臣从来没有过反叛之意!倒是您养的那匹狼,是否真的忠心……”
魏襄的脸迅速化为灰白,两眼空洞无神,嘴唇蠕动了两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怎么可能!怎么会!
他几乎就要冲进去和章和琰对质,却听见赵臻冷淡的声音:
“本王原就在想,谁有那么大本事杀死王府的亲兵。若是北镇抚司……那本王也不疑了。”
毕竟是那人,一手培养起来的。
魏襄心口一窒。慢慢的、缓缓的笑了,那笑容凄凉迷离,却并不过分悲惨,仿佛月光下,被打碎的玉璧。
仪瑄漠然冷看着,心中莫名一痛。
她又何曾料到,她会用如此手段去暗算这个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男人。
她是故意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北镇抚司,特意选择了这个——能够明显彰显北镇抚司身份的手法。
不扳倒魏襄,他就是赵臻身边最得力的臂膀。
“殿下,魏大人求见。”
书房里安静下来,过了很久,门被打开,章和琰走了出来。
他冷冷的笑,“魏大人,好手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