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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氏抿嘴一笑,娇嗔道:“相爷快去罢。”
见到独孤居正远远而去的背形,洛氏方才敛起了笑纹,“曾妈妈,今日可是初五了?”
曾妈妈忙点头应了,“姨娘记性好着呢。”
洛氏慢慢踱步回了里堂,抚着梅漆小几上的一只描金山水杯盏,笑纹渐起。
她扭身道:“今夜……不要忘了备水。”
曾妈妈笑道:“不会忘,不会忘……”
唯有这洛氏得了宠,自己才可以跟着水涨船高不是?
倏地洛氏又道:“初七的事宜……可都摁我的命令去办了?这可容不得半分差池……”
曾妈妈神情一凛,“奴才当然不敢掉以轻心的!”
洛氏微微颔首,面上的笑纹亦是愈加明朗。
“世琴下的掌可谓是太便宜这小贱货了,既然要掰倒她,就绝不可以心软!这回……我不仅要她身败名裂,还要让那独孤容烟好生下一下脸面!”
想要风光嫁进长沙王府?
倘若有个跟人苟且脸面尽失的胞妹呢?
这大婚……
我倒要瞧瞧怎样一个风光?!
夏氏药厅内,暖黄色的烛光微晃,满室的暖意却在他俩人之间镀上清冷的光辉……
如同察觉到了光线的微暗,姬无凌恣意地拔下了发间价值不菲的羊脂玉银钗,挑了挑那灯花。
刹那间那烛光跳动了几下,房中便又亮堂了起。
镂工精美的红木高几后,坐着的夏真轩正在凝神屏息地提笔抄着药单,飘逸的字迹如他的眉目一样,令人移不开目光。
听见了倒茶的声响,夏真轩微微抬眸,却瞧见姬无凌手执紫砂茶壶正在倒着热茗。
雨前火青的色泽鲜亮、茶汤香郁,一霎时那弥漫开的茶香便袅袅升起了……
“为什么不走?”
夏真轩蹙起了眉心,不解地盯着脸前这个分明身份高贵却永远活地倦怠不堪的男人。
他心中讽笑,老天还真是公平,给了高贵的同时便要夺去更多的东西,那另外那些人呢?又凭什么高枕无忧?!
姬无凌起身,把一盏热茗递到了他的掌中,“孤还可以去哪儿?这大齐朝可是人人都要孤的命呢……”
最苍凉的事仅是世间之大却毫无立足之地了……
夏真轩接过茶盏,垂下了眼帘,“你分明是放不下你天生的高贵。”
倘若不是这样,为何明知要死,还留在这长安?
即便是假死脱身,也能活下去……这样不好?
姬无凌轻笑了一声,不携分毫温度,“真轩,孤的命……出生之日便注定了,三月初七,是孤家破人亡之日,孤也闭不过的。”
夏真轩却是紧蹙了眉心。
三月初七,是前朝灭亡的祭日,亦是前朝公主、今朝的凤后逝世的日子。
他开口,不知是叹息还是感慨,“殿下……”
姬无凌伸出了一根指骨,微微摇动了一下,“真轩,孤想令你替孤再做一件事……”
夏真轩的双掌摁着红木高几,起身盯着姬无凌,“你倘若死啦,我便恕难从命。”
姬无凌仿如同听不到此话,还是悠悠地笑着:“真轩,孤记得你这儿还有一坛子青梅酒?孤去年跟你喝剩下的,孤可是记得的,取出来喝了它罢。”
夏真轩站了好长时间,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扭身进了里堂。
姬无凌起身坐到了那张红木高几后,拾起了掌边的毛笔替他继续抄着。
药材的名讳都是极美极雅致的,仿似要被自个狂躁不安的心亵渎了一般……
他叹口气,终是放下了掌中的毛笔。
左相府的长春馆内,独孤容烟沉定脸踱步进了侧苑。
“婢女见过大小姐!”
几个丫头见到独孤容烟忙屈膝参了礼。
独孤容烟微微颔首,面色不变地掀了那雪线藤红漆竹帘子疾步进了里堂。
“你要跟着洛氏去甘露寺?”
婉贞忙参了礼,随即睹了眼榻上斜倚着的独孤容姿。
独孤容姿彼时面色还有些泛白,未施脂粉的面上露着倦容,她虽是体乏非常,但仍是挣扎着坐了起。
“婉贞,你先退下罢,和杏贞去瞧一瞧我挪了地方的那盆子墨兰。”
婉贞盯着面色不大好的大小姐,虽是一脸忧虑但仍是听命退下去。
独孤容姿方才慢慢开口对独孤容烟道:“容姿是要去为独孤府祈福……”
“胡说……”
说着独孤容烟便径直坐在边上的锦杌上,“洛氏从来不做没有好处的事,祈福?你当作我已然糊涂了?”
独孤容姿安下心,露出了笑纹。
独孤容烟面色也缓和下,“容姿……你又瞒着我想干嘛?你我一母同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你倘若有了什么主意,不该瞒着我。”
“嫡姐,容姿还未有主意。”
独孤容姿眨了眨眼,继续说:“不过容姿也清晰洛氏必是要有所图的,嫡姐下月便要大婚,倘若此行容姿未去,到时洛氏自然有无数的法子可以说容姿克了嫡姐的前途……” 独孤容烟眉心一蹙,自讽一样道:“你倒是了解洛氏的很。”
独孤容姿心中好笑。
可不是么?自己还不了解这个洛氏?
已然被她们害了一世,还不够了解她们的那些许法子么?
她低吟道:“洛氏的意思即是要让容姿去,那容姿便去定了,嫡姐放心,容姿万事都会小心的。”
独孤容烟沉默了好长时间,垂眸道:“一直以来,我都当做你是跟洛氏亲近的……为什么眼下……”
说着她抬眸紧紧盯住了独孤容姿,生怕错过了她一丝一毫的神情。
独孤容姿死死攥着拳,没有分毫的闪避,唇边的寒意渐起。
“一直以来是容姿太过糊涂了,母亲去世后,这左相府便被洛氏觊觎,她怎会真心待我,相比起待我好,洛氏更想要的是我能身败名裂亦或是死……”
独孤容烟眉心一跳,“你……清晰了何事?”
“庐陵王府中的那桩事,即是洛氏和独孤世琴的手段,乃至还使了毒,即便我死不成,那亦是要我身败名裂!若不是这事中途出了点意外……这即是个死局。”
独孤容姿咬唇暗恨着自己。
倘若不是自个的轻易错信,那一世又怎么成了那副局面?!
独孤容烟愣在原处,“没料到,洛氏竟然已然敢这么心狠手辣了!”
她刹那间又促声道:“那你还答允了要同她去甘露寺?!倘若出了什么事……”
独孤容姿重重地点点头,“容姿是非去不可的。”
见她如此固执,独孤容烟叹口气道:“展旌展参将是外祖母早先派来独孤家的,身手不一样,你携着同去,若有何事,今晨命人回来传信,倘若洛氏敢干嘛事,你也不要心软,不过一名贵妾罢了,记住,你是独孤家嫡女。”
独孤容姿浅笑着点点头,“嫡姐不必担心,就当做容姿去祈福罢了。”
独孤容烟瞠了她一眼,“我倒是没料到,在景家呆了快十年的时间,你便成了这幅胆大妄为的脾性,还瞒我瞒的那般紧。”
送走了独孤容烟,独孤容姿挂在面上清浅的笑纹便慢慢散了。
不仅是景家的十年时间,还有前一生一世的风波,才可以磨砺了自个的心志……
这一世,自己便要扭转这一切!
初六,独孤容姿立起身,换了身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又任由婉贞帮自己万乐阁飞仙髻。
婉贞笑着替她插上了一枚镶玉石簪,“小姐如此便气色好多了。”
边上的杏贞仍是有些愣愣地,“小姐,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啊?”
独孤容姿佯装正色,“那便掐自己一把,倘若不痛,那即是梦。”
杏贞愣愣道:“比起在世琴小姐那儿劈一天的柴,掐自己真的不痛啊。”
独孤容姿垂下了眼帘,银镜中眼下的那颗痣依稀可见,却未了柔媚之意,由于她妆容的雅致,反而是添了清丽。
她起身攥住了杏贞的掌,佯怒道:“日后不准劈柴。”
“也不准哭。”
杏贞拭干了泪滴,破涕为笑道:“婢女晓得了。”
“走罢,去青莲阁。”
独孤容姿沉沉地叹口气。
自己日后不会容许自己要护着的人再受委曲!
说着,独孤容姿便由婉贞和杏贞伺等着去了青莲阁。
青莲阁内,夏姨娘已可以下床了,正坐在二少爷独孤俊郎的小床沿儿哄着那小人儿。
“姨娘,容姿小姐来了!”
夏姨娘一下子站立起身,由于是月子里又甚是体虚,差点儿倒在丫头身上。
“姨娘!您没事儿罢?”
夏姨娘摇摇头,“抚我去见容姿小姐。”
这时杏贞却已是掀了帘子,“小姐,小心些。”
独孤容姿浅笑着进了里堂,“夏姨娘身子还不好,先坐下罢。”
夏姨娘却是红着眼圈跪在地,“容姿小姐大恩大德,贱妾哪儿敢忘!”
若不是容姿小姐出手相救,自己怕是和二少爷早便一同归天了罢……
独孤容姿望了眼她身后的丫头。
这红钏是自个拨来青莲阁替代小梅的。
“红钏,还不快抚姨娘起来?”
那丫头听了独孤容姿的命令,方才抚了夏姨娘起来。
独孤容姿先是向前一步望了望熟睡着的独孤俊郎。
前一生自己可是极其不待见这庶弟的,乃至是他死啦心中也未分毫的波澜,而眼下这孩子是自个从鬼门关拉扯回来的。
她伸出指骨微微触碰他的额头,婴儿的皮肤细嫩滑腻,纯白地仿若一张纸。
独孤容姿轻笑,“夏姨娘是个有大福的,容姿仅是做了些小事罢了。”
说着她不待夏姨娘应声便对一房间的丫头老妈子道:“都先退下罢,我同姨娘说会子话。”
夏姨娘不知她是何意思,只可以怯怯地立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