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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继承者6
顾青现在有的是时间,公司交给了从小玩到大的世交家的哥哥,外地受伤的雷宽海也已经接回家里来,让保姆照顾着。看见干妹妹,他的记忆恢复得快多了,医生说不久就痊愈了。
现在顾青就总是想着,怎么能让误诊的精神病患者不再受苦了。
按照这个世界目前的法律,只要有一个近亲属和一个医生的诊断意见,就能把一个人当疯子关进精神病院了。而且,一旦有了精神病史,这辈子算是难翻身了。任何时候,这人都可能被亲属再次送回精神病院,而医生也乐于收治,有人送诊疗费上门,干嘛不收。
可是这样的话,就会出现踩破道德底线的事情。虽然不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可是这个世界目前的法律体系确实存在这样的漏洞。如果家人之间有了矛盾,互相算计,再加上医生不能准确判断,被误诊为精神病就是一件很有可能的事情。
可是,法律的修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顾青跟律师也讨论过,律师觉得很难。
可是怎么办?任务总要完成啊。
顾青想了想,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多时候,舆论会导致法律的调整。而且要让大家认识到相关法律法规调整的迫切性,需要一些事情的推动。
她的案例很可能被当做个案,不具备代表性,所以顾青决定,在全国范围内,搜集更多的案例。
为此,她专门建立了一个网站,关爱误诊精神病人士网。雇了两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进行网站维护,还开设了论坛,讨论与精神病的成因、判断等有关的问题。
但是网站的访问量一直比较少,毕竟不是正规医院的网站,也不是权威的医学讨论网。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有人在网站提供了自己的经历,让顾青觉得,值得特意跑一趟,去见见这个姑娘。
不过,临行前,安抚失忆后如同大小孩的雷宽海,花了些力气。
“妹妹去哪里?我也去!”
“不可以不乖!你现在是病人,那个地方不让病人去!你乖,我就早点回来,不乖,我就晚回来,听阿姨的话,知道吗?”
“那要天天打电话!”
“好。”
……
顾青带着保镖和一个网站的员工到了S城,好容易在一家咖啡厅才见到了那位留言的姑娘。她没有办法打电话,只能在网上论坛里约时间地点。
那姑娘为了出来,故意摔跤,摔破了膝盖,说要到医院包扎,才总算出了门,半路上甩下亲妈,才来跟顾青赴约。
顾青都不知该怎么形容她父母把她像犯人一样对待的情况。网站的员工小芬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情况,十分激动地问这问那。
姑娘慢慢开始讲自己的经历,比论坛留言更加详细。
“我就是网上留言的‘可可咖啡’,我的经历都是真实的,我没有精神病,我自己知道。可是我爸妈却把我送精神病院关起来,医生一听我爸妈说我有病,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就确诊了。我想跑,他们就按住我,我大喊,说我不是精神病,医生就说我是‘狂躁型患者’。我质问父母为什么这样害我,落下个精神病的名声,我一辈子就完了,医生又说‘父母怎么会害你,你这是典型的被害妄想症’。”
姑娘哭起来,“我爸妈让我好好反省,就走了。他们根本不管我在医院会被怎样对待!我反抗了好几天,为了逼医院放了我,还拿着玻璃碎片划自己的手臂,谁知道,他们说,我有自残倾向,精神病很严重了,不能随便放出去。我,真是……走投无路!”
顾青安慰她,“别急,我们会帮你的。”
“谢谢,幸好还有社会上的好心人,我觉得我真的快让爸妈逼疯了。”
“可是,你说了半天,你父母为什么啊?”
“因为结婚的事情。我们家虽然不算富裕,可也还条件不错,在城里也有三套房子。我在一个公司工作,认识了小强,就是我男朋友。其实小强人好,工作能力又强,只不过他没有房子,经济基础薄弱了点儿。但是他人真的不错,我到他住处去,他还给我做饭,做得可好了。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个勤快人。他是个孤儿,这些年都自己照顾自己长大,但是他还是很乐观,我可能一开始是同情,后来就喜欢他了。”
“你家里人不同意?”
“我妈说,绝对不行。要是我非要找这个人,就死给我看。”
顾青听了,有点惊吓,“你妈会不会大惊小怪了一点。”
“他爸是个杀人犯。小强他爸以前在街上做小生意,碰到坏人为难,那人还调戏他妈,后来他爸就不能忍了,双方就打起来了。结果小强他爸力气大,把那人推倒了。谁知道就那么凑巧,那人的头摔在一个尖的石头上,就死了。他爸过失杀人,判了十年,后来病死了。”
“这些事情都属实吧,我是说,你是听说的,还是调查过。”
“我爸调查过。小强爸一入狱,他妈就跟人跑了。留下小强跟奶奶过日子,但是,小强学习成绩还是很好,考上了很不错的大学。他什么都知道,又耐心,性格又好,公司的人都觉得他不错,没人嫌弃他的出身。可是,到了我爸妈这儿,就怎么都不行了……我爸说,杀人犯爸爸也就算了,还有个私奔的妈,更不行了。我妈说,给我介绍多少好对象我都不同意,结果就找了这样的一个。我妈说我是不是疯了。”
小芬是刚大学毕业的女孩儿,被这苦情戏深深感动了,吸吸鼻子问,“那你是不是跟父母发生矛盾了。”
“……是啊。我爸爸不经我同意,就给我辞职了,不让我上班。小强来找我,结果回去的路上被流氓打断了胳膊,那些人还跟他说,让他别痴心妄想。不然下次让他更倒霉。小强跟我打电话说了这事,我让他报警,他说不要。他在医院里,还跟我说,可能是我爸妈派人干的,他要报警,万一查出我爸妈来怎么办。所以,他宁愿自己抗了。”
“这人还算有担当,也体谅你,人不错了。”顾青这样说着,也为姑娘有个这样固执的父母发愁。但是,转念又一想,她父母爱面子,恐怕是真的容不下有个父母名声不好的女婿。
姑娘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一会儿坐起来,继续讲述,“我就问我爸妈,是不是你们干的?我妈一开始还否认,后来干脆说了,就是她拿钱给了小混混,为她出气。我妈说,把我养这么大,不指望我沾光,起码别给她丢脸!我气坏了,我妈居然连犯法的事情都做了,她还有什么资格笑话别人有个犯法的父亲,我就口不择言,说了一句,‘你真卑鄙,你在犯法。’”
顾青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你妈容不得你这样对她,她觉得你鬼迷心窍,为了个男人骂母亲,所以认定你思维不正常了?”
“我在家里被关着,工作也没了。男朋友也被妈妈收买坏人打了,爸爸天天骂我不要脸,自甘堕落。我就生气,发脾气,摔东西,甚至威胁要跳楼,我跟他们说,‘我要见小强。’我妈后来说我已经彻底无药可救了,为了个认识一年的男的,欺负父母,这样的女儿要来有什么用!我爸也说,不想管我了,可是不能让我给家里丢脸。他们哄骗我,去见小强,让我从窗户边上下来,结果,他们把我送到了精神病院。说什么时候治好了,什么时候回家。”
小芬已经气死了,“你爸妈真过分!就因为你为了自己的感情争取了一下,他们就这样毁你!也不说你以后怎么找工作!”
“我爸说了,凭我家这三套住房,不用工作,也能养我了。一套自住,两套出租,我不用工作,省得再被外头的坏男人骗了。他们现在整天关着我,说我什么时候正常了,什么时候就找个对象嫁了,也不用什么条件,只要不是杀人犯的儿子,谁都行。”
“那小强呢?”
“我爸妈找了几个亲戚,假装办业务,老为难小强,老投诉小强,总公司接到好多跟小强有关的投诉,就让小强离职了。他也有托同事朋友来我家找过我。我爸妈骗人家说我回老家了,不许他们见我。我被锁在屋子里,出不去。电话都不能打。”
顾青问,“那你跟小强失去联系,他的心意呢?”
“我跟小强在网上能见面,视频聊天。他要我坚强。还说,只要我不放弃,他就一直等着。但是为了不刺激我爸妈,他不会上门了。小强还不知道我被爸妈送精神病院的事呢,我怕他难过。前两天,我告诉他,我跟爸妈吵架,他都哭了,说不想让我跟家人不合,他自己没有家人,希望我珍惜家人,所以,他有点像放弃了。”
“啊?”小芬听了好失望。一段爱情,就这样要化作泡影了。
“我被亲爸妈送进精神病院,就是因为我想跟喜欢的人结婚。他们就这样折腾我!而且,那些医生,你越不承认是精神病,他们越觉得你有病,他们还说,‘没有一个精神病人说自己有病的。’”
“那后来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后来反抗了几天,也没用,我越反抗,他们越拿我当疯子对待。后来我消停了,他们给我吃药,我也吃了。我只想出去,他们说配合治疗,才能出去。我就配合。等我父母来看的时候,看到我安静乖顺,他们就满意了。医院的人说,用了电击疗法,我就怕了,就老实了,我妈还说,‘电得好,叫她不听话,把她养这么大,还能让她骑到我头上!’”
小芬目瞪口呆,“你,你妈怎么这样啊?拿你当仇人了?”
“他们现在只想着怎么对付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想着用什么手段能让我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