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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千金1
青寿城里有个胡员外,娶了青梅竹马的邻家姑娘,夫妻和睦,是段人人羡慕的姻缘。但是婚后一直无子,这倒不是胡夫人不会生,而是出了人祸。
胡员外家家道殷实,胡员外家有三进大宅,百亩良田,方圆百里都是数得上的好人家。胡员外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就有个心怀叵测的亲戚家的女孩盯上了他,甚至多次明示暗示愿意做妾。
可是胡员外夫妻感情好,不想要别的女人,他一直装听不懂。
这亲戚是胡员外的远方表婶,死了男人没有依靠,带着女儿投奔亲戚。那时,胡员外父母还在,可怜她们就收留了,但是寄居在家里的女孩儿不安分,胡老爷和老妇人就不高兴了,给他们在外面租了个小院子,让她们出去住。
胡夫人后来怀孕了,合家欢喜,三个月胎稳了,一家人去寺庙祈福,希望孩子安康。哪知道路上,胡夫人被醉汉撞了,后来孩子没保住。
醉汉被送官,官老爷觉得醉汉有问题,就让人用刑,问出来是胡家被撵出去的亲戚收买指使的,只为了能有机会进门做妾。
虽然那两个恶毒母女被判了流放,可是胡夫人的身体却变差了。胡家老两口也是气得不轻,老妇人还病了,老太爷就告诉胡员外,绝对不能纳妾,那是乱家的根本。
其实不用他说,胡员外也恨透了想做妾的女人了。
两口子也不着急了,老人都不催,胡夫人就慢慢养身体,胡老爷也常常烧香拜佛,只为求子女。
一直到夫妻30多岁的时候,才生下胡青玉这个女孩,虽然不是儿子,但是胡家夫妇也是大喜过望,他们想着大不了招赘个女婿,这样女儿一直在身边,多美满,让女儿生下的孩子传承家业,也是一样的,都是亲骨肉。
但是没想到,本来聪明漂亮的好孩子,一岁多的时候,生病发烧,给烧傻了。等醒过来的时候,都认不得人,也不大会说话了。
本来胡家夫妇以为过阵子就好了,结果发现,孩子是真傻了。有人说失了魂儿,但是请了神婆子来叫魂儿也没用。
夫妻俩真是如遭雷劈一样,真没想到盼了十年的孩子,成了这样。不过后来,有个大夫说,孩子慢慢会好,长辈要多些耐心,多教教,会比别的孩子笨些,但也不见得不能教导。
夫妻俩听了,才算是觉得有了盼头,两人认为是自己没护住孩子,十分愧疚,就按着大夫说的,尽量不让孩子受惊吓,对孩子耐心教导。虽然青玉比别的孩子是傻了些,但是也还是有成长的。
到了15岁的时候,青玉的智力像个5岁的小孩,天真烂漫,不知疾苦。她在父母身边,娇憨可爱,倒也让胡老爷夫妇倍感贴心。只是想到今后,自己死后,没人护着这孩子,老两口就发愁了。
没等他们想出办法,天下乱了。有人要造反,这造反的人就是皇上的弟弟,安陵王。眼看着安陵王要打到青寿城了,城中守备担心保不住城池,就主动出击,在附近的山坳打了个伏击战。
虽然暂时遏制了叛军,但是也激怒了安陵王。叛军大军围城的时候,狄守备带领士兵奋勇抗敌,杀退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城。
但是城中的粮食越来越少,守备号召富户捐粮,知州也挨家挨户拜访大户,但是,就有的人藏私,大敌当前,还只顾自己。胡员外是捐款捐粮最痛快的,除了自家口粮,基本能捐的都捐了。他带着下人,雇了好些民夫,一个个小推车运着粮食送到守备那里,狄守备一激动,就要跟他结亲家。
虽然胡员外一再说使不得,自己的女儿有些痴傻,何况门第也不般配,但是狄守备非要结亲。人家还说娶妻娶贤,有这么深明大义的父母,女儿错不了。胡员外说孩子傻,都照顾不好自己,更没法相夫教子,侍奉公婆。人家说家里有下人,不用媳妇伺候人。
胡员外就打马虎眼儿,说等叛军平了,再议吧。
为了平叛,全城老少都被动员起来,到了最后,女人帮忙做饭,照顾伤员,青壮劳力几乎都上了城墙,老人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安陵王怒火中烧,一个小小的青寿城都拿不下,让他实在没想到。本来之前,他突然起兵,连克几座城池,气势如虹。但是到这儿,被拦下了。
城市久攻不下,士兵的士气开始低落。安陵王愤怒极了,亲自披挂上阵,誓要拿下挡在面前的城池。
这场战役又胜利了,却是惨胜。城墙下尸骨成堆,城墙上死伤惨重,安陵王虽然暂时收兵,但是狄守备也重伤不起。
为了给父亲冲喜,狄守备的儿子狄校尉上门求娶,把胡员外惊着了。
十九岁的小将声泪俱下,说父亲已经定下亲事,就要信守承诺。胡家小姐身体不好没关系,自己会让人照顾好她的。现在唯有冲喜,或许能让父亲好起来。
可是胡员外担心,冲喜不好,自己女儿落埋怨。但是狄校尉发誓,不管结果如何,都会照顾好胡家千金,让她一世衣食无忧,不受人欺负。
胡员外也是纠结不已,但是人家小伙子长跪不起,最后员外夫妇二人在女婿的一再保证下,到底答应了。
那边女婿很着急,当晚就要来接新娘,喜服都送过来了。
胡家夫妇再看自家女儿,跟个五岁小孩儿似的,坐在门口,抱着果子啃,吃得很开心。见爹娘过来,还举着半个果子让爹娘吃。
这可怎么给人家当新娘子呀,愁死了,还有外面围困的叛军,暂时消停了,可还没退呢。
这内忧外患啊!
不过好在青玉一嫁过去,狄守备人逢喜事精神爽,竟然能坐起来了,被人搀着看小儿女拜堂,还吩咐儿子善待青玉。
没多久,叛军退了,因为勤王之师已经增援过来,叛军看不好,就开始逃窜。狄守备很高兴,说这冲喜冲得好。胡家夫妇终于放下一半心,他们想,有了这冲喜之功,再加上之前的捐款捐粮,女儿应该在王家过得不差吧。
事实上,青玉一开始过得还好。虽然见不到爹娘她也难过,但是,她记得爹娘的吩咐,要听丈夫的话,如果她听话,爹娘就会来看望。而且丈夫对她也还不错。
当初,狄守备订亲的时候,狄家公子本来是很不高兴的,听说要娶个傻子,也是不愿意的,他印象里,傻子都流着口水,又脏又丑。
他本来准备想法劝父亲退婚的,但是后来父亲重伤,算命的说只能冲喜,他就想起幸好有一个傻子未婚妻。
虽然去求娶,但是那只是为了尽孝,对新娘没有任何期待。他以悲壮的牺牲精神成亲,觉得自己的孝道很伟大。但是,当新婚夜,勉强揭下盖头后,他看到小妻子并不丑,还挺好看,纯净的眼睛里,闪着孩童才有的好奇天真的光芒。狄公子就不再厌恶傻子老婆了。
老婆一脸孩子气,一说话就是孩子话,还是个傻的,不过,他并不嫌弃,倒有些怜惜之心了,心说,这还是孩子,还不懂事。所以,圆房也没必要。日后纳妾就是了。反正,许她衣食无忧,并不难,家中自有下人。
本来就只是这样的话,青玉也还能安稳一生。
可谁知,狄守备没过多久还是离世了。皇帝一边赞赏狄氏父子的忠勇,一边痛惜狄守备的牺牲,就降下旨意,狄守备加封安国侯,父亲去世,儿子继承爵位。狄校尉一步登天。
不久,新任侯爷又接到圣旨,皇上又任命他做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协助管理京畿防务。不日,上京赴任。而且,连青玉获封侯夫人的诰命服饰与礼部文书也一起下发了。
这下青玉要随夫君离开父母家乡了,胡老爷夫妇实在舍不得。青玉知道要离家了,也难过得哭。但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成了侯夫人的青玉是一定要去京城的。
全城的姑娘都羡慕死了,傻子成了侯夫人,多少女子遗憾失去了机会。可是,青玉自己不开心,因为自从做了侯夫人,就有人来教她好多规矩,她根本记不住。而且,爹娘也愁,来看她时候说,“你这样子,可怎么能当侯夫人啊。要不自请下堂算了。回娘家来吧。”
可是新晋侯爷可不同意,“糟糠之妻不下堂,何况青玉冲喜有功。这还是父亲定下的婚事,我当了侯爷,就送走了原配,别人怎么说我?岂不说我狄某人背信弃义?”
胡家夫妇最后想了个法子,就是举家搬迁到京城,住在女婿家附近,也好常常上门看望女儿。于是,一行人就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只是路上遇到了叛军余孽,狄守备父子让他们吃了大亏,致使最终叛乱失败,安陵王也被处死,他们这些死忠部下就来追杀抚远侯。
侯爷武艺高强,部下也是身经百战,贼人终于被杀光,但是胡家夫妇没有自保之力,被叛军杀了。夫妻俩临死之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宝贝女儿。但是他们死不瞑目,因为女儿日后没有爹娘护着了。
胡员外弥留的最后一句话,告诉女婿,“我女儿,是个傻孩子,她不会害人,但是别人会害她。不求多,你让她能安稳度日。”
侯爷也是含泪答应了,而青玉还不明白爹娘死了,一个劲儿地推父母,“爹,娘,不要,不要,在这里……睡,好冷,起来。跟我,说话……”
人人都知道她是傻子,但是人人也觉得她是个孩子,何其无辜不幸。侯爷过来拉走她,她这次不听话了,死活不走。侯爷只好紧抱住她,拍她后背,“你爹娘走了,还有为夫呢。我会替二老照顾你的。”
这半路出了事,又得原路返回,办丧事。看见父母被放进棺材抬走,青玉终于懂了,她趴在棺材上,不让走。最后还是侯爷出面,才把人扒拉下来。
青玉每天都在哭,她连丈夫也不喜欢了。虽然隐约明白父母离开是没办法的事。可是,总觉得这事好像跟侯爷有关系。有时候,青玉的孩子脑袋里想,如果不嫁给侯爷,是不是父母不会死。
侯爷到了京城,就忙起来,也顾不上家里,皇帝知道他的情况,赐了个妾室给他,帮他管家。那个妾室本是京城一个五品官的庶女,本来进宫是为了选秀女,结果皇后嫌她打扮妖娆,眼神不安分,让她做了女官,没当上秀女。
赶上皇帝要赐人给侯爷做妾,皇后就想起这个女官来,“让秦氏去吧。”
秦如意一开始还不高兴,本来是想做妃子的,结果成了妾了。
但是,当她看到年轻勇武的侯爷,就心生喜欢了,而且侯夫人是傻子,多好。侯府很快就落在了秦氏手上,她阳奉阴违,不着痕迹地为难青玉这个正头夫人。
青玉呆傻,不明白,但她身边的人就受不住。忠心的下人就向侯爷告状,可是青玉自己却说,“她没,难为我,还,给我,果子吃。”
侯爷本来就不耐烦管后宅事务,这下更不想管了,还以为是夫人身边的下人跟妾室争权,之后再有人说什么。有时,他去看看青玉不缺吃穿,也就不在意了。
妾室年轻美貌,又会笼络人,侯爷很满意。而且侯爷和夫人不圆房,平日都是住在妾室那里。
渐渐地,妾室的梅园倒像是女主人的住处了。而秦氏不着痕迹地把青玉身边的陪房全打发了,最后正经夫人身边全是妾室的人了。
侯爷出去打仗,秦氏觉得机会来了,就慢慢给青玉的饭菜里下药,让她逐渐虚弱。侯爷在边关打了胜仗,但是皇帝让他继续镇守。三年后,他收到了一封信,说侯夫人去世了,因为思念父母,郁郁而终。侯爷觉得有点难过,但是又觉得青玉是个傻的,活着也没多少意义。
身边的人跟他说,“侯爷,节哀。”
“其实,也不必难过,她只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与其糊涂活着,不如早日投胎,下辈子做个明白人。”
身边的人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应对。
“去替我写封书信,让家中的妾室好生厚葬夫人。”
“是。”
侯爷调回京城后,让妾室安排去夫人墓前看看,但是秦氏说,“前些日子下暴雨,路冲坏了。以后再去吧。”
“厚葬了吗?”
“依爷的吩咐,风光下葬的。旁人都夸爷有情有义呢。”
“陪葬了些什么?”
“您看看,这是陪葬品的单子,金银玉器,琉璃玛瑙,样样不缺的。知道您疼她,葬礼也是风风光光的呢。”秦氏心想,又没有人去挖坟,埋了多少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