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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过了十二下,偌大的毡房中站满了人,但却如同荒无人烟的山野一样,四周格外寂静。
团龙明黄袍子,雕刻着双龙盘柱的纯金龙椅,皇上低着这目光,注视着面前御案上精美烧制的白窑九龙玉盏,里面漂浮着透绿的茶叶,是今年才进贡的顶级碧螺春。
如今被热水泡过舒展开的的茶叶漂浮在碧色的水上,晃动着让人心神不定。
皇上眉头渐渐紧蹙,放在案上紧握成拳的右手突然舒展开来。
然而就在这时,右手陡然一掌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剧响。在场众人顿时奇奇跪地,异口同声道:“皇上息怒。”
苏芮然跪在毡房正中,此刻也同他人一样低头不语。
皇上听了她的禀报会龙颜大怒,这原本也是在预料之中。
旁边皇后也眉头微蹙,柔声劝道:“皇上息怒,可切莫为此事气坏了身子。”说完望了跪在地上的苏芮然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皇上抓起案上的茶盏喝了一大口,却一下子喷了出来,顿时一怒将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掷在地上,怒道:“这是什么茶?怎么是凉的?”
张公公闻言吓了一跳,只能不住磕头求饶:“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该死的奴才,在朕身边当值这么就竟然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吗?看来你是差事是当腻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张公公不住磕头,每一下都“砰砰砰”的砸在地上。
苏芮然心知肚明,皇上之所以会如此,其实并非是因为知道德王叛乱的事,这件事皇上其实一早就应该知道。皇上之所以如此,只是没想到德王会对南宫凌不利,南宫凌那可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啊。如今南宫凌那边尚且没有消息,也不知他是否真的安然无恙达到京城,身为父亲,皇上如何不急。
其实不光是皇上,在知道南宫凌那边没有消息之后,苏芮然心里也有一丝的后悔,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跟上去。
南宫凌不要真的出什么事才好。
只是此刻,没想到皇上的怒气会牵连到张公公,张公公是宫中的首领太监,也是伺候皇上多年的老人了。若皇上真的因此迁怒了他,那岂不是等同于自己的罪过了吗?
如此以来,自己和张公公岂不是也要结仇了。
原本她这个时候她不应开口,可想到此也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道:“皇上息怒,臣女以为如今最要紧的是确定淮王爷的安全,还有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果然她的话一出口顿时就起了作用,皇上顿时冷静了下来,也不再追究茶冷的事,而是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望向张公公立刻吩咐:“你,快去把德王府的人全部给朕叫过来。”
他还特地强调了一句:“朕的皇叔,还有南宫诚和南宫铭宣,一个都不能少,全部给朕传召过来。”
皇上停顿了一下,很快又再补充了一句:“他们若不来,就以抗旨不准抓起来。不管是皇叔还是谁都一样,就说是朕的旨意。”
“是,奴才遵命。”张公公立刻起身退下,路过苏芮然身旁时,还对她投以感激的目光。
苏芮然松了口气,倒不是因为没有和张公公结怨,而是皇上已经下旨强行召回德王一行人。尤其是南宫铭宣和南宫诚,他们二人一回来,那就等于撤回追杀南宫凌的人了。
这么一来南宫凌就安全了。
然而她刚一这么想,突然瞧见张公公去而复返。
皇上望着他眉头顿时紧皱在一起,脸色已十分难看,冷冷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张公公不回答,只是朝着皇上走了过来。
就在在场众人都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候,突然瞧见跟在张公公身后一同进来的人,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因为跟着他身后进来的不是别人,一共有三个,依次是德王和南宫诚,还有南宫铭宣。
苏芮然瞧见德王和南宫诚的时候并不是十分惊讶,但是当看见南宫铭宣的时候,当真是大吃了一惊。南宫铭宣,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追着南宫凌去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苏芮然一直望着他,然而南宫铭宣一脸平静的跟在德王和南宫诚身后,并不看她一眼。
虽然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但她却隐约意识到不好。
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这的确不是什么好兆头。
想到这里,苏芮然忍不住双手捏成拳,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衣摆,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三人。
瞧见德王来得这么快,皇上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诧异,不禁道:“皇叔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德王望了皇上一眼,却是先找了椅子,竟也不遵照皇上依准,不慌不忙的坐了下来,这才回答道:“皇上不恰好召见微臣吗?所以微臣就带着犬子来了。”
他如此目中无人的行为,让在场众人唏嘘不已。
皇上脸色难看,却也暂时隐而不发。
德王的目光在堂中一扫,最后眼神落在苏芮然身上,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有明显的不悦。
苏芮然同样不动神色,甚至也不回避他的目光。
最终,德王移开了脸,望向皇上,竟率先发问:“不知皇上为何事召见微臣?”
皇上不欲开口,直接望了旁边的张公公一眼,张公公会意,立刻将刚才苏芮然所控诉的德王和世子意图加害淮王一事说了出来,其中还刻意强调有淮王的护卫作证,证明的确有刺客袭击。
原本以为德王闻言会勃然大怒,谁知他竟是淡淡一笑,似张公公所言都与他毫无关系一般,转头又望了苏芮然一眼,最终望向皇上道:“皇上,若臣记得没错,淮王是奉命运送猎物回京了吧,而现在却有人来控诉微臣派人刺杀淮王,实在是可笑。”他的目光又再度落在苏芮然身上,冷冷道:“而那所谓的证据,那些人在哪里?你既在皇上面前诬陷我,可将人证都全部带来了吗?恐怕你是带不来了吧。”
苏芮然闻言一惊,顿时望向南宫铭宣。
南宫铭宣面无表情,而南宫诚却是以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回望她。
这个女人一定没想到,那些所谓的“证据”其实也只是自己故意留下的,等到她一走,那些没用的证据就会立刻被毁灭。这一切,都是原先安排好的,而等这个女人一旦获罪,她就等同于落入自己的鼓掌之中,到时候还不是任凭自己的处置。自己原本诚心想求娶她为妻,谁知她竟三番四次不识抬举,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此刻,苏芮然已经意识到自己中计,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一语塞,德王便立刻指着她怒斥道:“大胆女子!竟敢欺瞒皇上!该当何罪?”
“臣女不敢。”苏芮然直冒冷汗,只能坚持道,“臣女所言句句属实,还请皇上明鉴。”
德王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冷笑道:“属实?你拿不出证据来诬陷本王,本王却有证据证明你心怀叵测居心不良。”
德王说完瞥了南宫诚一眼,南宫诚立刻会意,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他用右手的两根手指夹着这封信,在众人面前晃了晃,一边道:“诸位,这封信是苏相府中夫人的一封高密信,信中便指出苏家大小姐用心不良,想要陷害父王,意图诬陷父王谋反一事。而且苏夫人手中还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一切。”
苏芮然望着南宫诚手中的那封信,原来严氏的那封信去了这里。没想到为了对付自己和脱身,她竟然不惜同德王联手,只是如此一来也未免是作茧自缚。她望向爹爹,果然瞧见爹爹的脸色已十分难看。
严氏在背地里同府外之人勾结,哪怕此次她真的成功谋划脱困,要想让爹爹重新冰释前嫌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不过严氏自然也是清楚这个到底,如此她还肯这么做,只能说她心里是当真狠毒了自己。
“那么敢问王爷?小女子如此精心谋划设计陷害王爷,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并不涉朝政,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
德王冷冷道:“你如此做自不是为了你了。”他的目光顿时落在苏晁身上,接着道:“恐怕也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吧。”
“不知王爷所言到底是何人?”她刻意反问,其实从刚才她就是明知故问。她很清楚,自己若是一追问原由,德王应对起来就一定会把关系牵连到爹爹身上。而即便知道如此她还是要这么说,并非是刻意将爹爹牵连进来,而是要让爹爹对严氏的行为更加深恶痛绝,想必此次之后,爹爹只会越发不能容她。
而这一次,她并不担心,因为她十分肯定,爹爹一定不会有事的。
德王听了她的话,顿时面露一丝轻蔑和得意之色,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于是对皇上道:“皇上,臣以为这件事恐怕和苏丞相脱不了关系。苏芮然之女如此阴谋算尽,在皇上面前诬陷臣,想必苏丞相不会说毫不知情吧。”
苏晁眉头微蹙,却不说话。
但旁人都看在眼里,他脸上却没有半分慌乱之色,只是像在为一件类似于今日要穿什么衣服之类的小事而苦恼的样子。当然,堂堂苏相自然也不会为这样的事伤神的。
无论在什么时候,苏相都是最让人摸不透的人。
“哈哈哈,苏晁,你这是无话可说就是算承认了对吧?”德王越发得意。
在场朝中众人都沉默不语,事情发展到这里地步,实在让大家有些出乎意料,只是却不知苏丞相和皇上该如何应对?德王向来嚣张跋扈,这是众人所不争的事实。那么皇上,到底会不会真的处置了苏丞相呢。
德王以为胜券在握,便越发肆无忌惮,直接催促皇上道:“皇上,事已至此,臣以为这件事还要好好调查才是,即便是苏相也不例外,还请皇上将相府的人全部都好好查问一遍。而至于苏小姐,如今已是证据确凿,既然此事关系道臣,还请皇上将她交给臣来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