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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结束后,高志飞要去图书馆看书,秋云她们回寝室,梁禾送陆夏兰回学校。B大离美院很近,门对门,走路也就五分钟。陆夏兰因为平日有课,也住在B大的老师公寓。临别时候,她得知秋云她们还没去过B大,便热情地邀请她们随时来玩儿,人文学院就在东门进去第一栋。
“原来她就是陆夏兰。”憋了一晚上,一回到宿舍,四人便迫不及待地讨论开来。
“我上次就见过,不过是背影,”常欢说,“好像她经常来我们学校的。”
“我这是头一次见呢。她是今天来看梁老师打篮球的吗?”
“很有可能哦,我听说上次她来,篮球场围得人山人海,一半人看梁老师,一半人看她呢。”
刘玉锦一边回味一边感叹:“确实漂亮的,不像我们土里土气的。学习也这么厉害,和我一样大, 居然都留校当老师了,那可是B大的文学系呢。”
“你看见她穿的衣服没?”王晨说,“上次我在百货商场看到过,是孔雀牌的,特别显气质。”
“会不会是梁老师给买的?”常欢的眉毛一挑。
“极有可能。”
“啧……”宿舍一阵羡慕又叹气。
秋云听这三人一阵你来我往,也叹气,但是她的叹气和她们不一样,她叹的是这段感情的结局。本是门当户对的一对天造地设,最终为何还是曲终人散各自离开?结局里一人早先劈腿,英年早逝;剩下一人为情所伤,人生大变。想到这里,秋云的哀叹又深沉了一分。她甚至想,如果她一直在这生活下去,是不是就会成为历史的见证人,就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从甜蜜到悲伤?再进步一说——秋云脑洞一开——是不是她也有了某种权利,某种可以改变俩人历史的权利?
秋云神游,其他三人毫不知情。
“大晨,”常欢扫了一圈在场的人,“我们几个里面就你有恋爱经验,你说说,他俩到哪一步了?”
王晨脸一红,“我有什么经验……”
“别不好意思嘛,”刘玉锦撺掇。
“这有什么的,我们几个又不是外人。你要不说,明天我就去报告学校,说你在偷偷谈恋爱。”
“对,快说。”刘玉锦捏了一把王晨的腰。
“别挠我,我觉得吧……”王晨托腮作认真沉思状,“我说不好,吃饭时候,他俩关系是挺好,但是也没太亲密。”
“没太亲密是什么意思?”常欢问。
“就是谈朋友吧,俩人眼神交流啊,总有点不一样的……”
“哦,那么这么说来,你和你的那位风哥的对视的眼神,就会和看我们的眼神不一样咯?”刘玉锦顺着她的话说。
“你们这些人……”王晨又好气又好笑,“陆夏兰看梁老师的眼神有那么点隐约的娇羞……”
“啧啧啧……那梁老师看陆夏兰呢?”
“这个……”
秋云也竖起了耳朵。
“我哪里敢随便盯着梁老师的眼睛看?”
众人绝倒。
“梁老师对陆夏兰我是觉得少了一点……热情?”
“热情?哪种热情?”刘玉锦一脸不解。
“就像高志飞问陆夏兰文学,小云问高志飞菜?”常欢补刀。
“对对对,”王晨笑起来,“小云一个劲儿问高志飞这个能不能吃,那个好没好,我都以为小云对高志飞有意思呢。”
“喂喂喂,打住打住,”秋云本在旁边做一个津津有味的吃瓜观众,没想到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赶紧澄清,“我怎么会对他有意思?他对我有意思还差不多。”
“瞧你说的,我都脸红。”常欢捂住了自己的脸。
“哎哟,二十岁的大姑娘了,这有什么好脸红的。没谈过恋爱才脸红呢。”秋云揶揄她。
“你……臭流氓!”
秋云过去摸了一下常欢的脸,说:“我这是在帮他,哪里有人家男朋友在场,还不停找人家小姑娘讲话的。”
“是这样?我没看出来。”
“是的,后来我看出来了。”王晨忍笑,“高志飞肯定也不是小云喜欢的类型。”
“大晨,你果然是过来人,”秋云走过去又摸了一下王晨的脸,“看你平时最老实,没想到察言观色居然赶上我的1%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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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12月13号
我来到这个时代第四个月。
我已经慢慢熟悉这里的时代背景和生活节奏,甚至有点喜欢上这里的生活。这里有一种美,深深地吸引着我,就好像蒙拉丽莎的微笑,说不出缘由,就莫名让我着迷。
有点意思。
我在2017年的日记本里写“没意思”,可回到30年前,我在日记本里写道“有点意思”。
一种矛盾又自责的拉扯,一种难以说明的心绪。
秋云扣上钢笔,将日记本放进包里。从穿越来的第三周她开始写日记,断断续续,如今已是第64篇。这四个月来,她彻底适应了80年代的生活,甚至在不知不觉中被环境影响,比如被班上同学好学的热情感染,养成了没事儿就来画室呆呆的习惯,偶尔提笔画几笔,有时看看同学的作品。
其实在秋云的大学中,秋云的老师也是鼓励同学们没事多去画室,即便不画画,待待也是好的。但是新世纪的诱惑太多了,能静下来潜心研画的学生寥寥无几,也就要交作业前,画室通宵达旦地赶画。在1987年,秋云也见过通宵达旦地画画,但是完全不是因为要交作业,而是自发地想创作,灵感如瀑布般轰隆隆地飞流直下,让你有种冲动不得不挥毫泼墨。这种对比,让秋云汗颜,她想,如果把他们这群认真的人放到信息发达设备先进的2018年,会是什么样子?
秋云是七点多来的画室。起初是想画点什么,但拿着笔不知如何下手,便写了日记。天气转凉,人陆续回了,她又坐了一会儿,发了会儿呆。
她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旧毛衣,有点冷,她起身关上窗,抬头一轮圆月猝不及防映入眼帘。那月亮那么亮,那么圆,那么美,亮得月球上的沟壑都没有了,她不禁看呆了。
她想起幼年时候,一天晚上对面的山头上也出现了一轮硕大的圆月,大得把整匹山都遮住了。她惊讶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长大后,她不确定真的会有那么大的月亮,还是她的记忆在若干次回放中进行了艺术加工,她只记得那次司马峰牵着她的手,低头告诉她:那是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农历十六的月亮是最圆最亮的。
原来又过了十五了,清辉满地,教室的水泥地面都泛着一层光。那轮月亮仿佛谁的眼睛,也看着她。
“哦,月光洒在每个人心上,让回家的路有方向;哦,离开太久的故乡,和老去的爹娘……”
她仿佛听见有人在唱这首歌。
月亮你好啊。
月亮,你能看见我,也能看见我爸爸吗?
他还好吗?
突如其来的,她心里一阵触动,她有想流泪的冲动。她回到位子上,打开已经收拾好的画具,几乎有些颤抖地,迅速勾勒起了轮廓。这是一种久违了的冲动,披荆斩棘,汹涌而出。她自幼喜爱绘画,高中一度疯狂爱上油画,司马峰花大价钱为她请了省里的老师,几幅下来,老师都夸秋云有天赋,是可造之材。那时候她如饥似渴,仿佛有用不完的灵感。当年艺考以专业第一的排名考上了美院。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高三毕业后的那场遭遇,完全改变了秋云一家,司马峰一进监狱,秋云情绪一落千丈,灵感也好像枯竭一般,大学浑浑噩噩地过了四年。
可是今天,那灵感好像积攒这几年, 如一个堵塞的水龙头被忽然打开, 所有的水花飞溅出来。她沉迷在这样的感觉中,她恍至无人之境,天大地大,混沌初开,只有她一人在这番天地里翻云覆雨,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