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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兵正行,哨马来报:“介休城到了!”秦叔宝传令驻军,安下营寨,一面分拨人马,围困介休城。云屯雾集,铁壁铜墙,势摧地轴,声震天关。那介休守城军士,飞报敬德知道:“有唐军数万围城!”敬德闻报,径上城楼,往下一瞧,果然大势人马临城。敬德心下自想:“我待要杀出城去,回朝见主,只是这里还有十万粮米,倘被唐家攻夺城池,我的罪越发重了。不若且守着城,差快马奏报刘王,请旨定夺。”连忙差一健卒,名唤卜欣,到了半夜,悄悄坠城而下。行不半里之地,被唐营巡哨总管梁建方拿住,绑回军营。次日早晨,见了秦叔宝。叔宝备细问了消息,就着梁建方押解奸细,赴秦王军门定夺不题。
且说茂功同众总管,保着秦王驾行。
兵分六队依韬略,旗列千重杂彩云。
士卒威行如虎豹,将军英烈似天神。
猛作先锋开道路,勇为殿后总三军。
都来打虎诛龙将,尽是能征惯战人。
浩浩军行如电闪,群群马走逐风奔。
大军前进多时节,哨马回来报总兵。
秦王正行,哨马来报:“榆次县到了!”秦王传令,就在榆次县屯下人马。旗牌来报梁建方等,令宣至驾前。梁建方把擒获敬德细作的事,奏闻秦王。茂公说:“主人!天意合败刘武周,正好用计!”向秦王附耳低言。秦王令刀斧手,把刘朝细作斩首报来。茂功唤过唐俭,附耳低言,分付了一番。唐俭领了计,就穿上刘朝细作的号衣,一骑马出了城。来至太原府城内,东华朝前等旨。刘王正坐朝,头目奏:“尉迟恭差军士等旨!”“宣至驾前!”奏说:“臣是尉迟先锋军人卜欣,因被唐兵围困城池,人马浩大,诚恐有失地方粮草,特差臣星夜回朝奏闻,作速打发人马救应。”刘王听说大惊,宣丞相杨福念、威武校尉王君郭、侯君集,当驾分付:你三臣总摄朝纲,镇守太原城。诏宋金刚复还旧职,并骁将颜君章、范君章、张寻相、张万年、王石龙众将保驾,寡人亲自领兵到介休,接应尉迟!”打发军人卜欣先回,分付尉迟恭牢守城池,早晚救兵就到。军士出朝,一壁厢刘王整点人马起营不题。
且说唐俭出了太原城,纵马加鞭,径回榆次县去。唐俭进了城,入帅府参见秦王,把刘武周起军的话,禀复军师。茂功问说:“你闻得什么人守城?”唐俭说:“文臣杨福念,武臣王君郭、侯君集,三人同守。”茂功就差快马到太原,去看刘武周兵马离了太原城,作速回话,一日,探马来报刘武周兵马已离太原府城。茂功请秦王起营,人马滔滔的趱近太原城下,屯扎营寨。茂功修下一封书,拴在空头箭上,着刘弘基射进城去。刘弘基一骑马,临城叫:“巡城军士!快来接书,通报守城官知道,及早开城接驾!”军士拾了箭,忙至丞相府,将箭书呈上。杨福念接书开看:侍弟徐世勣顿首,书奉大丞相杨公阁下。久睽颜范,缘兵火间隔,弗克拜瞻,徒勤翘企。迩者弟委质唐朝,职授军师,今随秦府殿下,兴师至此。虎豹之将,貔貅之兵,何啻数十万,驻旌城下,即欲进攻。弟念与君金兰旧契,敢不伸达?切我殿下,受亡隋之大宝,天下十有六七。君若弃邪归正,宁独保全禄位,抑且拯救生灵,诚两利之术也。不然,则身名与国家,俱不可测,咎将安归乎?惟高明裁之,幸甚!杨福念看罢书,遣入请王君郭、侯君集到府商议,把茂功书递与二将。二将看罢,王君郭说:“丞相乃定国元老,事该职掌,行止但听裁处!”杨福念说:“二位大人,我思主人驾前名将,止有敬德一人,如今又被围困介休,存亡未保。主人此去,胜败亦未可料。以愚量度,吉少凶多。况今唐室将广兵多,若使攻城,内无重兵,外绝救应,正如泰山压卵,恐难保全。愚意不若归顺唐朝,免一郡生灵之苦!”二将说:“丞相言之有理,当行就行!”杨福念分付当该官吏,洒扫帅府,香花结彩。准备已完,杨福念同二将直至唐营,径进中军帐,参见秦王。秦王大喜,摆驾进太原城帅府坐下。三人朝贺已毕,秦王传令,把刘武周眷属人等,尽皆洗荡。挂榜安抚军民,换了旗号,封锁仓库。茂功奏说:“主公!兵贵神速,不可久停!着王君郭、侯君集二将,随军听用,留杨福念守城,仍拨王常偕协同守备。”分遣已毕,茂功传令,众将士起营,掩旗息鼓,抄路到介休城去。
大军正行,哨马来报:“已至介休城!”有秦叔宝同众总管出营迎接。
秦王进中军帐坐下,大小将士,参见已毕,军联一寨,将并一营,屯下人马。茂功问:“秦将军!你知道刘武周兵来么?”叔宝说:“探马曾报武周人马出境来了,还不见到。”茂功说:“他那里先起兵,我取了太原府,他的军怎么还未到?想必我这里抄小路近些;也只在目下到了。”说话之间,长探马来报:“刘武周人马已到,离营十里屯兵”!茂功说:“主公!趁他远来,军士疲倦,安营未坚,用计破之,必获全胜!调马三保、段志玄、殷开山、刘弘基、武士护、唐万人六将领兵,分作三哨出阵;调张公瑾、屈突通领三千铁骑,往他后哨杀入阵来;王当仁、裴行俭领一支兵,埋伏正东;长孙顺德、高士廉领一支兵,埋伏正西。你两支兵,待众将交战之时,从中杀入阵来,使他腹背受敌,务要取胜!臣与长孙无忌、姜宝宜,保主公督阵,调程咬金领一支兵,焚烧他的粮草营寨,各宜奋勇成功。秦将军同众总管,添拨人马,牢守介休,以挡敬德。”分拨已毕,众将领兵出营。
且说马三保、段志玄、殷开山等六将出马,排开阵势,应声挑战。刘武周才屯下人马,哨马来报:“有唐家六员战将,带领人马,近营搦战!”刘武周传令宋金刚、张寻相、颜君章、范君章、王石龙、张万年等,领兵迎敌。武周金盔金甲,亲自压阵。众将全装披挂,领兵出营。骤马临阵。殷开山手执蘸金斧,大喝一声:“快下马受降!”宋金刚说:“争江山,夺社稷,谁与你争强夸口?”众将各挺兵器,杀出阵来。正战之间,只听得锣声震地,张公瑾、屈突通从后哨杀来,王当仁、裴行俭从东杀来,长孙顺德、高士廉从西杀来。你看!
一伙弄风白额虎,奔来阵里要吞人。
枪刀乱落梨花舞,战马盘旋雾气腾。
个个忘生因助主,人人舍死为功名。
征云蔽野江山暗,杀气漫空宇宙昏。
阵前恼了英雄将,取出标枪手内抡。
高声大叫言教中,败走金刚主帅身。
刘弘基一标枪标去,正中宋金刚左腿,几乎坠马,带着疼闯围而走。刘武周、张寻相等,见兵势败劫,众将杀出阵来,且战且走。军士一踊,自相踏死者,十有四五。一壁厢程咬金举火烧毁粮草营寨,一面茂功催动人马,乘胜进剿。一昼夜军行二百里,直追至雀鼠谷。一日之间,大战八阵,尽破刘朝人马,直杀得成川血涌,遍地尸横。可怜立国兴刘主,做了逃灾躲难人。刘武周、宋金刚食尽,不得已,逃窜北单于去了。有张寻相、张万年、颜君章、范君章、王石龙等鏖战,被唐朝人马,如潮奔浪涌,四下里重重围裹,困在垓心。张寻相众将左冲右突,不能透出重围,势穷力尽,皆抛戈弃甲下马投降,余军皆降。茂功大获全胜,鸣金收军。秦王回营坐下中军,传令新降将卒,另屯一营,着程咬金统领,改换大唐旗号。一面又令纪功官,书记众将功劳,犒赏军士。
只见旗牌来报:“有本邦使臣等令!”召进中军帐,使臣奏启:“奉万岁旨意,差遣解粮草到营接应。如边境太平之日,擒获尉迟恭,不可轻纵,牢锁囚车,解朝定罪!”秦王说:“我知道了,你回朝奏闻父皇,山后刀兵,还未宁息,待定夺之日,差官奏报捷音!”使臣辞了秦王出营,一骑马径回长安见高祖去了。
且说秦王在营,与茂功商议:“如今朝廷旨意,要擒获尉迟恭回朝问罪。有何计策,可以招降?”茂功奏说:“殴下!可宣山后新降的五将来问他。有能招安尉迟恭降唐者,准作边廷一件大功,加封官职。”秦王即时传令,把张寻相等五将,宣至驾前问说:“你众将官,有能招降尉迟恭归顺者,就作在边一件大功,重封官职!”范君章说:“臣去招安,降得敬德!”秦王问说:“你与尉迟恭有何交厚?”范君章说:“当日尉迟在臣营内投军,以此臣敢去招降他,谅必听从!”秦王说:“如此,当用心办事,疾去早来!”范君章奏说:“殿下!乞令东门围城军士,略退半箭之地,待臣好叫门。”秦王传令围城军士,暂退半里住扎。
范君章出了营门,一骑马径到介休城下,叫巡城小校:“快报尉迟知道,说我范君章在此相见!”军士报入帅府:“有范君章大人在城下叫门!”敬德说:“好了!想必刘王遣兵来接应!”敬德分付军士快开门,把范君章接进帅府相见。尉迟道:“请问大人,前者因被唐军围困,尤恐失去地方粮草,差人回朝奏闻,请旨定夺,不知如何?”范君章说:“刘王主人闻奏军情紧急,亲统大兵到此,不料被唐家用计,一日八阵,战败我山后人马,直追至雀鼠谷,军马一网皆休!”敬德听说大惊,问:“刘王主人安在?”范君章说:“主人并宋金刚,俱阵亡了!不瞒将军说,我等五人,已投降唐朝。今奉二殿下令旨,特着我来招安将军。唐朝宽仁厚德,尊贤敬士,当今明圣之君,将军勿疑,即速同往!”敬德听说起投唐,凶恨恨圆睁虎眼,恶呖呖怒咬钢牙,手举着竹节鞭,口称:“我当初若不投你麾下,看旧日之情,今日就了当你性命!我岂似你们不忠不孝,容易这等投唐?既然主人阵亡,快送首级来,与我殡葬!”范君章见了,胆战心寒,喏喏而退。出了帅府,径回唐营门首下马,参见秦王,把敬德不从归顺,要刘王首级的话,一一启复。且说高祖又差官校到秦王军门,催督多方设计,擒获敬德,枷锁牢固,解赴长安定罪。秦王说:“我知道了!你回朝奏闻,已破了刘武周,余党皆降,止有敬德拒守介休。如今拥兵围困城池,待擒拿之日,锁解回朝!”官校辞了秦王出营,径上长安复命不题。
且说秦王在营,与茂功商议:“敬德如今要刘武周的首级,怎么处?也不知败逃在何处?”茂功说:“且宣新降的将官问他,就知去向。”秦王即时召颜君章等五将到帐前,问说:“刘武周不曾阵亡,定有个逃走的去处。你众将料然平日也知他往来的所在。”颜君章奏说:“止有北单于与武周是亲,多是塞北去了。”茂功说:“刘武周即没下落,不要管他在不在,如今把战场中拣一颗肥大首级,说是武周的就罢了,哪里去辨真伪?”秦王说:“也是!”传令刽子手出去。不多时,取了一颗首级,下了宣匣,使了封印,差唐俭:“你送首级进介休,见敬德去。凡事小心,随机应变,不可有误军情!”唐俭领了首级出营,一骑马径往介休城。此一去,试将玉石当场着,辨出高低假共真!
唐俭趱近介休城下,叫:“巡城军校开门,送你刘王首级来了!”军士连忙下城,进帅府报知敬德。敬德分付开门。唐俭入了城,进帅府厅。敬德接了宣匣,放在香案上,与唐俭施了礼。敬德正欲朝着首级下拜,心下想一想:“虽说是刘王主公首级,未知真假,且开宣匣看一看!”近前拆下封皮,举目一观,那敬德怒发冲冠,心生火焰,手举钢鞭,响亮一声,把宣匣打得粉碎。唐俭说:“将军因要刘王首级,差我送来,怎么反生嗔怒?”敬德道:“你来哄谁?我主人自有认色的,脑后鸡冠,鼻生三窍,怎么把别的首级来搪塞?”唐俭说:“将军要真的不难,刘王首级见在。你若真心归顺唐朝,就送真的来与你;如不降唐,把刘王首级,悬挂营门,雨打日晒,号令示众!两椿行止,但凭将军心下裁夺!”敬德思量了一会,道:“罢!罢!你若送真的来与我,我情愿归顺唐朝;如无真的首级送来,永不降唐!”唐俭说:“将军今日一言已出,大丈夫不可食言!”敬德说:“我主人的首级,若在你唐朝,快送来与我殡葬,也不要失信!”唐俭说:“我此去定然就送来还你!还有句话说与将军,前日朝廷差官校取首级上长安号令,既是将军尽忠不忍,我去奏闻秦王,差人上京取回送来!”唐俭说罢,别了敬德,一骑马趱离介休城。
敬德存忠却认真,秦王有意揽英臣。
若无文靖施谋略,安得开疆展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