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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雪篱万万没有料到仅是春风一度,那女人竟然就有了他的孩子。
当花漪红跪在他脚下,恳求他救救梅馥时,那谈笑间翻云覆雨,运筹权谋的自己竟一瞬间有了慌乱。
他叫了阿九,打道回府。
风雪间,马车在官道上不急不快行走。阿九瞅了一眼身后紧闭的车帘,斟酌了半天试着开口。
“主子,要不要奴才把那女人做了?”
身后久不见回声,阿九自觉失言,不再多说。但按理,梅馥那凶婆娘,不过是主子打压顾少元的棋子,现在效果已到,本就应斩草除根,特别在这节骨眼上那疯子还怀了主子的孩子。在阿九心目中,夏雪篱傲雪出尘,高高在上,能为主子孕育小主子的女人必定也要身家清白,倾城无双,梅馥那个女人算什么东西,可看夏雪篱不但留她性命,还反复三两天跑来窥探,以往只当主子无非出于游戏心态,可看现在……不由心下咯噔。
许久,马车中才传出夏雪篱轻不可闻的一叹。
“阿九,若是你得知自己有了孩儿,会如何?”
主子的意思……
阿九脊背挺直,黑脸一红,半晌才嗡声一板一眼答道:
“奴尚未娶妻,恕奴才脑袋榆木,不知会如何。”
夏雪篱并不在意他的回答,他把车窗打开了一缝,雪沫子和着潇潇北风袭来,才让他烦躁的心情稍显平静。
以梅馥决绝的性子,不用想也知道她定然不会留这个孩子,可是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夏雪篱纤长的手指倏然收紧。
他可不希望若干年后出现一个私生子成为政敌要挟的把柄,虽然这个若干年他或许根本等不到……
想到这里,夏雪篱不由地吁了一口气。
对,他只是不想让梅馥肚中的孩子被人利用。
“回府后你再去慈济堂一趟,把梅馥接来。”
阿九再次赶到慈济堂的时候,梅馥正和人打架。
他在门口看了半晌,对女人窝中缠做一团的几个人影反复确认,愣是不相信面露凶残,那个有着如幼兽一般捍卫眼神的人居然是梅馥。
居然是那个梅馥!
到底是大家小姐,梅馥虽早有准备,但终究寡不敌众,渐渐败下阵来。一个粗壮的女人横骑在梅馥身上,左右就要给她几个巴掌。阿九本欲出手,但想了想,竟恶作剧般地抱臂隐在墙角,显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他不比夏雪篱,这个恶婆娘让她受点教训也好,免得动不动就发癫卖傻,再说几个巴掌又打不死人。
可那女人的巴掌还没有落下,一只手已经把她的手臂牢牢钳住。
众人一愣,竟是一瘸一拐的魁姐。
魁姐重重一甩,梅馥只觉得身上一轻,下一秒,已被她一把拉起。
“梅馥从今以后,就是我魁姐的义妹,你们这些小娼妇敢动她,是活腻了吗?”
那些人均是霞婆子的人,平素也就在几个称霸的人不在时偶尔猴子称霸王一下,现看魁姐非但不和他们同一战线,还有心罩着梅馥,不由一愣。
但低贱之地向来是凭实力说话,虽然心中不服,但无人敢违抗魁姐,骂骂咧咧间也就散了。
阿九这才从角落中出来,他武艺高强,平素要瞒过个中高手都不成问题,更别说这些手无寸铁的女人,如此悄无声息从天而降让众人都吓了一大跳,再看他长得高壮冷冽,面色可怖犹如煞星转世,一时间,直逼得整个慈济堂静默无声。
魁姐看阿九面色不善,一步步朝梅馥走来,本能地挡在她面前。
“你是谁?”
阿九置若罔闻,他皱眉掠过遍的狼藉的药渣和碎片,猛地移到梅馥跟前,抓起她的右手,怒声道:
“你吃了打胎药?”
“吃了又怎么样?”梅馥疼得直抽气,方才打架的淤青伤口被阿九的蛮力一催化,霎时全部涌出神经,可饶是如此,脸上却还是挤出了一个冷笑,“夏雪篱让你来的?”
阿九不想和这个女人废话,他丢开梅馥。他力太大,梅馥一个不稳,往后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
“主子让我来接你。”
“接我?”梅馥站定,不用想定然是为这腹中的孽子。联想那闹得满城风雨的流言,梅馥摇头,夏雪篱啊夏雪篱,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放过折辱我的机会吗?她扶了扶头发。
“回去告诉你家大人孩子已经没有了,就如从前说的那句后会无期,我梅馥断不会再与他相见,也请他遵守承诺,勿要再纠缠于我。”
纠缠?!!!这,这女人是怎么说话的?说得好像夏雪篱是多么厚颜无耻狗皮膏药一样。阿九被梅馥气得半死,他嘴巴又笨说不过去,条件反射就想出手,突然想起夏雪篱临行前的叮嘱莫要对她动手,半空中生生收掌,愣是在原地愤懑不已。
“即是如此,那便罢了。”
阿九气鼓鼓地转身而去,众女见这个黑煞星终于走了,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只听外面一声巨响,跑出去一看,那半挂的大门已经被他踢得粉碎。
阿九到慈济堂接梅馥的消息当晚便传到了顾少元的耳里,听完手下人支支吾吾的禀报梅馥已经怀孕,顾少元一气之下几欲站不稳,一拳打在几上,震歪了两个茶盏,在几上打了个滚瞬间落地便砸个粉碎。
好啊,梅馥你真是好啊。
顾少元满面阴霾,唇边漾出了一丝诡笑,似无奈,似癫狂,更夹杂着浓浓的恨意与矛盾。手下人吓了一跳,顾相一直都是给人温润公子的形象,哪见过他这样。正埋首不知如何是好时,只听上首一声疲惫。
“如此,你们就撤了吧。”
等到书房只剩下顾少元一个人时,顾少元好似力气瞬间抽尽,瘫软到椅上。虽说梅馥与他已是陌路,但顾少元打心眼里却还是没有把她完全抛之脑后,不然也不会迟迟不到官府把梅馥的户籍剔除,更不会在那个女人跑到慈济堂时还安排人盯着。
可若说对她还心怀爱意,那也不是,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句心怀不舍吧,毕竟,梅馥也是他少年时代一个持续美好的梦。
现在,梦境碎了,一切已不在。可顾少元自问还是对她下不了狠手,索性,就由她自生自灭吧。
沈府,沈冰柔正在闺房中试着嫁衣,四周红彤彤一片,按礼,嫁人为妾本不能穿大红衣裳,只着粉衣乘粉色小轿,可沈冰柔才不管这些,而顾府一切也按照正妻的份例对其过礼,沈府一家更是全力以赴,按财力,他们比不过梅馥出嫁,但这输势不输人,一定要把他家大姑娘风风光光嫁过去。
沈冰柔站在满屋的头面首饰中,一件一件仔细挑拣,表情却有点心不在焉。
终于,正对门的铜镜中玉桃的身影一闪,沈冰柔打发走屋中的侍女,把玉桃招进屋子压低声音询问。
“事情办得如何了?”
玉桃摇摇头,拿过梳子帮沈冰柔理顺长发,顺便把采石场梅馥捡回一命的事粗略带过,眼见沈冰柔露出骇人神色,玉桃急忙低下头。
沈冰柔目光一闪,“夏雪篱旁边的阿九怎么会无缘无故要去接梅馥,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没,没有。奴婢怎么会欺瞒小姐。”
玉桃咬了咬牙,凑过身来。
“小姐,听说梅馥有孕了。”
“你说什么?”
沈冰柔大惊失色,手中的金簪也应声而落。
“会是谁的孩子?”
玉桃听她咬牙切齿,不敢接嘴,把梳子放下后便退到角落站定。
还有三日便是她与顾少元的成婚之日,可梅馥一日不除,她内心一天不安,特别现在还得知了那个贱人居然怀有身孕,如果孩子是顾少元的,依沈冰柔对他的了解,定不会不管不顾,她好不容易才把梅馥从那个家里赶出来,如何甘心此人再度回归……但若是孩子是夏雪篱的……
沈冰柔眉头蹙起,这个人她如何得罪得起,若是梅馥得了他的庇护,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无论如何,梅馥都得死,既然别人无法处理,那只有她亲自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