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蹑手蹑脚地陈放又来到了小房子前,里面有说话声。
“你这是咋啦?娜。”宋有理的声音。
“爸,刚才我掉进河里了。”宋娜的声音低微,但吐字清晰。
“陈放那个小子是咋回事?”宋有理愤怒地问。
“他救了我。”看来宋娜还是清醒的,刚才她为什么一直昏迷呢?
“刚才你们是干什么?”
“我冷,他给我暖身体。”宋娜声音很低,像似害羞了。
“丢人,丢八辈子子人。这件事不要对别人说。只当是没有发生。走吧。”
宋有理推来宋娜的自行车,让宋娜坐上,吃力地推着自行车,宋娜修长的两条腿几乎垂到了地面,手中的雨伞不断被狂风吹起。
路已经湿滑,有几次宋有理几乎跌倒。
陈放从后面追上,叫到:“叔,让我扶着自行车吧。”
宋有理突然听到后面有人的叫声,吓了一跳,回头见是陈放,吼道:“滚,别让我看见你。”
见陈放赤裸着上身,又见宋娜穿着宽大的灰布上衣,仿佛明白了,缓和了语气说:“你救了宋娜,我记着。你心怀不轨,我也记着。扯平了。”
“我没有心怀不轨。”陈放象要哭了。
“我都看见了,”
“我怕宋娜冷。”
“不要再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我知道,绝不对任何人说。”
“如果我听到有人说这件事,绝饶不了你。”
“嗯。”
“不要跟着我,不要让村里的人看到,我能把宋娜带到家。”
淅淅沥沥的雨越下越大,冷风劲吹。陈放打了一个哆嗦,一脸茫然。
又过了两个星期,天越来越暖和。陈三总是早早地出门,春天来了,猪到了发情的季节,陈三越来越忙活。每两头公猪显得有点不够用了。
这天,陈放坐在教室里,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老师讲的什么,陈放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暖洋洋的太阳照得他昏昏欲睡,眼前又象有很多小虫子在飞,朦朦胧胧,一会儿小虫子变成了宋娜苗条曼妙的身姿,又变成了花婶丰满雪白的胸,两堆白白的又变成了两头公猪,公猪后面有父亲有点苍老胡子拉碴的脸,一反过去严厉的面孔,父亲对他笑了笑,不知说了什么。
陈放正走神,忽然瞄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货叔么?货叔推一辆破自行车,在校园里问一个老教师。老教师向他这边指了指,货叔径自向他们的教室走来。
货叔把自行车放好,向教室里探着头,问:“陈放是不是在这个教室。”
陈放忙站起,老师示意陈放可以出去。
陈放出来教室,货叔说;“走,往医院,你爹让猪拱了。”
陈放心想,猪拱了有什么大惊小怪,以前又不是没有让猪拱过。值得货叔心急火燎地来学校找他么?
“你爹让猪拱了,头撞在路边的一个石磙上,流了很多血。现在在乡卫生院里。”
陈放觉得头木木的,没有说话。
“你爹赶狼猪,走到路上,一头狼猪看到有人牵了一头母猪走,那头狼猪发情了,往那头母猪跑,你爹使劲牵住狼猪,狼猪劲大,把你爹拱倒在地上,头刚好撞在路边的一个石磙上,当时就撞昏了过去。”货叔又说。
到乡里差不多有二十里路,陈放和货叔将自行车骑得呼啦啦响,很快就到了乡卫生院。乡卫生院在镇子最繁华的地段,斜对过就是乡政府,紧挨着是乡信用社。说是乡政府所在地,其实就是街道稍微宽些,房子多些,乡政府的街道又是坑洼不平,除了信用社有一幢小楼,门面用玻璃装了,显得窗明几净,其余的建筑与其他村庄没有多少区别。
街道上没有多少行人,一家小饭店门前的案板上堆着没有卖掉的油条,有苍蝇在上面飞舞,一个大锅斜放着,可以看到褐色的胡辣汤盖在锅底。
陈放随货叔进了卫生院,卫生院有两排瓦房,院里有几棵大梧桐树,使得院子阴暗潮湿,又有一股消毒水的特殊气味。卫生院人不多,陈放瞥见一间门诊室里,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大夫说着什么,逗得同样穿白大褂的一个胖胖的女大夫或者女护士笑得浑身乱颤,两腮绯红,媚眼乱飞。
进了病房,陈放看见父亲躺在病床上,头上缠了纱布,一只吊瓶挂在床头。母亲若有所思地坐在一旁,见陈放进来,忙站了起来,叫了一声:“放。”
陈三听见动静,睁开眼睛,说:“你咋来了?”迟了迟又说:“上学去吧,没事。”说完,还苦笑了一下。
面对这个自己一直惧怕的男人,陈放不知说什么好,也更不会安慰他。
“喝点水吧,走了这么远的路。”母亲说。
端起床前的茶缸的凉开水,陈放一饮而尽。
“回去吧,没事。”陈三又睁开眼睛,有点吃力地低声说。
“放,你歇一会儿回家吧,小光、小明还在家没有人管。”母亲说。
“嗯。”陈放站在陈三的床头,看着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的缓慢的滴下,回答道。
“回去吧,没事。”陈三又睁开了眼睛,催促道。
“那我就回去了,爸。你好好休息。”陈放说。
在病房外面,母亲说“你爹不知道怎么样了,在送医院的路上,还吐了,吵着头疼,医生说可能伤到脑子了。说让去县里的医院去看看,你爹不愿去。现在用了药,头不疼了。哎。”
骑上自行车,一路狂奔,赶到家时,天已经昏暗,进了家门,陈光、陈明坐在院子的小板凳上默不作声,见陈放进来,陈明“哇”地大哭了起来。引得陈光也抽泣起来。
“别哭,别哭。哭啥哩?”陈放一手拉着陈光,一手拉着陈明,眼里也涌出了泪水。
“哥,我饿。”陈明带着哭腔说。
“别急,哥这就做饭。”
“嗯。”
“你俩去写作业吧。”
“嗯”
在厨房,陈放将锅里添上水,切了半锅红薯,将馍馏了,又捣了蒜泥。
陈光和陈明狼吞虎咽地吃了,陈放把剩下的红薯加了玉米面麦麸,搅和了几下,喂两头狼猪。
两头猪好像知道今天闯了祸,都趴在圈里一动不动,没有了以前的狼吞虎咽,慢吞吞的吃了食。
第二天一早,陈放起床,做了饭,让陈光陈明吃完上学,又喂了猪,匆匆赶到学校。
放学后又匆匆赶到卫生院,陈三的状况没有好转,已经两天没有吃饭,昏昏沉沉地睡觉。偶尔喝点水,医生不让动弹,连大小便都在床上。
连续几天,陈三都在迷迷糊糊中度过,医生说,陈三可能是伤到脑干了,现在是保守治疗,如果到大医院要把脑袋打开,肯定会有后遗症,况且需要一大笔钱。
陈三被猪拱的第九天,中午,陈放照顾陈光陈明吃了饭,有村民从乡里回来,捎信让陈放抓紧到乡卫生院。
陈放心里忐忑,不知是福祸,连忙骑自行车走了。
走进病房,看到父亲半依在床头,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同昨天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只是有点明显的消廋,面色从来没有过的白皙,干净,想是刚刮了胡须。
吊瓶一如既往地挂在床头,静静地缓慢滴下。
床头有一个女人,不是母亲,正拉着陈三的手,眼泪汪汪地说着什么。而母亲背向他们,呆呆地坐在床头。见陈放进来,抹了抹眼睛,女人露出灿烂的笑容,说:“放来了。”
是花婶。
陈放“嗯”了一声。花婶站起来,拉住陈放的手说:“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比我都高了,越长越帅。”花婶拉住陈放的手不放,火辣辣的眼光打量着他。
“放,你去把你货叔叫来,他刚才还在这里。”陈三说
“中。”
陈放像是逃离,对于刚才的一幕,他觉得简直是对母亲的侮辱。
在院子的大桐树下,陈放找到了货叔,货叔在默默的抽烟。
“货叔,我爸让你进去。”
“你爸今天精神很好,还吃了一碗胡辣汤,几个水煎包。伤口肯定长住了。”
陈放听了很高兴。
进屋,陈三高兴地望着陈放,说:“放,过来。”
陈放听话的走到床边。
“这是你花婶,你知道,这几年,你花婶过的不容易,对你爹不少照顾。”
陈放盯着陈三,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同着母亲他说这些干什么,陈放知道,对于花婶,是陈三回避的话题,并且,母亲就在旁边,花婶也在旁边。
“今天,你爹很清醒,我都想了,万一我有三长两短,你大了,和你一样大的孩子差不多都订婚了,你弟兄多,恐怕以后订婚结婚要很多彩礼,所以,我想把你的婚事定下来。”
陈三话有点出乎陈放的意料,不知陈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花婶有一女儿,叫刘英,你认识,和你同岁,比你小两个月,我和你花婶商量了,你就同她订婚吧。”
陈三还没有说完,母亲“噌”地站了起来,骂道“陈三,你个死鬼,今天好了一点,就在胡说八道,你不要想着我不知道你们的不要脸事情,你同这个婊子勾搭几年了,狼猪日她家的母猪,你日这个婊子,两厢抵账,你们舒坦够了,现在又想打我儿子的注意,你们好长期勾搭,丢八辈子子人了,亏你们想得出。”说完,“嘭”地摔门而出。
陈三悻悻地笑笑,说;“别听你妈胡说,我都是为你们弟兄三人考虑,你想,你们弟兄三个,哪一个结婚就要盖房子,置家具,送彩礼,咱家哪有那么多钱。你花婶说了,你同刘英结婚,她啥都不要。你是老大,不要光给自己打算,还有考虑你的两个兄弟,啊。”
“爸,你这不是就要好了吗?”陈放说。
想起花婶家的那个黄毛丫头,想起几年前她的刻薄,她的单薄的身体,小眼睛。估计现在也漂亮不到哪里去。心里就一百个不愿意。
“爸万一要好不了,或者落下病根,干不了重活呢?这事就这样定了。”陈三忽然刚毅地说,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
陈放不语。
“他爹,看你咋这样对孩子说话,陈放还小,可以让他考虑考虑。你安心养病吧,我本来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你就提这事,还给孩子脸色看,又惹嫂子生气。要知道这样,我就不来看你了。”花婶在一旁对陈三劝慰道。
“放,你爹的话你只当没有听见,他是有病糊涂了,在胡思乱想。”花婶又对陈放说。
“我一点都没有糊涂,也没有胡思乱想。”陈三有点发怒地说。
“今天你就给我表态,愿意还是不愿意,明确说。”说完,陈三猛地咳嗽了一声,眉头瞬间拧在一起,身体也蜷缩了起来,像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爹,你这是咋了。”花婶赶紧冲了过去,一只手拢住陈三的头,一只手轻轻地拍打在陈三的背,眼睛因为紧张象要流出眼泪,那样子像一个感情甚笃相濡以沫的一对老夫妻。
“放,你就说句话,宽宽你爹的心。”花婶说道。
看着父亲痛苦的表情,如果陈放不答应,他真的要昏过去一样。
“爸,你别生气了,我答应你。”
陈三睁开了眼睛,痛苦中有一丝欣慰,有气无力地说:“答应地事就要做到。去吧,去上学去吧,在学校别捣蛋,好好学。”
“嗯。”陈放应道。却并没有离开,默默地站在那里,是对父亲的不放心或是对刚才他的决定的不理解。
“去吧,去上学去吧。”陈三又催促道。
“去吧,放,你放心上学吧,你爸一天比一天好了,没事,你爸这里有我和你妈照顾,你放心好了。”花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