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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蓝敲响了二楼卧室的房门,正在哄孩子的女人听到敲门声,温软的眉目顿时一冷。
“我不想见你,别来烦我。”
米蓝一怔,便知道她一定是把她当成江教授了,于是抿了下唇,轻声道:“子衿,是我。”
段子矜亦是怔然,怀里银耳刚刚睡去,她便将孩子放回婴儿车里,打开了房门,目光在来人身上上下一扫,“米蓝?”她的眉心蹙紧,“你怎么在这?”
段子矜真正想问的其实是——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并不知道楼下已经闹成什么样了,只是她被他带回别墅里的时候匆匆一瞥,花园外面被无数身穿制服的人严防死守着,说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也不夸张。
所以她理所当然以为能在这个时候敲响她房门的,只有那个派人围了段家老宅的男人。
米蓝看了眼婴儿车里熟睡的孩子,道:“子衿,傅言在楼下等你,他有事跟你说。”
“傅言?”段子矜扶在门框上的手微微一僵,心里更是疑惑,“他有什么事?”
傅言能因为什么事找她?以傅三和米蓝现在这种水火不容的状态来说,能使唤得动米蓝亲自上楼找她的事,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米蓝也没直面回答,甚至还避过了她的目光,望着地板上两块地砖间的缝隙,模棱两可道:“你下去就知道了。”
想着她不会害她,段子矜也就没再多作犹豫,从衣架上摘下一件小外套披在身上,跟着米蓝一起走了出去。
站在楼梯口还没下楼,她先看到客厅里的场面,脚步不由得顿在那里。
听到动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包括那个正被商伯旸和邵玉城架着的男人。
所有人的目光里,就属他的目光最深沉,也最锋利,好像要把她整个人都卷进他漆黑无底的眼眸里。
就在他抬起头看到楼梯口站着的女人的一刹那,他挣扎的动作变得更大了,眼睛也瞪得很大,除了黑沉沉的瞳孔以外,眼白里完完全全都被猩红的血丝爬满了。
女人穿着浅色的居家服,栗色的长发被她随意绑在后面,有那么一两缕垂落下来,衬得她一张白皙鹅蛋脸更加剔透,脸上淡淡的没有太多表情,那份冷静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江临的眸子完完全全将她的身影纳了进去,眼神碰撞在一起,空气都仿佛被什么射穿了,他哑着嗓子叫她:“悠悠。”
边叫着她的名字,男人手臂上的青筋边凸显出来,肌肉硬得像快要裂开,用力甩着禁锢着他的人,凌厉到了狰狞的地步,怒吼道:“商伯旸,邵玉城!都他妈给老子放开!滚!”
穆念慈带着白手套的手里拿着注射器,看到他这样,回头问助手:“一管镇定剂不够吗?”
助手心有余悸地站远了些,据实回答道:“平时……这个量是够的……”
也就是说,他现在的情绪格外失控。
站在段子矜身边的米蓝偏过头去,已经不忍心再看。
段子矜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些许茫然,她扶着楼梯的把手走下去,“你们在干什么?”
傅言一步挡在了江临和她中间,冷冷清清地问:“段悠,你也看见了,今天他是疯了才把你关在这里。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是想走还是想留?”
段子矜没言语,定定地看着傅言,又似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看到了他身后挡着的男人。
他身后的男人果然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反应更大了,低哑的嗓音带着能把房顶掀了的怒火,整个客厅里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段子矜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碾了一下,脑海里也空白一片,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他是因为你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傅言说这话不带分毫温度,也听不出什么责怪,只是平静地阐述事实,“但这不代表你必须为他负责,所以我给你个选择的机会。”
段子矜的手慢慢攥上了衣角,“选择?”
“回到他身边,或者带着你的孩子离开郁城,有多远走多远。”
段子矜掀了掀唇角,笑不达眼底,“我确实想离开,不过你觉得他会放我走?”
傅言回头看了眼闹累了,正喘着粗气的男人,眼里划过一丝不忍,却还是狠了狠心回过头,“我们会拦住他。”
段子矜瞥了眼发疯的男人,笑得讽刺,“怎么拦?”
傅言岑薄的唇里逸出冷笑,“倘若你决定要走,我们用什么办法拦住他,那是我们的事。”
段子佩就在她不远处,闻言几步走了上来,拉住她的手腕,“悠悠,我带你和孩子回美国去。红枣的事情我们以后再想办法联系孟清平,这里太危险,你先跟我走。”
段子矜低头看着被握住的手腕,心里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仿佛洪荒伊始,混沌未开,所有东西都是杂乱无章的,种种情绪在胸口碰撞。
她一抬眸,正对上江临的眼睛。
那双乌黑的眼睛,无数次看到银耳的眼睛的时候,她总能透过同样的乌黑,想起很多。
段子佩虽然拉着她,却没用太大力气,见她站在那里不动,蹙眉问:“悠悠,你不走吗?”
“我走了会对他有帮助吗?”段子矜看向穆念慈,淡淡道,“我不信他们,你告诉我,我走了,能让他好起来吗?”
穆念慈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傅言看着她,淡漠的眉宇此刻沉得泛冷,“怎么,你心疼了?”
段子矜的手指蓦地缩了下,如触电一般。
傅言继续道:“这又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八年前你利用唐季迟和他分手、圣诞夜不辞而别的时候;两年前你的死讯传出来的时候,他哪次不比现在还疯?只是你没见过而已。段悠,不爱他就别心疼他,不和他在一起就别回来,要狠心就干脆一点从这扇门里走出去。他是个男人,他受得住!”
难得见傅言这种疏云淡月般的男人露出此刻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
他的话音在段子矜心上震了一下。
她望向那个像受伤的野兽一样被制住的男人。
他垂着头,脸上的表情看不清。
而他被撕裂的衬衫衣袖中,隐约可见那天晚上和虞宋大打一架后留下的伤痕。
瞬间,段子矜觉得空气有些稀薄,稀薄得她喘不上气来。
比起身体上的伤害,心灵上的伤害给人带去的才是毁灭性的打击。
她身上的伤,可以用药来治。
可是江临心里的伤,却无药可医。
米蓝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冰冷的手,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子衿,如果两年前的事,他是有苦衷的,你也不能原谅吗?”
苦衷。
段子矜抽回了手,一步步走到江临面前。
他低着头,只看到那双穿着棉拖鞋的脚停在了他面前,脚腕上皮肤白净,白净得刺眼。
原本挣扎得有些虚脱的男人蓦地像又活过来般,抬头紧紧盯着她,紧紧地,目光一圈圈从她脸上扫过,范围逐渐缩小,最后定在她波澜不兴的褐瞳里。
他张了张苍白的嘴唇,干净俊朗的额头上全是冷汗,下颔的轮廓紧绷着,“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