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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璧世子妃14
隔了一日,宫里降下旨意褫夺沈克己世子之位,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便是老皇帝对沈克己再是因‘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而惺惺相惜,出了文贼这么一档文坛丑闻,也不好手下留情了,且他自个儿也有些被欺骗的不快。
随着圣旨而来的还有刘后跟前的嬷嬷,是来申饬荣王妃的。眼下谢家父子正在前线抗击突厥,荣王妃倒好,在后头把齐国公夫人气吐了血至今昏迷不醒,朝廷怎么着也得表个态。因此荣王妃被严厉申饬了一顿,并且罚俸禁足一年。
双重打击之下,荣王妃当场晕厥,再醒来,满面悲戚绝望,面上皱纹都深刻三分,生生老了十岁不止。
在荣王妃日日夜夜以泪洗面时,心灰意冷的沈克己躲在别庄上,醉生梦死以酒消愁。
他的人生彷佛只剩下两件事:酒和阮慕晴。
阮慕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着沈克己忘了她,彻底忘了她。
这几日她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活在地狱里,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沈克己会有这样暴虐的一面。
身上新伤叠着旧伤,旧伤未愈新伤又添,若非心中还存了刘鸿晖这个念想,怕是她已经豁出去和沈克己拼个你死我活。
沈克己这个变态,这个恶鬼!总有一天,她要把他加诸于自己身上的而一切连本带利还给他。
阮慕晴咬牙切齿地想着。
这般生不如死地过了半个月,阮慕晴终于找到一个机会,用首饰开路,爬狗洞逃了出去。
逃离别庄之后,她便循着记忆找到了刘鸿晖的别庄。这个别庄,她曾经来过两回。
“你这叫花子滚远点,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嘛?”门房呵斥了一声,此时的阮慕晴披头散发鼻青脸肿无比狼狈,宛如乞丐。
见是熟面孔,阮慕晴两目放光,激动万分冲上去:“是我,崔叔,我是阮姑娘啊!”
崔叔愣了愣,眯着眼睛仔细瞧,认出之后吓了一大跳:“阮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遇上贼人了?”
女子闺名轻易不外露,是以听过阮慕晴二三事的崔叔并没有把这个阮姑娘当成那个艳名远扬的阮姨娘。他只知道两年前,主子带着一个姓阮的漂亮姑娘来过,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一概不知。当年他瞧着主子对阮姑娘颇有几分意思,还以为主子又要添一美人,不想后来没了音讯。
阮慕晴泪水潸然:“崔叔,你救救我。”
崔叔赶忙开门让她进来,一面喊了个小丫鬟扶着她,一面派人去给刘鸿晖报信。
看着抬脚走向门口的小厮,阮慕晴心跳剧烈加速,刘鸿晖会来吗?
……
醉酒醒来的沈克己呆愣愣地看着照进来阳光,脑子渐渐清明,左右一看没发现阮慕晴身影,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看了看日头,居然是傍晚了。
“那个贱人在哪?”沈克己随口一问。
小厮小心翼翼地回答:“昨夜里就回房去了。”
沈克己阴测测地笑了笑:“她居然还走得动路。”
小厮脊背一凉,不敢说什么。近来公子越来越可怕,再不复当年温文尔雅。
用了几口早膳,让小厮带上酒,沈克己又去找阮慕晴,这才发现她早就跑了。
沈克己暴跳如雷,只觉得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这个贱人肯定是去投奔刘鸿晖了。
若是以前的沈克己,他不会贸贸然去找刘鸿晖,他还有自知之明,知道刘家不是他惹得起的。但现在他什么都失去了,只剩下这一条贱命,谁想要谁来拿去,他不在乎,他不在乎了。
这一刻,被酒精麻痹的神经只剩下被背叛的屈辱,甚至于这一年的愤懑不平都在这一瞬间犹如火山爆发顷刻间喷涌而出,怒发冲冠的沈克己冲到了刘府门前叫骂。
“阮慕晴你个贱人,给我滚出来,上次在曲江边上还没偷过瘾,这回你直接倒送上门了。”
“刘鸿晖,我玩过的女人你也要。”
“哈哈哈哈,刘鸿晖想不到你跟我一样瞎了眼,被这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你是不是以为她是大才女,以为她冰清玉洁天真善良,她就是个骗子就是个荡妇。”
“刘鸿晖,你就不怕她也给你戴绿帽子?我一落难她就勾引你,哪天你落难了她肯定另攀高枝?”
……
信息量太大。
围观群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沈克己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个小妾,琵琶别抱改投刘鸿晖怀抱了。众人看看状若癫狂的沈克己,再想想威风凛凛的刘鸿晖,又一想二人今日的地位,瞬间懂了。不禁有些同情沈克己,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家有贤妻不珍惜,被外面的小妖精迷得五迷三道,宠妾灭妻,现在好了,被摆了一刀吧。
对于他说的话,大伙儿都信了,若不是真的,沈克己怎么可能跑来大放厥词,哪个男人愿意戴绿帽。再说了刘鸿晖本就有风流浪荡的花名,家里姬妾成群,不提那小妾名声,人长得还是挺漂亮的。
刘鸿晖一直没出现,骂了没几句的沈克己就被刘家护卫毫不留情地摁着打了一顿,打得奄奄一息。
这一幕看在众人眼里,横生唏嘘,就算沈克己不再是王府世子,也仍是宗室子弟,却被外戚在众目睽睽之下像狗一样地揍。
待荣王急赤白脸地闻讯赶来,见他低声下气朝刘家赔不是,大家心情更复杂,这可是堂堂亲王,皇帝亲兄弟。
刘家气焰嚣张可见一斑,这天下到底是姓沈还是姓刘?
好不容易把这一茬给揭了过去,荣王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转头看着鼻青眼肿伤痕累累的儿子,荣王想骂,又不知道骂什么。
“带他回去,没我的允许不许他踏出别庄大门半步,他再闹出什么丑事来,我拿你们是问。”荣王气急败坏地吼了一顿,掉头就走,眼不见为净。
麻木呆滞的沈克己被抬进马车送回别庄,出了城,天已经暗下来。行走在路上的马车突然一个颠簸,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车轮。
正当队伍停下来检查情况时,两旁树林里冲出一伙蒙着脸的人来,二话不说上来就打,躺在马车里的沈克己被薅下马车。
“你们要干什么!”沈克己骇然。
斜刺里一个麻袋套在他头上,两只手也被反绑在身后,眼前只剩下一片令人恐惧不安的黑暗。沈克己就觉膝盖一疼,被人一脚踹倒在地,拳脚雨点似的砸下来。
沈克己惨叫连连,本能的蜷缩成虾米状。
乔装改扮过的阿渔走向被当做沙包围在中间的沈克己,大家让出一个位置,就见她一脚踹在沈克己膝盖窝上,疼得沈克己叫都叫不出来,两条腿软绵绵的瘫在地上,紧接着又是角度无比刁钻的一脚,直冲两腿之间的要害。
同一瞬间,高磊等护卫本能地合了合腿,身体跟着沈克己一起抽搐了下。
阿渔无语地扫了一眼仿若感同身受的下属,在他们眼里看到了发自内心的敬畏。
阿渔:“……”你们戏可真多。
沈克己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声音,他彻底晕死了过去。
隔着麻袋看不清他的神情,不过阿渔想象了下他的表情,肯定非常的令人愉悦。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人离开。
跟在她身后的高磊等人仿佛还沉浸在那种只有男人能懂的惊恐之中,表情十分的不自然。
阿渔微微一笑:“怕什么?只要你们做个好男人,肯定轮不着你们。”
求生欲强烈的众人表示自己一直都是好男人。
片刻后,被留在原地的沈克己一行人里,终于有一侍卫挣脱束缚站了起来,直奔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沈克己,但见他腿间一片鲜血,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探鼻息,万幸还有气。
混乱之间,终于有人发现沈克己的真实伤情,登时吓得面无人色。一人狂奔回城通知荣王,剩下的人抬着沈克己快速回别庄。
本就被傍晚沈克己的发疯弄得精疲力竭的荣王闻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又被掐着人中强制唤醒。两个护卫架着腿脚发软的荣王上了马车直冲别庄。
如临大敌的郎中见到荣王,大松一口气,终于来了个能做主的,急忙把情况如此这般一说,给了荣王两个选择。
去势保命;不去势拼运气,一旦感染恶化,大罗神仙都无能为力。
荣王面色灰白,近乎卑微地哀求:“他一个男子去了势,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就没有不去势的保命方法。”
同为男子的郎中也表同情,但是爱莫能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王爷不如请御医来瞧瞧,兴许有法子,只是务必尽快,多一刻大公子就多一分危险。”他巴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
这郎中是荣王妃先前为沈克己搜罗来的,最擅长治疗这方面,不比宫里御医差,他都说没办法了。
望了望被绑住手脚歇斯底里嘶吼的沈克己,又看了看郎中无能为力的脸,荣王红着眼睛咬牙作出决定:“救命要紧。”
因为剧痛而无比清醒的沈克己咆哮,五官狰狞移位:“不要,父王你杀了我吧,我不要,父王你让我死个干脆。我不要当废人,我不要!”
“你死了,让你母妃怎么办,她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荣王痛心疾首。
沈克己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听见荣王要让人阉了他,他吓得涕泗横流:“不,不要,我不要!”剧烈挣扎间,险些挣脱手脚爬起来。
荣王伤心之至,老泪纵横:“动手吧。”
沈克己声嘶力竭地大吼:“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一刀杀了我!”
荣王闭上眼,落荒而逃。纵然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可在这一刻依旧心如刀绞。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就是为了能让他当个男人,所以再三容忍阮慕晴,到头来还不是做不成男人。
荣王泪流不止,还不如之前,之前好歹还是个全乎人,如今却成了真真正正的残废,他到底图个什么啊!
回想一年前还风平浪静幸福美满的生活,荣王捶胸顿足,悔不当初,自己要是管得严厉一点,不那么纵容发妻嫡子胡闹,也许就不至于落到这境地。
好半响,郎中擦着汗出来,说一切顺利,又委婉表示,请荣王派人看着点沈克己,免得他一时想不开。
荣王嘴里更苦,塞了一把黄莲似的,看一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沈克己,荣王不敢再细看,踉跄着离开房间。
“到底怎么一回事情?”荣王气急败坏质问。
跪了一地的侍卫便把来龙去脉叙述一遍。
荣王暴躁地来回走,就像一头困兽:“他们就没说为了什么?”
侍卫:“他们上来就打,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
荣王脑门上的青筋一跳又一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形容可怖。
“会不会是刘家做的?”其中一个侍卫大着胆子道,大公子刚冒犯了刘家还骂得那么难听。以刘家的嚣张,气不过半道再泄愤这种事,他们不是做不出来。
又有人小心翼翼地提了谢氏,两家宿怨已深,还把齐国公夫人气得时日无多,谢家报复也在情理之中,尤其伤的还是那么微妙的地方。
荣王神色变幻不定,伤了那一处,郎中也说不准对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甚至说不好有没有之前在刘家挨那顿打的因素,一通乱揍,谁知道踢在哪儿了。
除了刘氏谢氏,荣王其实还怀疑那几个嚣张跋扈的纨绔,荣王府被他们半夜里泼过粪,在墙上用狗血写了文贼等刺目字眼。
随着那本诗词的推广,人们惊为天人之余,沈克己引起公愤,口诛笔伐还有人来荣王府以及别庄找茬。
他得罪的人太多了,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根本确定不了真凶。退一步,就算是确定了,无凭无据他们怎么报仇?便是有证据,如刘氏谢氏这样的人家,他们又拿什么报仇?
残酷难堪的事实令荣王万箭穿心,他跌坐在椅子上捂住眼睛,两道水痕漫了下来。
“不要声张开去。”声音沙哑,含着屈辱。
除了打落牙齿活血吞,他还能怎么办,再给京城好事之众一个谈资,让他们多一条嗤笑荣王府的理由?
……
阿渔烧掉了那一身行头,尤其是那只鞋,活了这么些年,这桩事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新鲜!
本可以由下属代劳,只谢婉妤恨意太深,要求亲手动手,不过碍于形势,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毕竟一剪子咔嚓了,针对性太强,容易引人怀疑。
略晚一些,传来消息……沈克己被阉了。
阿渔眉眼一弯,笑了,这样她就能放心离开京城。
齐国公夫人强撑了半个月,于半夜里撒手人寰,齐国公府挂起了白幡,祭奠者络绎不绝,老皇帝也派了人来祭奠,算是给足了谢家体面。
因前线吃紧,遂谢家父子无法回京。
停灵七日后,除真定大长公主外的谢家人都要扶灵回泗阳家乡。因真定大长公主在京,且皇帝派了一队人马随行,谢家人才得以离京。
自然其中少不了钱财的作用,对一些人而言,只要给的好处到位,让他们卖了祖宗都毫不犹豫。
离开京城这一天,天空阴沉沉的,阿渔正躺在马车上养神,就听见一阵喧哗声。
坐在马车外的紫苏声音恨恨的:“是荣王府大公子。”自然不能再称呼世子了。
阿渔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掀开车帘。
沈克己是趁人不备逃出来的,那一刀下去,醒来后他就有些疯疯癫癫,时而清醒时而混乱。
“婉妤,你在哪儿?婉妤。”蓬首垢面的沈克己伸着脑袋四处寻找。
谢家护卫伸手推着他往外走。
“婉妤!”沈克己惊喜地叫了一声,想冲过来,拦着他的护卫看一眼阿渔,这才容许他稍微靠近马车,站在半丈外。
“婉妤,我错了,阮慕晴她是个骗子,她害我至苦!”沈克己似哭似笑,颠三倒四地说话:“她跑了,勾搭上了刘鸿晖。这世上只有你才是真心对我,不管我什么样都不嫌弃我。她背叛了我。我不该禁不住她的勾引,我以后再也不会去看别的女人,我只要你,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会好好补偿你,我们像以前那样。老三家的儿子才一个月,我们抱过来养。婉妤,我们回家。”
神色激动的沈克己想要突破人墙靠过来。
阿渔要笑不笑地盯着他:“我看你是真的疯了,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嫁给你,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与你和离。”
“沈克己你可算是无耻之尤了,你成了阉人,阮慕晴跑了,你倒是想起我来了,我又不是捡破烂的。”
沈克己脸色蓦然一变,眼睛瞪作铜铃:“我不是!”
阿渔:“全京城都知道了你是阉人了,也就你不知道。”
“我不是!”被踩到了痛脚的沈克己跳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否认。
阿渔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就是阉人!”
沈克己越发暴怒,两只眼燃起熊熊怒火,扑腾着要上前,那模样像是要将她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你个贱人!”
阿渔神情一冷,跳下马车走过去,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还给你,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配得上这两个字。”
话音未落,阿渔反手又是一记清脆耳光:“你误我八年,我还你八个耳光。”
沈克己双目暴睁,还要再骂,却被打得耳鸣眼花,脸肿牙松。
阿渔用帕子擦了擦手,扔掉,靠近一步,露出一抹带着明显恶意的微笑:“忘了告诉你,你不举的事是我故意透露给许侧妃的,那天捉奸我是故意引了那么多人过去,和离也是我有意引导,还有那本诗词集是我送出去的,最后,那一脚是我踹的。”
沈克己如遭雷击。
阿渔好整以暇地看着傻住了的沈克己:“可没人会相信的,你前儿骂刘鸿晖,昨儿诅咒吕七郎,今儿攀扯我,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沈克己整个人都在抖,三尸暴跳七窃生烟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惊怒,满脸的戾气几乎要化作实质,张嘴想咬,被旁边的护卫眼疾手快堵住了嘴。
就是这样的表情,千百种仇恨在血管燃烧,满腔怨恨无处可泄,一如当年的谢婉妤。
阿渔嗤了一声:“扔远一点,别脏了我的眼睛。”
两名护卫架着沈克己的胳膊往外拖,剧烈挣扎的沈克己死死盯着阿渔,两只眼睛里的仇恨刻骨铭心。
沈克己更疯了,为了方便看管,荣王把他的活动范围从整个别庄收缩成汀兰苑,他不再骂阮慕晴不再骂刘鸿晖,不再骂天骂地,他开始骂谢婉妤。
荣王听说了,沉默半响:“别传出去。”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他疯了,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沈克己疯了!
听到消息的阮慕晴笑了,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对现在的沈克己来说,也许疯了是件好事,可以逃避一切。
她端详着镜中浓妆淡抹的自己,休养了一个多月,她脸上的伤都消了,又恢复从前的花容月貌。这具身子才十八岁,正是一生中最好的年华,花一样的美好鲜嫩,却无人欣赏。
阮慕晴轻轻咬住唇角,她在这儿住了一个多月,刘鸿晖一次都没来看过她,彷佛不知道她这个人的存在。但事实上,他肯定知道,不然这里的下人怎么敢收留她这么久,还好吃好喝地供着,连大夫也请来了。
剽窃一事终究让他对自己生出难以磨灭的隔阂,这一阵,她一直在想如何挽回他的心意,肥皂玻璃火药,穿越三大法宝,但凡能捣鼓出一样来都能令刘鸿晖对她刮目相看,可她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早知如此,自己当年看到这些情节的时候就多瞄两眼或者百度一下,起码不会一筹莫展。
阮慕晴皱了皱眉头,望着镜子中精致的脸,眉头逐渐疏散,美貌是女人最大的武器。
“姑娘,大人来了。”小丫鬟通禀了一声。
阮慕晴心头一跳,对着镜子照了照,又理了理头发,将几缕鬓发稍稍打散,垂在两侧,行走间迎风而动,平添几分柔美。
刘鸿晖正坐在客厅里喝茶,听到动静抬眸,月前听人报她从沈克己那逃出来投奔自己,只觉得滑稽可笑。她对自身倒挺有信心,就料定自己会接纳她这样一个臭名远扬的逃妾。
彼时他手头正忙,便抛在了脑后。这一天无事可做,忽然就想起了她,这个他惦记了两年的女人。美女他见的多了,才女却难得一见,所以当初他对阮慕晴确有一分真心,不然也不会在她拒绝为妾之后没有强人所难。
只是没想到,所谓才女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文贼,刘鸿晖顿时像吞了一只苍蝇那样恶心。
没了华丽的才女光华,再回头看认识以来的种种,刘鸿晖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这个女人口口声声与他并无风月之情,却一直在吊着他。再次相见之后,更是故意勾引他,上巳节那天是她刻意为之。
“大人。”阮慕晴娉娉袅袅地行礼。
刘鸿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得阮慕晴心跳如擂鼓,她稳了稳心神,款款起身,半垂着脸柔顺地站在他面前:“多谢大人收留,不然我只能被沈克己抓回去折磨致死。”说着泪盈眉睫。
美人垂泪如梨花带雨,以前的刘鸿晖必然会耐心的哄哄,可现在,刘鸿晖只觉得惺惺作态,原先那点陪聊的兴致荡然无存,被烦躁取而代之。
刘鸿晖不耐烦地说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又想从我这得到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些虚的就省了。”
准备了一肚子话的阮慕晴顿住了,愕然看过去。
刘鸿晖弯了弯嘴角,这情绪真实多了,人看起来也顺眼多了,勾了勾手指头:“你乖乖的,别跟我耍心眼,我自然不会亏待你。”惦记了两年却没吃到嘴里,到底还有几分稀罕。
阮慕晴脸色一白,这与她想象中大相径庭,她做好了被嘲笑讥讽的准备,唯独没料他这样的态度,玩味,毫不尊重,就像,就像在看一件玩物。
阮慕晴苍白的脸又涨红了,望着笑容渐渐淡下来的刘鸿晖,心里一突,抬脚走了过去。
刘鸿晖摩了摩她细腻光滑的下巴,颇有些遗憾地感叹了一句:“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阮慕晴脸上的血色又在刹那间退的一干二净。
刘鸿晖笑了下,放在脸上的手滑入领口。
……
阮慕晴依然住在这座别院里,刘鸿晖来得并不频繁,十天半个月来一趟,每一次,她都极尽侍奉之能。她从来就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拢住他的心。
天微微亮,阮慕晴服侍刘鸿晖更衣,穿戴整齐之后,刘鸿晖径直出门用膳,而阮慕晴面前被送上一碗避子汤。
掩在袖子里的手渐渐收紧,趁着端药进来的丫鬟收拾床铺,阮慕晴佯装随意地走到盆栽前,警戒地看一眼那个丫头,然后飞快将药倒进那个巨大的花盆里。
她想要一个孩子,最好是个男孩,在刘鸿晖对她的新鲜劲彻底消失之前增加新的筹码。
“姑娘可怜可怜这盆栽吧。”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阮慕晴花容失色,手一软,药碗掉落在地,应声而碎。
立在床前的丫鬟笑语盈盈:“这人喝的药哪能给花喝,姑娘不想喝可以和大人明说,何必这么糟践花花草草。”
阮慕晴心跳加速,冷汗下流,顾不上这丫头讥讽的话语,冲到梳妆台前胡乱抓了一大把首饰塞到她手里,颤着声央求:“给你,都给你,这屋里的东西,但凡你想要都能拿走,只求姐姐饶我这一次,是我不懂事,姐姐大人大量,莫要告诉大人。”
那丫鬟依然笑着,只笑容是嘲讽的:“姑娘怎生糊涂了,我是大人的丫鬟,咱们做奴婢的最要紧的就是忠心。”
阮慕晴如坠冰窖,还要再求,却被拖到了刘鸿晖面前。
刘鸿晖皱眉看着跪在脚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阮慕晴,涌出一阵烦躁,放下手里的豆浆碗:“我说过的,别跟我耍心眼,这才多久,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就算你怀上了,你以为我会让你生下来。”
他摇了摇头:“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你骗了我一次,还想再骗我第二次。”
阮慕晴后悔不迭,她操之过急了,膝行过去抱住刘鸿晖的腿,泪如泉涌:“刘郎,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狗改不了吃屎,”刘鸿晖指了指那些首饰:“这些东西你带走吧。”
阮慕晴蓦然呆住,一个激灵回神,心脏几乎要跳出来,离了刘鸿晖她还能去哪,她一个王府逃妾,没有户籍没有路引,哪里都去不了,被抓到是要刺面流放的。
“天大地大,除了刘郎这我还能去哪儿,求刘郎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阮慕晴泪如决堤,凄凉无助地求饶。
刘鸿晖嘴角勾勒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那就何处来何处去。”
轰隆一声在脑中炸开,阮慕晴连哭都忘了,整个人都僵硬成一块石头。
刘鸿晖站了起来:“马上送走。”
“刘郎,你不能这样对我,沈克己会杀了我的,刘郎!”阮慕晴骇到了极点,几乎肝胆俱裂,扑上去要抱刘鸿晖的脚。
被那个丫鬟死死按在了地上。
阮慕晴惊恐欲绝,吓得鼻涕眼泪齐齐冒出来:“刘郎,我救过你的命,你不能这样对我。求求你不要让我走,我可以为奴为婢,我什么都愿意做,只求你别把我送回沈克己身边,他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杀了我。”
刘鸿晖冷漠看着她:“救命之恩我还你了,不说我帮了你多少回。就说你上次暗示我替你除了谢婉妤以及谢氏,你放心,我会做到的。”
阮慕晴脸颊重重一抽:“我没有。”
刘鸿晖嗤了一声,弯下腰拍了拍她湿漉漉的脸:“以后少自作聪明,也别把男人都当傻瓜,以为可以任你搓揉。这就是骗我的代价。”
“送走。”刘鸿晖下了令,大步离开。
阮慕晴尖叫一声,死死抱着桌子腿不肯走。
……
小蝶又见到了阮慕晴,阮慕晴逃了,她无处可去,就留了下来,别的丫鬟不愿意照顾大公子,她就被顶了上来。
阮慕晴抖如糠筛,之前被百般凌虐的情景在脑中重现,她想逃,但是那两个护卫架着她的胳膊把她扔了进来,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她还来不及向小蝶打探情况,就听见一道饱含惊喜的熟悉声音:“慕晴,你回来了。”
沈克己激动地冲上来将阮慕晴抱了个满怀。
阮慕晴懵了懵,倏地想起他疯了,心里生出一股窃喜,他疯了已经忘了自己做过的一切。
事实证明,她高兴的太早了,神志不清的沈克己的确忘了她干的好事,且好哄的很,但他隔三差五会恢复清明,且因为阮慕晴,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
小蝶捂住了耳朵,但还是无法完全隔绝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发疯的公子乖巧地像个小孩,可不发疯的时候,他……小蝶打了个寒噤,就像恶鬼。
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钻进耳朵里。
“你个死太监……阉货!”
“贱人!”
小蝶使劲堵住耳朵,姨娘总是骂大公子心理变态,可小蝶觉得,姨娘可能也被大公子传染了。
他们两个人可以一会儿打得你死我活,一会儿又能抱在一块骂刘鸿晖骂刘家诅咒前世子妃诅咒谢家。
就像是这两天,自打传来谢氏一行人返回京城的途中被占城为王的流寇劫持的消息,他们不打架了,无比兴奋地说着前世子妃落在流民手里会被怎么折磨。
可是她听说,那伙流寇敬佩齐国公抗击突厥,并没有伤害谢家人,只是希望借此引起朝廷重视,让朝廷严惩贪污了当地赈灾粮的贪官污吏还百姓一个公道。
不过谁也没告诉公子和姨娘,就让他们开心开心吧,这样也好伺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