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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清辰与薛清陇身体里流着相同的骨血,可他与薛清陇却是完全不同的人。
无论是性子还是主张,他们兄弟二人都全然不同,就好像两辆背道而驰的马车一样。
薛清陇性子偏执,将功与名看得比一切都重要。
一个人执念太重,终究是会在不知不觉中丢失了最初的自己,以致在执念的道路上将自己完全扭曲,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
薛清陇命人在长宁县投放疫病之源,对远在姜国长宁县的无辜百姓下手,就是他太过偏执之下而做出的甚至不觉一点不妥更没有一点迟疑的决定。
屠杀姜国的十五万将士,也是如此。
而薛清辰,生来体弱多病,性命之忧如影随形,可他却从不怨天尤人更不怨世不公,更从不计较个人成败得失,他心胸豁达,是以总能将事情看得明白透彻。
就连自身生死都能看淡的人,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再能让他执着。
他从不赞同薛清陇以杀伐震慑人心解决问题的手段与方法,可他也无从反对。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的兄长追求功与名的路上变成一个面目全非怪物。
这是他在父亲临终前立的誓。
不求薛家立世不衰,只求薛家问心无愧,薛家虽以毒出世,可薛家的儿女却绝不能做有违天地良心的事情。
他答应父亲,绝不能让他的兄长因为心中太过的执念而所有都丢弃了。
他不是什么智囊,他只是有一颗能够把事情都看得清、不会把自己迷失其中的心而已。
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人任何一个国家能够长盛不衰,羌国不会,薛家也不会,大哥更不会。
从阿哥与乔越碰上的那时候起,他就已经能够预见大哥最终会败在乔越手里。
就算是在战事上胜了,其他一切大哥都只会输得彻底。
更何况,鹿河一战,羌国胜得可耻。
而他薛清辰,也可耻。
他明知不可为,却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姜国的十五万将士化成尸山血海。
那是一条条铁铮铮的汉子,他们有一颗敢为愿为家国百姓赴死的心,可他们却不是死在兵戎相见的战场上。
他救不了他们,但他却能救他们想救的人。
他从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如乔越那般硬气。
在乔越身上,他第一次深切地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顶天立地。
同为男人,他却敢说这天下之间,再无一个男人能比得上乔越。
只可惜,他们之间已然势同水火,否则他定要与他把酒言欢。
乔越身上的无解之毒,是他的建议。
用兰川城来交换他的性命,也是他的主意。
他不能让乔越死在大哥的手里,他不能让大哥将薛家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只要他不死,就还有能够冲出深渊的机会。
哪怕这样的机会小到连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有。
可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
未来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预见。
他唯有但愿。
但愿能有一束光,将他所处的深渊照亮。
将他,照亮。
至于其他的事情,什么荣辱成败,什么生生死死,都随缘。
他啊,就是一粒沙一颗石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就无需去想去忧心。
所以,无论何时,薛清辰都能淡然自若。
想不明白的事情,他也不会一味的去想。
就如同此刻,虽然心中不明梅良与阿黎救他的原因与目的何在,他也没有过多的去想,面上更没有震惊与紧张不安的神色。
他平静得就好像他们将他和玉芝匆匆带走是为了带他们去游山玩水似的。
阿黎看不懂他这样的人。
明明就是一个弱到能成为女人负担的男人,本该吓得尿裤子才对,为什么他却能这么冷静?
薛清辰看了梅良一眼后便收回视线,看向紧紧挨着自己的玉芝。
只有在看玉芝的时候,他冷静如斯的眼睛里才有些变化。
变得愧疚,带着心疼。
“是我连累玉芝姑娘了。”
他不在乎他的命,可玉芝姑娘本不该受这样的危险。
都是因为他。
他绝不能害了玉芝姑娘。
玉芝听他这么说,连忙用力摇摇头。
可毕竟玉芝受惊不浅,又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致她的双手紧紧抓着薛清辰的衣袖不敢放开,甚至一直微微颤抖着。
她很害怕。
只见薛清辰从怀里摸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纸张,因为收在怀里的缘故,使得那张纸皱巴巴的。
他看着不安的玉芝,笑得温和,温柔道:“我给玉芝姑娘折一个玉芝姑娘没有见过的小东西如何?”
玉芝的注意力瞬间被他的话以及他手中的小纸张吸引了过去。
她点点头,抓着薛清辰衣袖的双手不再抓得那么紧。
薛清辰微微笑,开始折动手中的纸张。
阿黎的注意力也被他吸引了过去,和玉芝一样好奇地看着他,目不转睛。
一张那么小的纸还皱巴巴的,能折得出个啥?
因为薛清辰的“弱”已经在阿黎心中先入为主,以致阿黎着实看他不上眼,就算是折些小东西这种小事,她也觉得他做不成。
然,不稍会儿,一朵小小的花儿就在薛清辰的手中成了型。
这是——
“荷花!?”阿黎睁大着眼看着薛清辰手里已经折好了的花儿,一脸惊讶。
“正是。”薛清辰笑着微微点头,将这朵折起来就只比指甲大上那么一丁点的纸荷花递到玉芝面前。
纸荷花虽小,却被薛清辰折出了十二重花瓣。
巴掌大的小小纸张要折出十二重花瓣的荷花,手不够巧的人绝做不出来。
况且折纸玩意儿这种东西的,阿黎还从来都没有见过。
阿黎看看薛清辰的手,又转头去看看梅良正插在臂弯里的手,皱了皱眉。
难道中原男人的手都是这么巧的?
玉芝这时抬手接过薛清辰手中的纸荷花,细细打量着,一副好奇的模样,就好像没有见过似的。
然她家中有许多出自薛清辰之手的纸折小玩意儿的,自然不可能是没见过纸玩意儿。
“玉芝姑娘可有见过荷花?”薛清辰看她瞧得好奇又出神,忽问她道。
荷花?
玉芝抬头看他,摇摇头。
“那玉芝姑娘可知荷花还有什么别的名字?”薛清辰又问。
阿黎觉得薛清辰就是故意在欺负玉芝,是以她忍不住瞪他道:“人家玉芝连荷花都没有见过,又怎么可能知道荷花还有什么别的名字?你一个大男人故意欺负人玉芝呢吧?”
话归这么说,不过阿黎却为玉芝没见过荷花而诧异。
荷花在他们苗疆可多了去了,夏天的时候总是能见到的。
但是,她怎么不知道荷花还有除了荷花之外的其他名字?
这么一想,阿黎不由伸出脚去踢踢坐在她对面的梅良,也不管他睡没睡,只管骂他道:“没良心,你瞅瞅你要救的这是啥人?欺负姑娘啊?荷花除了叫荷花还能有别的名字了!?”
要是有,她能不知道?
“玉芝。”正闭眼睡着的梅良在阿黎这一踢一问后,忽然蹦出了俩字。
阿黎怔了怔,紧着又踢他一脚,“你不是在睡觉?你还偷听我们说话呢?你忽然叫玉芝是要吓死她呢?”
梅良并不睁眼,只是将身子侧往车帘方向,头靠着车壁,继续睡。
他是在睡觉,但这又不表示他睡着了。
女人的话就是不能接。
玉芝正不明所以间,只听薛清辰又笑着道:“荷花的又一个名字,就叫玉芝。”
阿黎怔怔,看看薛清辰又看看梅良,敢情没良心刚刚不是在叫玉芝而只是回答她的问题而已?
玉芝也怔怔。
“我也没有见过荷花。”薛清辰看着玉芝,笑得温柔,“待日后我身子好了,有机会的话,我与玉芝姑娘一同去看看,听闻南边的地方夏天会有很多荷花。”
玉芝的脸慢慢红了起来,她羞涩地低下头,用力点头。
她的面上眸中终于不再有惶然之色。
薛清辰这才又看向梅良,问道:“敢问兄台,马车驶向何处?”
梅良头也不回,“兰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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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在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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