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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菀愤愤道:“真是报应!”
沈妤笑容莞尔:“是啊,的确是报应。”
不是她心狠,她也不是乱杀无辜,实在是南风馆的老鸨等人,做了太多恶事,她现在放了一把火,烧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再者,那些无辜的男子不也逃走了吗?这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卖身契,他们就是自由身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舞阳公主得到了报应。
舞阳公主那么对待冯姑娘,也该让她体会一下冯姑娘受的苦,如今一把火烧了南风馆,毁尸灭迹,谁也找不到半点证据,她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京城了。
云苓忧心忡忡:“可她到底是慕容国公主,景王造反被赐死这么大的事,慕容国得不到消息吗,魏贵妃和平王也会派人来打听舞阳公主的消息罢?届时不见舞阳公主的身影,万一查到姑娘身上……”
“不是万一,是一定。”沈妤净了手,坐到梳妆台前,“舞阳公主人间蒸发,魏贵妃和平王第一个就怀疑是我动的手。可是那又如何,他们有证据吗?若要报仇,就尽管来,只要他们不怕被我抓到把柄捅到舅舅那里去。”
云苓舒了口气,疑惑道:“慕容国的皇帝陛下真的不在意舞阳公主的死活吗?”
苏叶轻哼一声:“慕容国陛下有十几个儿子和公主,区区一个庶出公主,他素日根本不会看一眼。舞阳公主之所以那么横行霸道,全是因为有魏贵妃撑腰。”
实际上,夸张一点说,除了容皇后所出的太子,在慕容国皇帝眼中,其他儿女就像隐形人一样,也只有平王勉强得他另眼看待罢,而且还是因为太子不在京中的缘故。
云苓笑道:“那就好,我还怕慕容国陛下会怪罪我们姑娘呢。”
苏叶笑眯眯道:“我们姑娘可是他嫡亲的外甥女,他疼爱我们姑娘还来不及呢。”而且,还是慕容国皇帝内定的儿媳,当然,这话苏叶没说出来,沈妤却是听懂了,只是无奈的瞥她一眼。
景王造反一案并没有很快了结,皇帝将此案交给了刑部。
不但要惩治景王的几个同谋,还有私下里支持景王的党羽。有的人,就算没有参与景王谋反,也被按上了造反的罪名,抄家的抄家,处斩的处斩,流放的流放。听说,刑部大牢的犯人,挤的都装不下了。
一时间,朝堂内外掀起了血雨腥风,京城上下人心惶惶,到处可以闻到血腥味。
半个多月,这个案子才算了结,人也被杀的差不多了。
昨夜一场大雨,将整个京城洗了个通透,雨水的味道加上血腥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大街。
沈妤坐在马车上看书,紫菀将马车的帘子围的严严实实,又点了香,掩盖住外面传来的味道。
沈妤自书前抬头,秀长的眼尾微弯:“有那么夸张吗?”
紫菀点点头:“真的,不信姑娘掀开帘子闻一闻,下了一场雨,那个味道越发浓了呢。”
苏叶擦着手中的剑:“姑娘,这大景朝的皇帝,的确是心狠手辣,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人,我都不忍心看了。”
沈妤微微一叹:“陛下是在借机铲除朝中景王的党羽,甚至还浑水摸鱼,把支持太子的人也打成了景王的同党,一并杀了。虽然朝堂空了一半,却比以前干净了许多。”
紫菀面露悲悯:“可是这也太残忍了。”
“身为帝王,若要巩固朝纲,哪有不心狠的?他这么做是为安王扫清障碍,若容忍景王和太子的人继续存留,安王想要顺利继位怕是难了。”
“太子知道吗?”
沈妤笑了笑:“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呢?他决定看着景王造反那一日起,就该想到,自己的羽翼也会折损。”
紫菀道:“听姑娘这么一说,我心里越发慌乱了,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沈妤平静地道:“且先看看罢。”
沈妤如此平心静气,郁瑄却是越发焦躁不安。
他万万没想到,皇帝是装病,那么他的计划岂非是暴露在皇帝眼前,皇帝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将计就计,看着他演戏。
景王说的不错,他输了,自己同样也输了。皇帝除掉了景王,打算何时废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呢?
沈妤走进太子府园子,便看到了在凉亭饮酒的郁瑄,身边还有几个随从护卫。
见到她来了,郁瑄放下酒杯,缓缓起身,身边的人立刻退下了。
花木掩映中,沈妤款款行来,身上绣的荷叶莲花似乎与周围景色融为一体,淡雅脱俗,眉梢眼角却蕴含着说不出的娇妩。即便知道她心机深沉,也很难不让他喜欢。
沈妤行了一礼:“殿下知道我今天要来?”
郁瑄站在栏杆旁,看着她走上来:“是啊,我知道今天会来。”
清冽的酒香和淋了雨的青竹之香混合在一起,味道更佳。沈妤垂眸看了一眼石桌上的杯碟:“除去心头大患,本该是大快人心的好事,殿下怎么独自在此处喝闷酒?”
郁瑄笑了一声:“到底是输是赢,你心中有数,何必说这话嘲笑我呢?”
“我可不敢嘲笑殿下。殿下既然早就料到这一点,就该想到解决之道。”
郁瑄望着眼前苍翠的竹子,摇摇头:“我之所以想看着景王造反,一是想彻底要了景王的命,趁机清洗朝堂,二是想把父皇的死扣到他头上,我名正言顺立即登位。但千算万算,我万万想不到父皇他的病……是假的!如今虽然除掉了景王和他的党羽,可我的面目也彻底暴露在父皇眼前。我觉得脖子上像悬了一把刀,不知道何时会落下来。争夺皇位本就有风险,我死了没关系,可是我担心妘儿和两个孩子,届时沈家也会被当成我的党羽除掉。宁安,你说我该怎么办?”
明明是自己怕死,却拿沈妘母子三人做挡箭牌,还拉上一个沈家,让沈妤不得不帮他。
沈妤心中冷笑,口中淡淡道:“哦,康公公的身份暴露了吗?”
景王回头:“你知道康公公……”
沈妤似笑非笑道:“殿下,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全公公对陛下忠心耿耿,康公公还年轻,又急功近利,关键是他在陛下身边伺候,你不收买他还会收买谁呢?”
景王心头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明明是炎热的夏日,他却觉得刺骨冰寒。少倾,他朗声一笑:“果然,知我者,宁安也。我什么都不说,你就能猜到,我们很有默契,不是吗?”
沈妤忽略了他眼中的温情:“想来,康公公已经死透,只不过这个消息被人隐瞒了。殿下,一颗好棋子,就这样废掉了。”
“我终究还是斗不过父皇,他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
沈妤唇畔勾起:“殿下,你苦心经营,殚精竭虑这么多年,却得到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值得吗?”
“我……”
“还害了无辜之人的性命,值得吗?”
闻言,郁瑄神色一骇,好半天才道:“宁安,你此言何意?”
凉风拂过她清冷的眸子,沈妤道:“冯姑娘怎么死的,贴身藏着的密报就在一瞬间被一个宫女偷去了,太子殿下,还用我一一说明吗?”
“你敢说,在舞阳公主那件事上,你没有利用我?你知道舞阳公主喜好玩弄季女,也知道她会半路截杀我,更知道我会想办法对付她,你却没有透露一丁点风声,任由皇后寿宴上那个计划顺理成章的进行。”沈妤不紧不慢的说着,却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太子殿下,京城那么多小姑娘,舞阳公主根本没见过冯姑娘,舞阳公主为何会第一个掳走她,你敢说其中没有你的手笔?那几封密报,是冯尚书故意露出来被那名宫女拿走还是那名宫女主动偷走,你该比我清楚。只怕那名宫女到死都不知道她是如何轻松地拿到几封密报的,她也认定了是自己偷走的。”
面对郁瑄不敢置信的脸,沈妤一字一字道:“所以,冯尚书早就被你收买了罢,我很想知道,你到底许了他什么好处,让他可以置亲生女儿的死于不顾,与你合作?”
两人目光相对,沈妤直视着她,并不闪躲。
郁瑄只觉得自己的心思全部暴露在阳光下,照亮了他所有卑鄙龌龊的一面,他第一次觉得难堪、羞耻,不敢面对也不想承认这样的自己。
最终,他先移开目光,转过身道:“不是他为了利益不顾自己女儿的生死,而是他一开始就以为冯姑娘的死是舞阳公主所为,而景王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
其实这话也不假,本来景王也是知情人,但他只是冷眼旁观,而郁瑄却是暗中推动舞阳公主见到并看上冯姑娘。
“殿下,你总该为舒姐儿和庭哥儿想想,同是为人父母,你眼睁睁看着别人失去女儿,看着别人痛哭流涕,你不觉得愧疚吗?”
郁瑄闭了闭眼睛,紧紧握着手:“所以,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质问我吗?”
“质问不敢,但有些话总要说清楚。殿下口口声声说与我精诚合作,却瞒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恐怕有违当初你许下的诺言。”沈妤不留情面道,“殿下,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记得我不止一次与你说过,人可以心机深沉,可以心狠手辣,但那是对付敌人,一个人再坏,总该保留最起码的底线。可殿下再一次食言了,伤害无辜,我实在是无法接受。”
郁瑄眸子闪过一抹戾气:“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终止与我的合作吗?”
沈妤没有否认,声音淡漠:“如今殿下的心腹大患已经除去,那个位置近在眼前,触手可及,殿下绝顶聪明,还需要我帮忙吗?”
“你还是在怨我,怨我瞒着你,可我……”
“不是隐瞒,是利用。”沈妤打断,“殿下,说句实话有那么难吗,你之所以瞒着我,不就是怕我阻拦你吗?若是我阻拦你,冯姑娘就不会死,冯尚书也不会与你合作。”
郁瑄看着他,沉默了许久,凉凉的笑了:“你早就打算取消与我的合作了,不是吗?”
“殿下,我们之间早就有了隔阂,你也一早就知道,不是吗?既然大家心知肚明,又何必挑明呢?”
郁瑄再也无法维持温润公子的风度,冷笑道:“你说我利用你,可你也在利用我不是吗?你利用我对付了你的敌人,现在又想把我丢到一边,沈妤,你把我当成什么?”
沈妤眉梢眼角俱是嘲讽:“殿下别把自己说的如此无辜,我们明明就是各取所需,这一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郁瑄反复呼吸几口,勉强平定心绪:“就算你不愿再帮我,可你总该为你姐姐着想,为整个沈家着想,沈家与太子府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无法独善其身。”
“殿下是在威胁我?”
“我是在提醒你,不要因一时意气做了错事。”
沈妤眉梢一动:“殿下可还记得,当初我答应你与合作的条件吗?”
郁瑄一愣,皱眉道:“我记得,你希望妘儿一生和顺,安然无虞,我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妘儿的事,也一直很尊重她,无人能动摇她正妃的地位。”
沈妤嗤笑一声:“殿下,你当真没有对不住我姐姐吗?”
郁瑄不解的看着她。
“殿下,大家都不是傻子,有些事不宜直接说明。我只希望我们能各自安守本分,记得各自的身份,不要做出逾矩之事。”
这一句话,郁瑄瞬间清醒,一时间,他哑口无言。
过了许久,他才道:“你说的不错,可是……”
“没有可是。”沈妤退后一步,“请殿下永远不要忘了,我是您妻子的亲妹妹,您未来的堂弟妹。无论我是以何种身份站在您面前,中间都隔着伦理纲常。”
郁瑄身体陡然一颤,不知道是心虚还是被气的。
“宁安,你太无礼了。”
“殿下,我只是提醒您,要爱惜羽翼。身为储君,当为天下人之表率,德行有失,何以服众?”
郁瑄眸子一暗,冷笑道:“宁安,你当真如此绝情?”
“话已至此,殿下心里怎么想我也没有资格管。姐姐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她嫁给你这么多年是怎么对你的,你能感受得到,希望你不要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说完,她施了一礼:“我该去看望姐姐了,殿下请自便。”
走了不远,便听到一声闷响,郁瑄一拳狠狠砸在了柱子上。
不远处守着的人,面面相觑,不敢靠近。
郁瑄看着前面绰约的身影,低笑一声:“沈妤,我到底该怎么对你……”
越是得不到越想得到,他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思。他对沈妤并没有喜欢到可以付出所有的地步,可是天生上位者的心态,让他以为他看上的人必须属于他,就算他以后厌烦了,现在也必须得到。
更何况,沈妤这样的女子世上难寻,他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妻子。
到了海棠居,沈妤从沈妘口中得知另一个消息,吴惠然有孕了。
沈妤刚想说什么,沈妘就笑着道:“你不必安慰我,我真的不在意。陛下给他选了两个良娣,本就是为皇家开枝散叶,有孕是迟早的事。再者,我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还怕她们吗?”
沈妤若有所思:“若是个女儿倒也罢了,若是个男孩,只怕有些人的心思又开始活络了。”
沈妘不在意的笑笑:“这些与我没有干系,你不是也说了吗,会找机会离开京城,就让他们自己去闹去争罢,只要不伤到舒姐儿和庭哥儿就好。”
“姐姐说的是,你暂且忍一忍,很快就会摆脱这个泥潭。”
沈妘有些担心:“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太子他……”
沈妤心领神会:“太子殿下近来心情不好?”
“是啊,总觉得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说到此处,她压低声音,“近来,他还随口提了一句,舒姐儿眉宇间与你有三分相似。”
沈妤一怔,笑道:“姐姐放心好了,现在大业未成,他就算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也只能收敛。”
沈妘点点头:“这样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