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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炎热,即便是开着窗,空气中也没有一丝的凉意。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穆瑾欢穿着一身白衣,抱膝坐在窗边。白衣上是斑斑血痕,一道鞭痕从右眼角处跨过整个脖子,一直蔓延到锁骨上方。红痕中心皮肉翻卷出来,足以看出行刑者力道有多重。
这张脸,怕是毁了。
或许是因为天气炎热,伤口怎么也不见好,边缘甚至隐隐开始流脓。脸上这一道尚且如此,更别提身上交错纵横的数道鞭痕。她坐得久了,渐渐觉得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地动了动胳膊,只听咔擦一声响,她吃痛地捂住了左边胳膊,这才想起来,胳膊早在两天前就被打断了。
她低头轻笑了一声,做皇后做到她这份上,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转念一想,她又摇了摇头,后位早已归于他人,她如今,怕是连弃妃的地位都不如。
窗外洒落一地纯白月光,院内有一方荷塘,期间杂乱长着数支荷花,看着并无半分美感。
门外忽然传来吱呀一声响,穆瑾欢脖子微微动了动,没有回头。
卧房的门被打开,带进几许光亮。随后,漆黑的屋子被骤然点亮,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来:“你们先下去。”
“是。”
门随即被关上。那人四处走动了一圈,最后停在她身后,道:“身子可好些了?”
穆瑾欢没有说话。
若说曾经的她恨毒了这个女人,那么现在的她,已经宛如窗外那一坛死水,再没有什么能勾起她的情绪了。
叶蓉却不是来欣赏她的沉默姿态的。
她在穆瑾欢的身旁坐下,仔仔细细看了眼她脸上的伤痕,语带惋惜道:“你若是早些招了,又何必受这皮肉之苦。左右那侍卫也死了,你再怎么负隅顽抗,难道还能翻供不成?”
“所以你今日来又是为什么?皇后娘娘闲得没事干,大半夜跑来探望一个罪妇么?”她将罪妇两字咬得格外清晰,原先的死气沉沉也在此时有了波动。
叶蓉扯起嘴角笑了一声,“其实你应该猜到了吧,我之所以这么做,是皇上默许的。皇上仁慈,丞相犯下如此大错,他也没有牵连你。可是你呢,偏偏守着所谓的清高,与皇上对着干。丞相的孙女又如何?帮助皇上登基又如何?你既已入了后宫,便应当看清自己的身份,皇上需要的,并不是一个时时刻刻提醒他曾经帮了他多少的人。天下已定,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为他开枝散叶的普通女人而已。穆瑾欢啊穆瑾欢,枉你聪明一世,可惜是聪明过了头。不能生育,你便该早早让出这皇后之位,也好免了我这一番心思。你看看,你与我争斗至今,又落得什么下场呢?”
说起来,这倒是叶蓉难得一次与她这么平和地说着话。可惜是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竭力像个真正的皇后一样,睥睨着她这跌到尘埃里的失败者。
穆瑾欢轻轻笑了一声。
叶蓉不动声色地皱皱眉,“你笑什么?”
穆瑾欢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笑你啊,明明是蝼蚁,非要费尽心思爬到最高处,来伪装自己有多么高贵。”
“你!”叶蓉脸色骤变,猛地抓住了穆瑾欢的手腕。
她抓的是断手,穆瑾欢面色难看得厉害,但仍是死死咬住了牙,不肯在她面前示弱。
叶蓉却看清了她脸上的勉强之色,她冷笑一声,缓慢地将她的手沿着骨头断掉的反方向扭了过去。
饶是穆瑾欢再能忍,此刻也难以忍受这断骨之痛。她短促地叫了一声,整个人都顺着叶蓉扭转的力道偏了过去。她额上沁出了汗,拼命咬着牙,恶狠狠地瞪向叶蓉,咬牙切齿道:“你何不干脆一点杀了我?”
叶蓉像是很满意她的表现,终于松开了手。看着穆瑾欢脱力坐倒在椅子上,白衣血痕,像个破败的布娃娃。她饶有兴致地绕着她走了一圈,道:“杀了你?我若是直接杀了你,难保皇上心中对你存有留恋。如今可不同了,你私通侍卫,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即便是普通的男人也受不了,更何况是皇上?我要的,不过是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哈,私通侍卫。”
叶蓉恍若未闻,像是觉得脏,拍了拍衣袖上本不存在的灰尘,接着道:“如今你死到临头,有些事我也不妨说与你听。”她盯着穆瑾欢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可知为何会突然冒出来这许多证据,指控丞相大人贪污?”
穆瑾欢面色微微一变,“是你?”
叶蓉得意一笑,“自然是我。不过我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功高盖主,你以为皇上会任由你穆家如此嚣张下去么?你爷爷也并非是简单地病死在路上,乃是我找人拦住了他们的轿子,将他们在雨中困了一天一夜。”
穆瑾欢猛地抬起了头,“我爷爷自小待你也不薄,你怎能如此狼心狗肺!”
叶蓉仰头大笑,笑得几乎眼泪都要出来,“待我不薄?他贵为丞相,我两家明明是近亲,为何从不想着拉我爹爹一把?我随我爹爹窝在那穷乡僻壤当一个芝麻小官,你可知受尽了多少闲话!”
穆瑾欢沉默下去,爷爷向来清正廉明,从不刻意培养党羽,不成想竟给他们一家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她不说话时的样子面目冷清,让叶蓉一下子想起她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日子,像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叶蓉恨极了她这般模样,冷笑一声,道:“穆瑾欢,你难道从未怀疑过,自己为何不能生育?说起来,还要谢谢你那好丫鬟,若不是她如此忠心于我,我可不能如此轻易地将药下在你的饭菜里。”
穆瑾欢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说,是你对我下毒?你买通了小言?”
叶蓉心情很好地点点头,看着穆瑾欢失控地站起了身。
她嫁入宫中两年无所出,早些年皇帝对她尚存几分感情,曾请太医来诊治过,便是那一次,太医欲言又止,最后在皇帝的逼迫下说出一番话来,大意是娘娘早些年曾堕过胎,是以落下了病根,此后再难怀孕。皇帝当场大发雷霆,将那太医轰出了宫,而她与皇帝的感情,也在那时开始走向衰败。
当时她以为只是庸医误诊,再加上爷爷出了事,她恨皇帝无情,也不肯放下身段去解释。不曾想,竟是在那时就中了叶蓉的奸计。这两年来,皇后失德的传言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偏偏她性子强,恨皇帝过河拆桥,害得爷爷死在回乡的路上,怎么也不肯同他说上一句话。
“我要见皇上!”
叶蓉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道:“现在想解释,是不是晚了些?你私通侍卫,证据确凿,你以为皇上还会看你一眼?穆瑾欢,我向来以为你聪明,不曾想你也有如此愚蠢的时候。这些年你受的苦,一桩桩一件件,若是没有皇上的默许,你以为单凭我一人之力,能如此顺利吗?”
“什么私通侍卫,那分明是你设的局!”
“哈哈哈。”叶蓉笑得畅快,“是我设的局又如何?虽是我下的药,可被捉奸在床的却是你。如今那侍卫已畏罪自杀,你还妄想一个死人替你作证不成?”
穆瑾欢无力支撑,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是啊,如今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她这具身子,早已脏了。这么些年,恍若一场梦。
她为了玄洺千方百计说动爷爷出山,辅佐未来的太子。随后,玄洺顺利登上储位,她在其间出了多少力?
黎国渐渐走上了正轨,玄洺却性情大变,轻易听信奸人谗言,怀疑爷爷贪污。贪污?爷爷这样清正廉明的人物,真真是莫须有的罪名。然而“铁证如山”,她费劲心思也没能帮到爷爷,只能看着头发都白了的爷爷生生被人遣送回了乡,并且死在了路上。
或许那时,玄洺对她还是有所愧疚的吧?她哭了一整夜,他就陪了她一整夜。
只是那愧疚也没能持续多久,随着那太医的一句话,玄洺看她的目光彻底变了。自此后,各种陷害铺面而来,她被拉下后位,贬为妃子,再之后,她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可叶蓉还是做到了这一步。
私通侍卫?穆瑾欢笑出了声。脏么?连她自己都觉得脏。事到如今,该怪谁呢?怪自己太蠢,还是怪敌人太狡诈?
叶蓉看她对着窗外傻傻笑着不说话,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她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将穆瑾欢踩在脚底下,从身到心,彻彻底底地,踩在脚底下。而如今,她已然做到。
她折向桌前,那里摆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有一瓶毒药,一条白绫,和一把匕首。她语声轻柔地道:“皇上本欲直接将你问斩,还是我求了许久,他才允了你一个体面的死法。穆瑾欢,你自己选一样吧,也算是,你我姐妹一场,我对你最后的善意。”
穆瑾欢拖着断臂,一步一步走过去。她纤细的手指在三样物件上一一拂过,最后停在那份一瓶鹤顶红上。小小的瓶子,只要一口,很快就会告别这个世界的,告别这个,肮脏的世界。
她低声道:“叶蓉,我的今日全拜你所赐,可你不要着急,迟早有一日,你也会承受我所受过的苦。你且等着,总有人收拾你。”
叶蓉脸色未变,笑眯眯地看着她,“我如何,就不劳你费心了。”
穆瑾欢轻轻笑了一下拔掉瓶塞,将瓶中液体一饮而尽。
她眼中鼻中口中迅速流出血来,映着暗淡的烛火,格外恐怖。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盯着叶蓉,一字一句道:“若有来生,不要相见。否则,定如数偿还。”
宣武三年,废后穆瑾欢卒于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