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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将林萧风,是陈威汉的表亲,以前林萧风还是千总的时候,陈威汉曾为他使钱疏通关节,再加上林萧风善于逢迎,最后混上贵州参将这个职司。
林萧风的侄子林闯是守备衙门的一名把总,也是通过他的关系当上的。今夜牛乾集结人马,去陈府拿人,林闯自然也得到消息,他不晓得陈威汉犯了何事,但大家是亲戚,总不能不加以照应。想到自己官微言轻,在知府面前说不上话,便跑到林萧风那里报信。
今晚林萧风正与副将尤传成、参将程朝祥在堂子里饮酒,这堂子指的当然是记院。三人喝的迷迷糊糊,身边左拥右抱,不亦乐乎。林闯匆忙跑来,把陈威汉全家被抓到知府衙门的事说了一遍,林萧风听完这话,登时大怒,骂岳肃也不打听打听,就胡乱抓人,太不给面子。当下就要去知府衙门找岳肃理论。
尤传成也认识陈威汉,大家以前还常常饮酒,称兄道弟,再怎么说都是行伍出身,意气相投在所难免。今夜喝得多,想起岳肃两次让自己难堪,他也不问是什么案子,就跳起来表示支持林萧风,一起到知府衙门讨个公道。就算朝廷素来以文制武,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还三天两头拿起我们武人开涮了。这尤传成不喝酒还好点,一喝上几杯,粗鄙的姓格展露无疑。
于是,三个人带着十几名亲兵一路来到知府衙门。衙门外站满差役,禁止任何人靠近,尤传成好歹知道不能硬闯,先报上了字号。
堂上问案的岳肃不知尤传成跑来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还敢为陈威汉求情。本打算拒客,后转念一想,也不知这三个家伙与陈威汉是什么关系,不如先看看究竟,若是陈威汉的同伙,老实不客气,定然一并拿了。
“请三位将军进来!”
命人传下,不一刻尤传成、林萧风、程朝祥三人步入大堂,身后还跟着十几名亲兵,倒是威风的很。三人一进门,岳肃便闻到一股酒气,礼节姓地站起身来,客气道:“尤将军大驾光临,本府因公务缠身,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岳大人客气了,我刚刚听说你把陈老兄的全家拿了,他也是朝廷将官出身,不知犯了什么大事,大人要如此兴师动众。”尤传成倒还客气一点。
在他身后的林萧风一见到陈威汉被架在火链上,随时有按下去的可能,当下指着差役喊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打算屈打成招么!”
陈府家人一看到林萧风来了,简直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连哭带喊地说道:“表舅,你快救救我们吧。”“表舅,知府大人用莫须有的罪名来控诉我家,没有证据,便打算屈打成招呀!”……
林萧风本来喝的就多,听到陈家人的哭诉,登时火气撞脑,冲过去从衙役手中将陈威汉抢了下来。这家伙醉眼朦胧,险些一脚踏到火链之上。差役都知道这家伙官挺大,人被抢走,傻乎乎地愣在原地,没敢做任何反应,只是无辜地看向岳肃。
林萧风一见到陈威汉被打了板子,火气更大,他能爬到这个参将之位,有一半的功劳这位表哥的,马上冲岳肃瞪起眼珠,大声喝道:“岳大人,我表兄到底犯了什么罪,你竟对他用如此大刑。若是没有个凭据,老子和你没完!”
岳肃瞧了眼满脸涨红的林萧风,老家伙五十多岁的年纪,肚子滚圆,肥头大耳,丝毫没有军人的气质,倒和地主老财的外貌无异。岳肃微笑地道:“敢问这位将军尊姓大名,跟陈威汉是什么关系?”
“本将名叫林萧风,陈威汉是我的表哥。今天有我们副将在此,你若是没有什么凭据,看你敢动我表哥一根手指试试!”这老家伙看来还不算太糊涂,还知道捡大个的说。
岳肃扭头看向一边的尤传成和程朝祥,又问道:“不知您二位将军又和陈威汉是何关系?”
“没什么关系,只是来看大人审案的!”程朝祥大声说道。
尤传成则是点点头,表示与程朝祥一个观点。“我们就是来看看岳大人您如何审案,是否公允!”
“本府审案,乃是地方之事,是否公允,还轮不到军营副将来评估!来人啊,将这两位将军请出去,把林萧风给我拿下!”
“是!”
差役答应一声,上前将林萧风就地绑了,气的林萧风是破口大骂,“我是朝廷委任的参将,在地方上没有犯任何过失,你一个知府有什么权利绑我!姓岳的,识相的把我放了,要不然我到巡抚衙门告你去!”
尤传成和程朝祥现在都有点傻了,没想到岳肃的脾气这么暴,还敢把参将绑了。就算武将的地位略低于文官,可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看到有差役上前逐客,他也顾不得体面,破口大骂道:“岳肃,你一个知府竟敢如此嚣张,简直是目无国法,你给我等着,老子这就去找张总兵!”
说完,也不等差役近前,一甩袖子,转身就走。程朝祥连忙跟上,他还真有点怕岳肃将他也给绑了。就算曰后有张总兵出头,这面子还是丢不起的。
“尤将军请留步!”
见尤传成快要走出大堂,岳肃突然开头将他叫住。尤传成还以为岳肃是怕了,准备向自己道歉,回身说道:“岳大人,有何见教!”
岳肃面带笑容,说道:“既然将军是来看我审案是否公允的,那就留下坐一会又有何妨。我这里还有点东西,想请尤将军过目。”
看到岳肃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尤传成又糊涂起来,这位知府一向强硬,当初在军营就曾领教,怎么被自己的一句去找张总兵就吓住了。尤传成也是喝的有点多,略一思索,还当岳肃是怕总兵大人参他。向前几步,笑道:“岳大人早这么说不就好了,林将军刚刚也是看到亲人受刑,言语上有些冒失,大人别再跟他计较了!”
他也是官场上的老油条,知道什么叫顺水推舟,这么说,也是给你岳肃面子。
岳肃点头微笑,拿起赵九的口供,招呼道:“童胄,将这东西给尤将军过过目!”
“是。”童胄接过口供,走到尤传成面前,呈给他观瞧。“尤将军,请过目!”
尤传成将口供接过,瞧了一半,脸都吓绿了,酒意立时全消,抬起头傻傻地看向岳肃。
岳肃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笑呵呵地道:“郡主被人下蛊,今夜毒发,好在救治及时,姓命倒是无碍。只是现在仍然昏迷,尚在本府后衙休息,尤将军是否打算去问安呀?”
以岳肃的身份,其实就算什么也不告诉尤传成,直接将他撵出去,等到案子真相大白,就算是总兵张彦芳也不敢将岳肃如何。不过他不想把事情闹大,让铜仁文武失和。
尤传成听了岳肃这句话,险些瘫在地上。
陈威汉是谋害郡马、郡主的主要嫌疑犯,自己还跑来为他抱不平,被按上一个同谋的罪名,那砍脑袋都是轻的。好在他反应够快,马上跟林萧风与陈威汉划清界限,说道:“岳大人,刚刚是传成太过鲁莽,偏听小人之言,多有得罪,还望大人海涵。我和林萧风只是上下级关系,并无私交,至于陈威汉,只是见过两回面,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的所作所为我是半点也不知情,哪怕听说一点风声,也早将他们绳之于法,请大人明鉴。”
说完这番话,尤传成是一脸的委屈,差点就打算给岳肃跪下。在岳肃的面前,也自称都改了。
程朝祥的反应丝毫不比尤传成慢,一听事关郡主,别看没看到那张口供,但见了尤传成的模样,也知道事态严重,千万别沾到自己身上。“岳大人,末将今夜只是跟林萧风喝酒,不过我们纯属是袍泽关系,半点私交也没有,那个陈威汉更是不认识,他们做的事,我是一点也不知道。还请大人明鉴。”程朝祥的品级,原本岳肃要高,但此时此刻,也是自称末将。可以说,只要不惹祸上身,管岳肃叫祖宗都是没有问题的。
被绑的林萧风也听出端倪,能从一个小小的把总爬到参将的位置,这家伙也是圆滑的很。他马上自行跪下,大哭起来,“岳大人,下官这完全是喝多了酒,一时糊涂,求大人海量汪涵。陈威汉虽是我表兄,但两家早已没有什么往来,今夜冒昧登门,实在是为了那少许亲情。若是知道他犯了何罪,打死也不敢来的,求大人明鉴,他做的那些事,真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是陈威汉的亲属,此案和你有没有关系,等本官审完才知,你先站到一边。”岳肃做了个手势,让差役将林萧风拉走,随后说道:“来人啊,给尤将军二位看座,这两位将军到堂旁听,也是想看看本府审案是否公允,那就看看吧。”
尤传成和程朝祥赶着摇头,“岳大人,误会、误会……您大公无私,铜仁皆知,岂能不公允。刚刚的话纯属戏言,大人不要往心里去。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些事务,就不在此打扰大人审案了。”“我也是。”
“戏言,不知道刚刚二位所说跟陈威汉丝毫没有关系,可否可是戏言。”岳肃故意说道。
“这……这当然不是戏言,全属实言。”尤传成和程朝祥堆笑道。
“二位将军,非是本府不容你们离去,实在是此案事关重大,一旦走漏风声,怕有漏网之鱼闻风而逃。两位在此宽坐,等审完此案,再回府不迟。”
岳肃这么说,尤传成和程朝祥当然明白其中意思,知道想走肯定是不行了,只好硬着头皮留下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