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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们年轻,但在火车里摇晃了这么长时间,也着实累得够呛,于是我提议说:“这天也不早了,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休息一晚。”赵嘹亮点点头,我又看向毛勇敢,见他不置可否一脸没主意的样子,于是问何群:“何同志,你的意思呢?”
何群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既然大家都同意,我对三轮车夫说:“师傅啊,我们想在离鄱阳湖近点儿的地方住下。”
“没问题!”蹬三轮的师傅大约四十来岁,或许更年轻一点,只不过皮肤被骄阳晒得黝黑,显得过早的苍老了。“几位同志,快上车吧,我们村口就有招待所,我姑父在那里,就在湖边上不远。”说罢,我们依次跳上了三轮车。
坐在平板车上虽然有些隔屁股,但四周绿影婆娑,风景如画,加之临近湖水,空气温润洁净,吸入鼻腔之中非常舒服,真是别有一番意境。但很快,车子拐进小巷里,两边的房屋歪歪斜斜的,没了先前的景致,显得有些沉闷。
我觉得嗓子眼儿有点刺痒,就张嘴问道:“请问师傅贵姓啊?”
师傅挥汗如雨地蹬着三轮,听我这么一问,先是一愣,随即拿起手巾擦了把汗,说:“啥贵姓啊,我姓陈,叫老陈就行了。”
“陈师傅,您是本地人吗?”赵嘹亮也憋得有点腻歪,“这里离湖水这么近,您为什么不去捕鱼?”
陈师傅叹了口气:“捕鱼啊,说实在的,以前还真想过干那一行,可我这姓……嘿嘿,每次我想跟着渔民们一起捕鱼,可人家说不吉利,就是不带我去!”
“为什么?”我问,“捕鱼还跟姓氏有关系?”
“班长,你有所不知,你没听师傅说他姓陈吗?”赵嘹亮故作神秘。
“姓陈咋了?”毛勇敢问。
陈师傅大笑了一阵:“‘陈’通‘沉’,人家渔民怕我一上船,就把渔船搞沉了,哈哈!”
我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唉!不过渔民很辛苦,我觉得还不如蹬三轮自由,起码不危险。对了,陈师傅,听说这鄱阳湖有片水域叫做老爷庙,据说那里总沉船?”
“不是水域叫老爷庙,而是山上有座古庙,所以人们就把庙底下的那片三角水域称为老爷庙水域。至于沉船的传言确实不少,但我觉得没有那么邪乎,只是那里是风口,容易出事故而已。”
我听了他的话,故意瞥了眼赵嘹亮,见他没理我,就带有讽刺的意味说:“是啊,我估计也是这样。不过有些同志总会盲目地把事件夸大,搞得人心惶惶的……”
话音未落,只听“嘭”的一声响,车胎爆了。
陈师傅停下车,连连对我们道歉:“同志啊,非常对不起,要不你们别给钱了!”我跳下车:“那怎么行,钱还是要给的,或许是我们四个人太重了,把车胎压爆了,没事,没事。”
“那个——你们如果不忙的话,要不先找个阴凉地方坐会儿,我有工具,一会儿就能补好。”
我看了何群一眼,见他如此平静,就侧头对陈师傅说:“我们不急,您修车吧。”
陈师傅朝我们笑了笑,憨厚之中带着歉意,他非常麻利地把车翻过来,开始补胎。
环视左右,发现不远处有个小池塘,池塘边上是密麻麻、绿幽幽的桑树林,水里很多鸭子,池塘边有妇女在打水洗衣服。
就在这时,两个小伙子从远处走来,顺石板路往下走,石板路泛着青光,一直沿桑林延伸到池塘边。
一个年纪稍长,另一个小一些,二人长得很像,很可能是对亲兄弟。大一些的走在前面,身披一件很不合身的黑色破棉袄,稍小的跟在后面,手里还端着一只大木盆。两人都是耷拉着脑袋,一脸愁云。
现在虽然天气不热,但也不至于穿棉袄啊?
更令我不解的是,那二人走到池塘边上,穿棉袄的小伙子居然从怀里掏出了几枚铜钱,对着池塘叨咕了几句,手一扬,居然把钱洒进了池塘里。他朝身后端盆的小伙子招招手,只见那小伙子蹲下身子,从池塘里舀了满满一盆水,然后二人才小心翼翼地端着水盆走了。
这是怎么个意思?舀水还可以理解,为什么会往水里撒钱呢?
我转过身朝陈师傅疾步走过去,陈师傅抬眼看了看我,很不好意思地说:“这就完!马上就完!”
“不着急,我说陈师傅啊,”我抬手指了指那俩年轻人,问道,“我刚才看见他俩拿着木盆去池塘舀水,怎么还往池塘里面洒铜钱,好奇怪啊,这是个什么意思?”
陈师傅把手上的胶皮按在了车胎上,用力地捏了捏,然后抬起头朝我所指的方向看去,接着嘿嘿一笑,说:“你说那一前一后的兄弟俩吗,他们是来池塘买水的。”
“买水?买什么水?什么意思?”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愣愣地问。
陈师傅看着我,咧了咧嘴故作神秘地说:“因为把钱洒在了水里,所以叫买水,那两个人是兄弟俩,家里有老人去世了,呵呵,你是外地人,当然不知道啦,这是我们当地的风俗。”
“哦?”我尤其喜欢听这些奇闻异事,于是蹲在他身边打听道,“那您受累给讲讲呗,也让我长长见识。”
“其实也没什么,在我们鄱阳湖一带,去世的老人入殓前,得由长子披着老人生前穿的棉袄,次子抱老人的遗像,三儿子端老人生前穿的鞋,幺子端脸盆,依次去池塘‘买水’为老人净身。
“旧社会的大户人家买水时格外讲究,随行的亲属还必须身披一条宽五寸,长一米的布,称戴孝。儿子一辈的戴白布,孙子一辈的戴黄布,曾孙子一辈的戴红布,前面开路的人还要放鞭炮。
“老人岁数越大,儿孙越多,买回的水也越多,越说明死者的人缘好,老人越有福气,老人子孙也会感到荣光。沿路每经过一口池塘,孝子贤孙们都在岸上跪下,由老人的儿子在池塘舀一盆水,然后朝池塘里撒一些铜钱。
“水买回来后,就把水盆按辈分整齐地放在死者门口。村里与死者相识的人一般会端着碗到死者门口来舀买回来的水,谁拿了多少钱舀了多少水,有专人一笔笔的记上,因为花了钱,所以这也叫做买水。来舀水的人越多,老人的子孙们觉得越有面子。
“凡是活得岁数越长,无疾而终,生前人缘又好,子孙多且都有出息,还乐善好施的,来买水的乡亲便越多,村人认为买的不是水,而是老人的福气,都希望自己今后老时像老人这样风光。当然,现在解放了,那些旧风陋俗也没多少人看重了,不过还是会买一些水给家人洗洗身体。”
陈师傅一面说着,一面把车翻转过来,然后用手巾掸了掸车板:“几位同志,修好了,上车吧!”
陈师傅在前面蹬着车,我脑子里还在回想着他讲述的关于“买水”的风俗,刚才看见那兄弟俩买水的过程,似乎并不像陈师傅说得那样热闹,估计那家的老人人缘一定不怎么好,以至于只有孤零零地两个儿子来买水。
……
三轮车拐了个弯进入村子,陈师傅说这座小村庄离鄱阳湖不远,如若再朝前走上半个钟头,无论站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够驰骋视线,览尽湖光山色了。
没过多时,车子在几幢老屋前面停下来,那老屋门口立了块白漆木板,上面用朱漆歪歪斜斜写着“村招待所”四个大字。陈师傅招呼着我们进院,一边还在大喊大叫:
“姑父,来客人了!”
话音未落,从屋中跑出一个五十来岁的矮胖老头,他系着围裙,两手沾满面粉,似乎正在和面。“四位同志,快请进,快请进。”那老汉一脸堆笑,他的口音比陈师傅的更加浓重些。
陈师傅帮我们提着行李推开一间屋子,屋子里面有三张床,老汉见我们有四个人,连忙道:“如果你们要住在一起的话,我可以在屋里再搭一张床。”
为了便于监视何群,我立即点头道:“很好,有劳了。”老汉把手上的面洗掉,很快就从别的屋子搬来一张床,好在床都是那种很方便的钢丝折叠床,所以没过几分钟,就拾掇停当。
我把行李扔在床上,把钱付给了陈师傅,他对我说他姑父姓王,就叫他王老爹就行,人非常厚道,而且做菜也很好吃。说完,就急匆匆地蹬上三轮找活去了。
我在招待所门口转悠了一圈,为的是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表面上看,这村子不大,也没有几户人家,我只看见有两个小孩在追逐着玩耍。
可就在这时,刚才在池塘边买水的那两个小伙子一前一后地从一条很窄的巷子里走出来,二人依旧垂头丧气。
我原本对他俩就很好奇,于是没管住自己的双脚,悄悄地跟了过去。
两人并没走多远,就推门进了一家院子,看得出来,家里的条件不太好,因为墙头上的野草都长得老高,层层叠叠地垂在墙头上,就如同墙头长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