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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河这几天的日子不好过。
与元东升叔叔“浪漫一晚”的代价是她接下来几天的睡眠时间被硬生生压缩成了三个小时,每天绷着精神上戏,偶尔精神实在不济的时候让唐司礼骂得跟狗似的,直说她演的是二九年华的小姑娘不是毒瘾上头的瘾君子。这倒也没什么,她从开拍第一天起反正也没有哪一天不被唐导骂的,比较难过的就是一下戏这边要顶着身为霸道总裁却每天像个无业游民一样在片场浪荡的林栩文的殷殷关怀,那边要忍受习蓝越来越难看的冷脸,顾若河感觉自己身累心更累,也不知这平白无故的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这天中场休息的时候,顾若河注意到片场里到处都是工作人员在交头接耳,估摸着是圈子里又发生了什么大事。等到下戏的时候随口跟夏若宽提起,才听他有些惊讶道:“你不知道?这事儿今天估计都已经传遍H城了,毕竟当事人就在这里拍戏。据说隔壁剧组今天热闹非凡,那位的粉闹得都快顶天了。”
隔壁剧组正好就是《春去春又来》……顾若河按压着心跳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胥华亭的解约风波。”夏若宽轻声道,“昨晚海角论坛上突然曝出来的,历数这几年嘉华花了多少人脉资源把胥华亭捧到现在的位置,又说胥人红了就想离开嘉华,说是前面几个月一边吊着嘉华一边私底下跟好几家经纪公司有过接触。胥的粉立刻也发帖称嘉华这两年怎么压榨胥华亭……总之双方的料都挺多。然后早上星光报给出实锤说胥华亭确实要与嘉华解约,目前与星海娱乐只差临门一脚了。星海的发言人一早又发言说的确与胥华亭有过接洽,但没有到签约那一步。胥华亭的粉大概也都比较担心他,今天组团来了剧组要来‘安慰’胥华亭,又请冯导一定要对胥华亭有信心,总之据说把冯导闹得够呛。”
一边琢磨他这些话里的信息,顾若河一边有些狐疑:“你今天一整天也在拍戏,从哪听来这么详细?”
“相信我。”夏若宽有些同情看着她,“整个剧组大概只有你什么都不知道。”
顾若河:“……”迟疑片刻,她还是多问一句,“胥华亭真的要签去星海?”难不成之前在元东升那里碰了钉子,胥华亭就这样放弃了进帝国?如果真是这样她倒也能放下心了。
夏若宽却嗤笑一声:“星海如果真想签他还会公然发早上那种声明?要说起来星海比起嘉华实力确实强劲不少,以胥华亭这两年的吸金能力,星海为了他得罪嘉华按理也没什么顾虑。这样急急忙忙表明立场,我猜大概还是胥华亭本人那里出了问题。”
顾若河一颗心又给提了起来,想了想道:“我想过去隔壁组看看。”
夏若宽看白痴一样看她一眼:“你好端端的去凑什么热闹?如果莫名其妙卷进这种事情里,唐导能生吞活剥了你。”
一想是这个理,况且这时候过去与元嫣单独说话的可能性也基本为零,顾若河也就勉强按捺心情,依然待在片场。
只是她今天看戏的状态明显不如以往专注,一大半精力分去听周围八卦,这心不在焉的模样任谁也能看出不对劲了,旁边的习蓝助理小朱打趣道:“小河你魂都快飞了,难不成你也是隔壁那位的粉?”
顾若河有些尴尬咧了咧嘴。
她年纪小,又是刚出道的新人,与片场一众演员都相处得不错,与他们的助理、片场工作人员也都相处得不错,季寻、许继等人叫她小顾,小朱等人当然不能这样叫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都叫她小河了。
想了想她还是问道:“隔壁今天闹得很凶?有影响拍摄进度和其他演员么?”
“剧组的工作人员也不是吃素的。”小朱有些不屑撇了撇嘴,“那位聪明的话就该约束好他的粉丝,冯导那个人平常好说话,可被影响到拍摄进度可是谁的面子也不会给。”
《春》剧导演冯雷在电视圈的咖位一点不比唐司礼在电影圈小,习蓝与夏若宽都是这两年才由电视剧转大屏幕,之前与冯雷都合作过不止一次,小朱给习蓝当助理也好几年了,对于冯雷自然也有所了解。
她这样一说,顾若河又稍微放下心来。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收工,顾若河立刻就想离开,却不料唐司礼从她面前经过时丝毫不客气冷哼一声:“好的不学,坏毛病倒是一天天见长。”
“……”
顾若河大汗,来不及解释,又听习蓝道:“明天那场戏比较关键,今晚要不要先排一下?”
要知习蓝虽说性格算不上温和,又因为林栩文的事与顾若河总有点不尴不尬,但涉及到拍戏却十分认真。戏中习蓝与顾若河饰演的角色身为夏若宽的妹妹与心上人,对手戏虽不多却顶顶重要,明天的那场对手戏亦是两人间最大的一场冲突。顾若河不擅长应对角色太过激烈的情绪,这点不但与她对手戏最多的夏若宽早早察觉,就连习蓝旁观了这些天也心中有数,这才有了这番邀请。
唐司礼原本要离开的身影忽然慢了下来。
顾若河有些踟蹰。
她知道自己该做的是什么。
元嫣那里到现在也没消息传过来,想来胥华亭焦头烂额,这种时候也不可能还分出精力去骚扰她,大不了等下发个信息问问情况,有事情她也可以与习蓝对完戏之后再去商量,晚点过去说不定酒店里记者和粉丝也都会少一些。这样想着,她就开口应了习蓝,余光瞟到唐司礼冷酷的表情总算解冻些许,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两人都是女生,当然就没有与男演员对戏那么多顾虑,直接回到习蓝房间,助理小朱帮两人叫了晚饭,吃过后就开始对台词。
那场戏是眉意离开歌厅、嫁人很久以后江烨华出了意外,江皎华亲自找到眉意婆家来想要带她去看江烨华,眉意婉拒之后江皎华气急,将昔日江烨华对眉意感情、又为何始终没能表白的苦衷一一道来,最后说到江烨华很有可能重伤不治,眉意大感崩溃,与婆家人以及堪堪归来的丈夫激烈冲突过后与江皎华离开。
习蓝几乎一整晚都在与顾若河讨论怎样把控戏中眉意那种濒临崩溃但又尽全力想要将自己维持在一个不过界的关怀范围内的情绪。
顾若河试着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带入情绪,但似乎总还是差那么一点。两人心里都清楚就是这一点在唐司礼那绝对过不去,到了后来习蓝整个人都有些暴躁了:“难道你就没有经历过那种情绪吗?是人都有失控的时候,你难不成整天都只会傻乐?”
顾若河沉默不语。
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
这场戏里眉意的情绪,是在完完全全的情绪失控外面再披一层拼命控制的外衣,在两者之间摇摇欲坠。她表演时那层控制的外衣披得很好,或者说太好了以至于无法表现出内里真正的崩溃失控的情绪。
习蓝道:“就算你整天只会傻乐好了,你难道就没看过电影看过书?试着把你自己代入到那些电影和书里的角色去感受总会吧?”
抿了抿嘴,顾若河低声道:“记着自己只是个角色……那样表达出来的情绪也不是完全的失控吧?”
“……”习蓝气急,“你是吃撑了非要来和我唱反调是吧?”
顾若河有些抱歉看着她。
习蓝还要说些什么,顾若河的手机却忽然振动起来。屏幕上“元嫣”两个字不停的跳动,顾若河几乎没有犹豫就接起来:“怎么了?”
“还真被你说中了。”电话那头元嫣冷笑道,“你说这人得蠢到什么境界才会在这种关头还想着要来和我‘确定’关系?”
她声音乍一听正常,顾若河与她相处日久,却第一时间就从中听出气急败坏来,一时间心里发紧,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在哪?”
“酒店。”
“等着。”
挂掉电话,顾若河正要与习蓝告别,却不知是刚才坐太久起太急还是怎么,她忽然感觉有些站不稳。
习蓝自然也瞧见她变化,一反适才的气急败坏,不动声色道:“低血糖?稍微坐一下吧?”
就这么片刻顾若河越发头晕起来,脚底下沉重得像绑了石头,一步也迈不动,只得依言再次坐回沙发上。
之后时间就仿佛突然凝滞起来。
仿佛有人从这间房里出去,轻轻带上了门,片刻仿佛又有人开门进来,一步步走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卧倒在沙发上的人身边。
直到一只手轻轻放在沙发上那人肩膀的刹那,原本昏睡不醒的人骤然翻身,一个过肩摔将手的主人毫不留情按翻在地,右腿一个使力跪在他腰腹之上,压得那人吃痛下忍不住低声呻吟起来。
屋内静止的时间仿佛这才又重新开始流淌。
顾若河黑线道:“别乱叫,好像我对你做了什么似的。”
被她按翻在地的人——林栩文感觉自己浑身哪哪都疼,但他被看似柔弱的小姑娘治得死死的,连伸个手给自己抓个痒止个疼都做不到。忍着疼静默片刻,林栩文不可思议道:“我今晚被两个女人给联手刷了?”
顾若河面无表情牵了牵嘴角:“好像我才是被林先生与习小姐给联手刷了吧?”
林栩文用眼神示意两人的体位:“所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顾若河冷静道:“药没用对。”
“……”林栩文竟无言以对。
沉默片刻,顾若河忽然有些不可思议笑开:“所以现在是什么剧情?身为投资人的林先生你看上了无名小卒我,然后你的、你的……不知道是女友还是什么鬼的习小姐亲自动手将我送上你的床?不对,不够准确……她这是贡献出她自己的床给我们俩呢。”
就在顷刻之前,习蓝还那样真诚的与她对戏,被她情绪不到位而气得几乎要破口大骂,然而在她那样真诚的当口里她却已经给她的盒饭里又或者水杯里放了安眠药,然后在破口大骂的正当时戛然而止,悄然退场,替她准备一场大戏。
演员……这才是货真价实的演员。
林栩文见她笑得灿烂,目中意味却一片森寒,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习蓝不是我女朋友。”
“那就是你的众多情人之一?”顾若河挑眉。
“也不是。”林栩文解释道,“我习惯单对单的关系,一次只交往一个女朋友,习蓝……算是我的前女友之一吧。”
“林先生别再侮辱‘女朋友’三个字好么?”顾若河冷冷道,“谁教你的看上谁就直接给人吞几片安眠药然后用强这样的关系叫做‘男女朋友’?小学语文是跟外教老师学的吧。”
歪着头打量她与平常温柔姿态完全不同、却因为冷若冰霜而展现出的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美态,林栩文片刻忽然笑开:“好吧,不是男女朋友,算是……交易关系?不过单对单是真的。”
顾若河冷笑一声:“交易那也是要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
“这个圈子里很多关系都是从不情不愿发展成半推半就再到你情我愿。”林栩文耸了耸肩,“我只是觉得你大概还不懂,所以准备亲自给你上一课而已。”
“我的确不太懂,尤其是林先生的癖好。”顾若河面无表情,“林先生不但喜欢不情不愿还喜欢奸尸?”
“这真的误会大了。”林栩文苦笑不已,“我的原话是让习蓝给咱们留点可发展的私人空间,再顺便放点助兴的药,谁知她竟然擅自换了药。”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她知道我不喜欢奸尸的。”
顾若河怒极反笑:“你这是在替你的前情人、现任‘中介’解释?”
被她用词噎了噎,林栩文面上那点笑容便逐渐消失了去,有些同情又有些喜欢看着她:“我说了,很多事你都还不懂。我看到你的第一天回去就和前任和平分手了,我看上的总是要想办法弄上手的。习蓝既了解我,好像对你也有那么点欣赏,所以你看,她现在给我们留了一个双向选择的机会。”
顾若河突然之间放开他,干干脆脆站起身来:“我已经选了。”
“不……你不知道你需要选择的是什么,以及你以后又会面对一些什么。”吃痛地揉着手腕,林栩文姿态不那么好看从地上坐起来,面上笑容却依然从容,“不如你先回答我,现在的你本来应该躺平了任由我奸尸,又或者等我把你弄醒阐述一下我的倾慕之心后选择与我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精神过头?”他示意一下自己右手臂上一整片被摔以及被弱质纤纤小姑娘的青葱玉手扣出来的淤青。
在沙发上坐下,顾若河冷冷看着他:“我从小练跆拳道。”
“跆拳道能化解安眠药?”林栩文一脸“excuseme”。
“那就没必要与林先生交代了。”顾若河淡淡一哂,“所以现在说一下我需要选择和面对的是什么吧,林先生打算继续不自量力对我用强?还是今晚我走出这个门明天也就不用回这个剧组来了?”
她说得风淡云轻,林栩文却到底在她说到后面一句话时从她面上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紧绷情绪,不由微微一笑:“第一,无论床上床下,谈恋爱或者称之为交易,这都不失为一件美好的事情,我可从来不对任何漂亮的姑娘用强。第二,买卖不成仁义在,万事都好商量,顾小姐又何必这么紧张?”
沉默片刻,顾若河道:“如果我把今晚习蓝还有你做的事告诉唐导,甚至于直接捅给媒体呢?”
林栩文失笑,看着她,甚至没有开口。
揉着眉心,顾若河低咒一声。
“我调查过你。”林栩文忽然道。
顾若河一怔。
“你太漂亮了,我很久没这样惊艳过了。”林栩文笑,“漂亮成这样,脾气还那样,以为是哪家的娇小姐,就忍不住查了一下,结果却是个连学费都要自己挣的无依无靠的孤儿。知道我有多惊喜吗?这么年轻,这么漂亮,一无所有的白纸一张,说不是老天爷送你来我面前的我都不信啊。”
顾若河面无表情瞪着他:“你的自恋癌是天生的?”
“我只是阐述你的处境。”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席地而坐,林栩文一点也不介意微微抬头仰视她,“身携宝物,防御指数却未零,觊觎你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但绝不是各个都像我这么君子。”
顾若河几乎被他气笑了:“君子?你?”
“你看,到现在为止都是你在对我动手动脚,把我按在地上这样又那样,我对你可什么都没做。”林栩文无辜地摊了摊手,“这样难道还不够君子?”
“那是因为你连‘防御指数为零’的人也弄不过。”顾若河冷笑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还是没有说我需要面临的是什么,究竟是不是现在从这里出去明天就不用回剧组了?”
歪着脑袋饶有兴致打量她半晌,林栩文笑了笑:“也不是非得这样。”
“那就行了。”顾若河大踏步朝着门口走去,“我有点急事,回头再说吧。”
被她突然的态度转变吓了一大跳,林栩文连忙起身拉住她:“有什么事你比能不能继续待在剧组还重要?”
顾若河回头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手。
林栩文条件反射想缩手,却到底不能忍受自己在这姑娘面前变得更怂,手抖了抖,到底没放下来。
然后顾若河做了一件极其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顾若河扒下了他的领带,用一个非常帅气的动作将他一只手绑在了……床脚下,一边打结一边说:“劳烦你在这等我一会儿吧,我先去解决那件事,晚点回来我们继续谈。”
而后她就干净利落地走了。
一直到房门传来咔嚓关门的声响,林栩文这才喃喃道:“我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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