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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河再次开始念台词。
这场戏刨除唱歌的部分,其实难度要远远大于刚才的那一场。
首先两场戏虽说都考验眉意对江烨华的深情,但前一场是完全无望而内敛,后一场却是拼命克制然而濒临绝境不得不爆发。
再者这一场是多个人的戏,顾若河念台词的时候面对的不止是习蓝所饰演的江皎华,还有她夫家的公婆以及后半段归来的丈夫。
顾若河做得出乎意料的好。
简直足以让原本担心她爆发力不足的几人感到惊艳了。
事实上她独自一人应付一场多个人的戏,多多少少的还是有青涩与不足的地方在。
但她无疑克服了自己最大的困难。
她对于戏中眉意克制与崩溃的情绪的掌控近乎完美。以至于她念完台词的时候,脸上都还挂满了眼泪。
唐司礼翘着腿看她,神色看似漫不经心,但仔细看到底也能瞧出几分满意的:“说说看,你怎么突然之间就开窍了?”
“之前我和习蓝对台词的时候也讨论过,我感情爆发的戏上面张力不足是因为我觉得有些情绪没办法模拟别人的,但是投入自己的感情我又……我有点怕自己恢复不过来,所以迟疑不决讨不了好。”顾若河坦然道,“但我想过了,我前几天的经历,还有今天如果通不过这场面试,大概对于我都是某种意义上的逼入绝境。对比了一下被彻底踢出剧组的后果,突然发现戏里面的情绪似乎我也并不是不能掌控了。”
困难都是对比出来的。
跟更困难的一比较,原本觉得难的事似乎也并不是真的那么不能克服了。
真是好方法。
一时唐夏习三人都有点无语。
当然他们也知道所谓演技终究不可能靠突然的顿悟就突飞猛进,顾若河某一部分突然开窍固然不假,但更多的大概还是除了她自己以外无人知的努力与使之开窍的绝不算轻松的领悟,但既然她想要轻松的面对众人,他们自然尊重。
唐司礼道:“《光影》你重新改编过了?”
“只是为我自己在戏里面能唱好而做出的临时改编,对于整部电影而言原曲当然更加的合适,也比我临时抱佛脚改出来的成熟许多。”顾若河笑意难得有几分调皮的味道,“唐导不觉得我唱的还不错吗?”
夏若宽与习蓝闻言有些迷茫,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但又觉得不大可能。
唐司礼却仿佛看出了二人心中疑惑:“她刚才唱的那首歌叫《光影》,是这次的主题歌。”
唐朝将歌的好几个版本发给他听,事实上是在征求作为电影总导演的他的意见,而并非是已经做好决定。但他这时候跟夏习两个人这样说,无疑已经做好了他自己的决定。
顾若河眼睛一亮。
又听唐司礼用“今晚月亮真大”的语声平平道:“这歌是顾若河写的。”
夏若宽:“……”
习蓝:“……”
唐司礼自觉交代了该交代的,当然也不再去管他们两人的心理活动,又看向顾若河道:“是挺不错,至少你搭档被你勾引住了。”
夏若宽:“……”
顾若河到这时总算开始忐忑:“那我……”
“我承认了。”唐司礼打断她话,“你说的关于眉意这个角色没有人比你更合适的话。”
心里陡然松懈的后果就是顾若河膝盖一软险些真的当场就给唐大导演跪了,连忙扶住身后的墙壁。
“身为演员,演技当然是最能体现你价值的。”唐司礼淡淡道,“这一次你干得不错。”
顾若河面对打击时脸皮厚的叩叩作响,到这时好不容易得一句夸,却绷不住刷地红了脸。
却听唐司礼又道:“但是演技之外还有操守,我接受你作为演员再一次进我的组,但是四天之前那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如果你再做一次,今后你都不用妄想再演我的戏了。”
这话不客气得很有唐司礼一贯的风范。
但顾若河从中提炼出的两条信息却足以令她欣喜若狂:第一,她可以回《夜愿》剧组继续拍戏了。第二,没意外的话不止《夜愿》,唐司礼今后有了新戏也会继续考虑用她。
一时顾若河笑得大眼睛都快眯成两条缝了:“谢谢唐导!”
瞧她恨不能下一秒钟就扑上来亲自己两口的得意模样,唐司礼莫名打了个寒颤,冷哼一声往外走去:“明早复工,迟到一秒钟你就自己走人吧。”
剩下顾若河与夏习二人面面相觑。
原本还想约个宵夜,可惜夏若宽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哪怕心里有一大堆疑问也抵不过上下眼皮打架,与顾若河说一句“明天八”就率先也离开了。
剩下顾若河与习蓝在后面慢走。
顾若河是白天补足了觉,这时候真没觉得有多困。习蓝则是有心与她独处说两句话。
“我今天在片场看到元旭日元先生了。”习蓝道。
顾若河回忆了一下,她今天跟元旭日还真没怎么碰面。就中午的时候元旭日敲她房门叫她吃饭,也不知元经纪人是心大还是对她格外有信心,也没问她那两场戏的事,只跟她说今天有夜戏,轮到唐大导演有空接见她恐怕已经不知道半夜几点了,她听完下午就又睡了一会儿,至于元经纪人饭后就跑得没了影子,她也是到这时候才知道他是跑去片场了。
“一个下午,谁都知道歌王李嘉言的经纪人现在兼任你的经纪人,以及你签约帝国的事了。”习蓝徐徐道,“季寻与骆优优都是帝国的艺人,片场不少工作人员也都直属于帝国,晚上下戏的时候我恰好见到元先生请他们宵夜,大概是想要趁机让他们对你这位小师妹照顾一二。你这位经纪人对你倒真是很有信心,也很尽职尽责。”
顾若河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她这边试戏安排在晚上收工以后,元旭日却赶在那之前就去了剧组替她打点关系,自然是笃定她今天的试戏不会有任何问题了。再则元旭日手下除了她是个小透明,还有李嘉言那位真正的歌坛天王与另外两个正在上升期的歌坛新秀,哪个通告事务不比她繁忙百倍?元旭日这几天把大神们都摆在一边全程跟着她又当经纪人又当助理的,还特意跑一趟剧组来替她打点关系,担待习蓝上面两个评论确实绰绰有余。
“况且别人不知道元先生在帝国影视的身份,季寻他们恐怕都心中有数。”习蓝续道,“我前几天正好与大元先生……元东升元总接触过,所以也联想到一些。放在几天以前我大概会以为这是你的运气,至于现在……”
顾若河微微蹙眉:“你见过元东升?他来过剧组?”
元东升。
咀嚼这三个字,再回想这三字的主人这些天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一时习蓝也不知心里是羡是妒:“他没有来过剧组,但他单独找过我,这件事他没告诉过你?”
元东升与习蓝见面的事为什么要告诉她?这跟她有……猛然想起一件事,顾若河蓦地抬头:“他找你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
习蓝饶有深意看她一眼,想要区分她是真的不知情又或者装作不知情。但如果她真是在演戏,习蓝也只能当她演技超过自己太多了:“没错,我主要就是想跟你说,虽说现在元总护着你,小元先生也成了你的经纪人,但以我对林栩文的了解,你平常还是多留点心,别以为事情过了就万事大吉了。”
林栩文……
沉默片刻,顾若河问道:“林栩文怎么了?”
“他从昨天开始,就已经不再是《夜愿》的投资人了。”
顾若河皱了皱眉:“他撤资了?”
“他没有撤资。”习蓝慢慢重复一遍刚才的话,“但他不再是《夜愿》的投资人了。”
这话乍听拗口,顾若河却一怔过后就猛然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夜愿》剧组无论从哪个角度无不透露着财大气粗的气质,顾若河现在已经知道这部戏的顺位第一投资人兼真正的制作人都是元东升,而身为第二大投资人的林栩文从一开始就看好这部戏,投进来的钱她这个新人也能猜到最少也不亚千万,而现在他投进来的钱依然用在剧组里,却已经跟他以及他身后的寰宇没什么关系了。
换句话说,林栩文花了上千万替别人裁了一件嫁衣裳。
林栩文又不傻,当然不可能自己主动去让这个贤。而昨天,则是某个人忙到大晚上打电话请她吃面的天。所以剩下的唯一可能——
顾若河深吸一口气:“元东升元总留下了林栩文的钱,挤走了林栩文的人?”
习蓝望着她点了点头。
……
顾若河半晌不可思议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是啊,他为什么这么做?”习蓝面上挂着很淡但确实存在的讽意,“冲冠一怒为红颜,我以前以为都是咱们在电视剧里演出来的情节,现在才知道这样的事的确会发生在现实里,只是对象不是我自己而已。”
顾若河整个脑子里都在嗡嗡作响。
习蓝的意思是,元东升做这件事是为她?只因为林栩文对她心存歹意进一步说是强奸未遂,所以元东升想办法直接将林栩文踢出了局,同时还坑了他的钱?
这对于林栩文那样的人而言,用奇耻大辱也不足以形容吧?
顾若河喃喃道:“林栩文不是我,也不是胥华亭,元东升坑了他,可寰宇还在,他……”
“没错,元总可以凭手段打击林栩文这一次,却没法子将背后势力错综复杂的寰宇给一锅端了,而林栩文虽然折损了钱和面子,但他总归还是寰宇的林栩文。”习蓝道,“但就我所知的这次事情的经过,元总对付林栩文用到的手段,短时间内林栩文只能自己认了这个闷亏,想要报复元总应该是没什么可能。但是你的话……”她说着看向顾若河。
顾若河稍微愣了愣就听明白她意思。
林栩文想要报复元东升固然不容易,但如果起心要对付她这个“罪魁祸首”却是再容易不过。
想到几天之前元东升稍微动一动手指头就逼得正当红的胥华亭不得不退圈的事,顾若河一时胆寒。
她不可能不害怕,因为在几天之前她之所以敢对林栩文做那样的事,一是清楚在林栩文心里不过把她当成个随意拿捏的小玩意儿,根本不放在心上,二是当时遭遇已经走到了那一步。
但现在呢?现在在被元东升打肿了脸还只能自己捂着的林栩文眼里,只怕她跟几天之前的“身价”已经截然不同了。
“多谢你。”半晌顾若河深吸一口气,“只是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
习蓝不是坏人,但习蓝明显是会把自保远远放在提醒她人生安全之前的人。
“这事说到底还是我愧欠你,我这个人说实话不喜欢欠别人。”习蓝笑了笑,“第二嘛,这事我得到的好处其实比吃亏多,过些天你就知道了,就当我还你和元总一个共同的人情好了。”
她和元总……
明明内心还在惴惴不安,顾若河也不明白自己哪来的闲工夫在听到这句话时脸热那一瞬,一瞬过后却又立即清醒过来:“元总究竟是用什么方法逼林栩文退出去的?”
“这事你不应该亲口去问元总?”习蓝冷淡地瞟她一眼,“我该说的都已经跟你说了,之前对你做的那件事也算是两清了,以后出事麻烦别再怪在我头上。”
顾若河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怼她一句:“什么叫以后出事?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习蓝回房之前都没再回她的话。
心里想的却是,小丫头长了那样一张脸,这才当了没几天演员自己身上的戏倒是一出接着一出,再加上招惹的那些人,自个儿还在那幻想从此大吉以后与人相安无事?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