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弱者的可怜之处

谷雨白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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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经成年世界观和价值观都成熟,张青水说的话,她不反驳,那只是尊敬对方是长辈,不会真的放到心上,也不会对方几句话,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习惯。

    随着梁振东越来越发达,张青水的不满水涨船高,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的愤怒沸腾升级。

    退休在家,时间充裕,越想越多,特别是想到过去温存可爱的杜明歌,不仅和振东青梅竹马长大,还百依百顺。闲暇时光,还经常陪伴她一同去市场买菜,一起煲汤做饭,这才是一个贤惠的好妻子,好媳妇的典型。

    青渊家境佳,学历高,但实在太不会照顾人,儿子交给她多不放心。

    当然,对明歌的背叛,张青水很是生气,逢人就说:"我是养只白眼狼,她在我家住了几年,人前人后叫我'姆妈',到头来,把我儿子害得这样惨!我是不会原谅她的。"

    以前,杜明歌父母是"江城机床厂"的双职工,工作三班倒,家里没有老人帮忙照顾孩子,只好把她扔到厂办的幼儿园放全托。

    小时候的明歌,乖乖巧巧,可爱懂事,每天眼巴巴看着同学都被父母接走,留下孤零零的自己,伤心地躲在寝室垂眼泪。

    当时的张青水,是厂办幼儿园的阿姨,瞅着她可怜巴巴模样好生不忍心。她一直想再生一个孩子,碍于政策没有办法。难免把自己多余的母爱发挥到明歌身上,经常把明歌接到自己家里过夜,带她玩耍,给她买好看的裙子。

    这些事情在现在来看,显得很不可思议。

    那是最早一批计划生育职工,孩子远没有现在金贵,服务祖国才是他们风华正茂青春最想做的事情。

    大家都是一个厂区的职工,并不会不放心。久而久之,明歌就渐渐有了两个家,一个父母的家,一个幼儿园张姆妈的家。哪怕,她去上学,隔三岔五也要去看看小时候带过自己的张姆妈。

    张青水早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只等着最后办手续进门。

    杜明歌走后,张青水叹的气,流得眼泪和悔恨比梁振东只有多没有少。

    但杜明歌离婚回来江城后,一直骂骂咧咧的张青水突然不说明歌的不好了。

    孩子做的不好,父母们嘴上是骂,心里还是疼。

    年轻时战斗过的"江城机床厂"破产消失了,但革命人还在。革命人的后代还在战斗。关于杜明歌的事情,张青水从老同事那总听到些许消息。

    "现世报啦!青水啊,你看杜家那个女儿,现在喔,不晓得好造孽!生个儿子得病死了,老公和她离了婚。过得一点都不好。带着个女儿调皮的要死,妈妈又得了癌,真是不得完!你说,是不是老天有眼啊!"说话的人连连叹息,却没有一丝同情和怜悯,满腔幸灾乐祸。

    张青水听了,干笑两声,最爱的广场舞夜没跳完,匆匆回家。

    失婚女人没有稳定工作,带着孩子和病母在城市残喘。

    多难。

    又一次想到二十年前,躲在寝室角落默默哭泣的明歌,大大的眼睛,无声的眼泪,看见她时,只哭着说:"张阿姨,我想我姆妈。"

    他们现在苦尽甘来,已非同日而语的富贵,不需要小气的再记恨昨日的辜负。转过念头想,若不是当初明歌的离开,能成全振东河青渊的姻缘?要不是青渊,他们奋斗一百年也得不到此等的优渥。说到底,还是要感谢明歌不是?

    张青水抵挡不住内心的思念,也许隐约中也带着份黑暗的炫耀。

    她衣着靓丽的出现在"江城机床厂"的安置小区里,那里大都是旧同事,老街坊。走在小区就像回到了过去,只是大家都老了。他们围着张青水问暖,极大满足她的虚荣心。

    张青水七弯八拐,绕到一间由车库改装的裁缝店前,里面有个女子正在案台前缝缝剪剪。

    "你好——"

    杜明歌转身看见来者,惶惑地退后两步,呆呆望着不知要说什么。

    张青水看眼前的明歌,漂亮是漂亮,身材窈窕,一点不像生过孩子,却太瘦,哪里都是骨头,不看见肉。

    她们沉默一会,杜明歌先恢复镇定,请张青水坐并倒了杯白开水。

    "对不起,这里没有热水,不能泡茶。"

    简易的车库,二十几个平米,挂着做好的衣服,多是老人和小孩的款式,裁缝的高台,堆满布料,墙角散落儿童玩具。炎热的夏日,这里热得像在烤箱,只有一架电风扇疯狂转着,鼓鼓热风吹得人发昏。

    "做一套衣服多少钱?"

    "夏天的薄,三十。"

    "这么少,怎么不去找一份正经工作?"看她过得这么潦倒,张青水真是心痛。

    杜明歌小声说:"我要照顾妈妈,还要带女儿,没有办法早出晚归。"

    生活,残酷,真实。

    张青水不知道再说什么,默默的和明歌面对面枯坐。

    直到明歌把水杯推到她面前,说:

    "姆妈,喝水。"

    张青水颤着唇,把凉白开一饮而尽。

    "啪!"的把水杯掷在桌上。

    用食指狠狠撮了撮杜明歌的额头,眼泪汪汪,骂道:"你——"

    未说完,明歌吟吟低头细哭,喊道:"姆妈,我错了……我错了……"

    却已经,悔之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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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

    “喔,回来了啊。”

    在花园拾掇草木的梁国栋看见刚下班回家的儿子,便摘了眼镜,把手里的剪子放下来,脱掉污泥灼灼的厚重粗布手套,“呵呵”笑着招呼他过来。

    “这么好的院子给你们住真是浪费,也不用心好好打理打理,荒芜成什么样子。”

    梁振东把圆石桌上的茶递给父亲,挠了挠头,“我们太忙,根本没有时间。“以前也请过园艺公司的人来布置过,不知怎的,总是弄一批死一批,几次过后,也懒得弄了。”

    “园艺公司?做生意有几个老实人。你们年轻人只喜欢选好看漂亮的花花草草,中看不好养。上面光鲜亮丽其实根底全坏了,当然养不长久。我现在把土先翻一遍,埋上好肥料,买上好苗木,墙根种一排月季,当中栽上几颗枣树,枇杷,再在门口的铁门种上蔷薇,过几个月,蔷薇、月季开起来就好看了,花不高档但好看好养活,不费功夫,最适合你们年轻人。”

    人老了,对世界万物倒生出一股童真之心,愿意侍弄侍弄土地,养养小动物,和大自然做朋友。

    难得提早回家,梁振东便和父亲坐在院子里的石头圆桌前聊起家常。

    “你姆妈昨天还在说,家里的参茸海味太多,不要再买。”

    梁振东微微一笑,“买了就吃嘛。妈妈不是很喜欢那些补品?以前总是很快就吃完了。”

    “我和你姆妈吃点白米饭就可以,肉都不要什么。”

    梁国栋停了会,点着一根烟,慢腾腾的说:“你买来的补品……你姆妈送了一大部分给明歌的妈妈。她妈妈得了癌,化疗折磨人,要吃点好的补一补。”

    梁振东掏出香烟,静静点上。

    “但现在也不需要了,她姆妈上个月去世了。”

    梁国栋长叹一声,欲言又止。

    “妈妈是不是还怪我没有帮助明歌?"梁振东弹了弹手指间的香烟,情掀起眼皮,问父亲。

    "谈不上怪不怪,你帮她是情谊,不帮是道理,没有谁规定哪个硬要帮助哪个。你姆妈刀子嘴豆腐心,看不得人吃苦。明歌又是她带大的,难免心软。我也说了她好几回,明歌做了那样的事,根本就不值得同情。你现在又有了青渊,就不要和明歌来往。搞来搞去,拎不清,倒给孩子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