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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大师要在穆府请“鬼”,地点定在了穆家小姐穆晓晗香闺外。
用洛浮生的话讲,越是病重的人周围阴气越重,“鬼”就越好请。
穆夫人自然是少不了一番布置,拿着洛浮生给的单子,条案香炉猪头蜡烛等等很快备齐,在穆晓晗房前搭起了场子,只等午时后,洛大师大展拳脚。
服了解药后醒过来的谢烟在听到沈家不愿解除婚约,甚至上门逼婚后,不顾劝阻一路杀进穆府,最后怂在了沈廷尉的官威下,有怒不敢言,被谢员外赶了回去。
洛浮生觉得谢烟有点本末倒置。
这事要真的去论个道理,谢家是最没资格喊冤的,若谢员外不隐瞒谢烟的性别,穆家也不会与沈家定下婚约,如今因着谢穆两家老祖宗的“惩罚”,为了儿女两家要再度联姻,作为受害方的沈家何其无辜?
只不过沈家的举动也让洛浮生心有疑惑,穆晓晗生死难定,沈家也只有沈书墨这一个独子,穆家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对于沈家而言该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娶一个随时没命的“病痨鬼”回去,于沈家也没什么好处。
所以沈魄此举,定有他意。
洛浮生托着下巴苦苦思索,两腮鼓得圆圆的,好像偷食了坚果的松鼠。
一旁的飞魄觉得有趣,伸出手指戳了又戳。
“你很闲吗?”洛浮生朝飞魄丢了个大大的白眼球。
飞魄一拉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了上去:“再有半个时辰午时就过了,你不准备准备?”
“准备啥?”洛浮生眨眼。
“你不是要请鬼?”飞魄捡了颗摆在桌上的小碟花生,随手一抛,张嘴去接,被洛浮生半道截去。
洛浮生把花生嚼得嘎嘣嘎嘣直响:“不是已经给穆夫人列单子了吗?”
“我的意思是——”飞魄朝洛浮生靠近了几分,声音压低,“如果你需要找人扮鬼什么的,其实可以考虑考虑我。”
面对飞魄的毛遂自荐,洛浮生鄙夷地一扬脸:“让你来拆我台子么?”
“真的不需要帮忙?”
“不需要。”
洛浮生推开快要贴上来的飞魄,她才不会相信这家伙会好心到帮自己。
飞魄一脸失望地缩了回来,哀怨地看着洛浮生。
瞅着飞魄受委屈小媳妇似的模样,洛浮生起了一身鸡皮,她搓搓胳膊:“你要真想帮我,就立刻马上消失在我眼前。”
“你就这么讨厌我?”飞魄气愤。
“正常的女孩子会喜欢和一个采花贼独处一室吗?”洛浮生挑眉。
“也对哦。”飞魄摸下巴,他打量了洛浮生一番,嬉皮笑脸道,“可你算是正常姑娘吗?”
被洛浮生揍出屋子。
这厢飞魄前脚踏出听风居,穆风就飞奔而来。
“洛大师!”小少爷气喘吁吁地凑到洛浮生耳朵旁。
飞魄支棱着耳朵听。
洛浮生拉着穆风进了屋,吱嘎一声将门关上。
飞魄啧了一声,翻身上房,掀开一块瓦,瞄了进去。
只见穆风半个身子都贴在洛浮生的胳膊上,附在她的耳朵前嘀嘀咕咕,洛浮生时不时点点头,两人脑袋越靠越近,简直快要凑到一块去了。
飞魄扬眉,袖口处银光一闪,一枚飞镖握在了手中。
他捏着飞镖冲着瓦口里的穆风瞄准,试量半天,换成了一枚石子,指尖一弹,正中穆风后脑勺。
“哎呦!”穆风捂着脑袋跳起来。
洛浮生眼尖地看到了蹦到地上的小石子,抬头一看——飞魄早已眼疾手快地盖上了瓦口,一脸大仇得报地得意洋洋。
房里穆风气急败坏:“我不过是几年没回来住,这听风居就年久失修到开始落石头了!”
正帮着穆夫人张罗请“鬼”家伙什的穆府管家,捂着鼻子连打好几个喷嚏,心想这天都转暖了,怎么还冷飕飕的?
午时已过,谢穆两位员外陪着沈廷尉来到了穆晓晗的香闺外,只见秀气的闺院里,摆了一个四方条案,案上两边置着高台白烛,中央摆着一个盖有白布的猪头,猪头前是一鼎香炉,燃着三根长香。
条案前,还置着一个火炉,碳火烧得正旺,噼里啪啦作响。
“怎么不见洛大师?”
沈廷尉坐在穆员外特意准备的太师椅上,轻酌两口清茶,随口问道。
“回沈廷尉,已经派人去请了。”立在一旁的穆员外擦擦头上的汗,这一上午,他算是见识到了这位沈廷尉的本事。比起滕州府府衙的知府,不知道要难伺候多少。
飞魄踩着房瓦而至,找了个太阳晒不到的暗地儿,藏匿起来。
洛浮生姗姗来迟,身后跟着穆家小公子。
穆员外一看见穆风就皱起了眉头,但碍于沈廷尉在,又不好发作,只能气呼呼地瞪着自家儿子。
穆风全当没看见,毕恭毕敬地跟在洛浮生身后。
洛浮生走到沈廷尉跟前,微一作揖:“见过沈廷尉。”
穆风直愣愣站着,双目冲天,当没看见沈魄。
穆员外慌忙向沈廷尉赔礼:“沈廷尉恕罪,犬子年幼不懂事,还望海涵。”
沈廷尉将茶盏撂下,摆摆手,不在意道:“无妨,洛大师请鬼最要紧。”
洛浮生扫了眼已经摆好的阵势,满意的点点头,开口问道:“沈廷尉既然来此,可是已知,这谢公子与穆小姐的婚约乃是百年前两家先祖定下的?”
“听说了。”沈廷尉随口道,“谢老爷自作主张,隐瞒了谢公子的性别,这才招来两家祖先的惩罚,谢烟与穆晓晗才会同时一病不起。”
谢员外被点名,讪讪开口:“都是小人的错,小人的错……”
洛浮生笑笑:“谢穆两家百年前定有姻亲是真,沈公子与穆小姐自幼定有婚约也不假,这事说来说去,其实就是‘一女不可嫁二夫’。”她黑亮的眸子在午后的阳光闪着灼灼华光,似要将在场所有人的魂魄都要吸进去,“既然这事是因两位祖先降罪而起,那便让她们来给个答案,如何?”
“好,这个好!好……”穆员外一听,让祖宗来决定自家女儿的婚事,连忙称赞。
被沈廷尉淡漠的目光一扫,尴尬地住口。
“穆员外认为好,那便听穆员外的吧。”沈廷尉倒也没拒绝。
穆员外讪笑,头上的汗又多了一层。
“既然沈廷尉没意见,那小人可就要作法了。”
洛浮生手往腰后一摸,拨出个拂尘,大摇大摆地朝着条案走去。
穆风走到谢员外身旁站定,对自家老爹冒火的双眼视而不见。
谢员外拍拍穆员外的胳膊,以示安慰,儿孙大了,不要管的太严。
这俩人,在沈廷尉跟前,倒是站进了一个战壕。
再说洛浮生走到摆着一干物什的条案前,大吸一口气,深深朝着那个猪头一鞠躬。
大家见大师作法开始,皆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
“哦呀!”洛浮生突然怪腔怪调地大吼一声,惊了众人一跳。
“天灵灵地灵灵,大鬼小鬼快显形!”
拂尘往燃着的烛火上一烧,火苗顿时蹿了半米高,唬得院子里的众位一愣一愣。
洛浮生捧着拂尘围着条案转了又转,一边转一边念念有词。
飞魄离得远,听不太真,觉得洛浮生念得和那些江湖术士平时诌得好像不太一样,忍不住跳下房顶,混进家仆中想听个真切。
这一听,飞魄差点没喷出来。
你道那丫头念的什么?
“天灵灵地灵灵,鬼鬼怪怪要显形!左三圈右三圈,王母娘娘急如令!一请如来佛,二请孙大圣,三请那个谁,四请某某某,五请不知道,六请你猜猜……”
凡听清洛大师口中念叨的皆一脸茫然,这什么跟什么,好好的道士为何要请佛?那个谁,某某某又是谁?还有不知道,你猜猜,这哪儿跟哪儿啊?
沈廷尉冷笑一声,脸上露出几分讥讽之色。
谢穆两家员外也面面相觑,这怎么听,都是随口胡诌的啊,骗子也不该编得这么随便吧?
唯有穆家小公子一脸敬佩的看着洛浮生,洛大师就是洛大师,咒语都和别家的不一样。
等洛浮生转完圈子,又怪声怪腔地吼了声:“哦呀!”方才作罢。
“洛大师可是请完了?”沈廷尉端起了茶杯,看笑话般地看着洛浮生。
洛浮生一扬拂尘,道了声无量天尊,回道:“请完了。”
“鬼呢?”沈廷尉一指站满了人的院子,“在何处?”
“既然是鬼,肉眼凡胎自然是看不见的。”洛浮生好整以暇的回答。
啪嗒一声将茶杯撂到了桌上,沈廷尉勃然大怒:“你这是在嘲弄本官吗?”
“不敢不敢!”洛浮生慌忙凑到沈廷尉跟前,弯着腰赔着笑脸,“沈廷尉息怒,小的真的把鬼请来了,而且不是生鬼,是熟鬼。”
“呵——”沈廷尉见洛浮生死鸭子嘴硬,也就陪她演下去,“既然我等都是肉眼凡胎看不见,你如何证明?”
“自然有法子。”洛浮生直起了腰,拂尘在手中绕了个花,“先前已说好,此番是要让两家先祖为穆小姐的婚事做个定论,所以我这次请来的,正是穆家百年前与谢家祖先定下姻亲的老夫人。”
虽说刚才的作法让穆员外对洛浮生颇多怀疑,但听到请来的是自家祖先,还是毕恭毕敬地冲着空地一鞠躬,高声朗道:“孙儿拜见太奶奶。”
穆风有样学样,他对洛浮生可是深信不疑。
“穆老爷倒是孝顺。”洛浮生一笑,“老太太说,这些年穆家能走到今天,穆夫人功不可没,要你好好待她。”
穆老爷一听,脸色微变,穆家曾经在一次生意中损失良多,若不是穆夫人娘家暗中帮衬,怕是早就落寞了,这事很少人知道,洛浮生竟然随口道来,看来确实有几分本事。
“叙旧的事不忙。”沈廷尉提醒,“还是先把沈家谢家穆家的婚约捋清楚吧。”
洛浮生转身对着条案方向一阵低语,这次就是连飞魄都听不清说的是啥了。
嘀嘀咕咕之后,洛浮生作出认真听着的模样,不时点点头,轻唔几声,好似真的是在听什么讲述。
“穆老夫人已经将解决办法讲给了在下。”半晌后,洛浮生高声道,“不过若是我凭口白说,怕是不会服众,穆老夫人已经将讯息留在了穆小姐的一件贴身之物上。”
“何物?”穆员外连忙道。
“穆小姐随身携带的手帕上。”洛浮生回答。
穆员外连忙派了丫鬟去取,不多会儿,那丫鬟便捧出一条茭白帕子,未给洛浮生,而是先送到了沈廷尉跟前。
沈廷尉扫了一眼笑意盈盈地洛浮生,将帕子拿过来,翻来覆去检查了一番,那帕子以红线绣着寒梅,银线勾着白雪,倒也无奇特之处,确认无误后,才让丫鬟把帕子给了洛浮生。
洛浮生没有接过帕子,反让那丫鬟将帕子高举抖开,两手拿着呈现在众人面前。
而后,她以拂尘往那帕子上一扫。
只见那茭白的帕子上,缓缓浮现出一行黑字。
待看清那字写的是什么,谢员外惊呼一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孙儿拜见太奶奶!”
众人你瞅我我瞧你,一脸莫名其妙,不是说请来的只是穆家先祖吗?这谢员外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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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不知各位读者能否猜出,这装鬼的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