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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初二那年夏天,我转学到了景明高中,那是个寄宿制的学校,因为父亲说那样的环境对我学习更有好处,我被送到了这所学校。
初到班级时便表现得十分淡漠,显得有点不待人亲近,因为我觉得这样会过得较好些,不叫人欺负。从懂事开始便是如此罢,习惯了一个人。所幸也是习惯,不得人心没有好友这类事也处之泰然了。
可是,我却遇上了一个男生。
那是星期四的体育课,100米的练习赛,体育老师一声哨响,我一排4个女生就应声而出,我用尽全力的跑,似乎是今早换跑鞋时鞋带没系好,还是刚刚做准备运动时松脱了,在快要抵达终点的时候,我戚了一下,脚踝被扭伤了。我吃疼的一下子蹲下来,眼角模糊的瞥见刚刚应是站在体育老师旁边帮忙计分的男生向我小跑过来,他伸出手扶过我说:“我扶你去草坪上休息吧。”我想了一会,便点下了头。待我坐下,他又说:“我去给你买瓶矿泉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抬头便说:“我要香草巧克力雪糕!”他怔了一下,挠挠后脑勺“哦。”应完声就一路小跑去了。
我恍然,为何我要点头呢?是因为他的声音?好听?略夹着,温暖?许是脚踝着实太疼了吧。
一阵子,他回来了,一手是我要的雪糕,一手是在太阳下水珠外冒的矿泉水。他走过来说:“哪,这是你要的雪糕。”说完把雪糕递给我,然后蹲下身,将冰凉的矿泉水敷在我的脚踝处,我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又继续帮我按摩脚踝,一丝丝冰凉钻入皮肤,我忘了尴尬。他单膝跪在我的身前,我看着他低下的头,阳光穿过他细碎刘海,还有略微冒着汗滴的额头,仿佛,仿佛王子一般。
“还好你只是轻微的扭伤,休息一晚就没事了。”他的动作慢了下去,抬起头对我说,然后咧开嘴笑了。
“”
“你怎么了?”见我不吱声,便问。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我略微慌乱。
“不用谢。”他又笑。
“你叫什么名字?”我不得不承认我对他没有任何印象,包括其他的人。
“戴筱筠同学,我姓陆单名一个尧字。哪,是这样写。”说完反转过手,在草地上写下一个简单的字。
“尧。陆-尧。”我仿如呀呀学语的孩童,一字一顿的念出。
“没错!”他笑了。“啊对了!”
“怎么?”
“你的雪糕忘了吃了。”
“啊”我赶紧拨开塑膜,雪糕已融,渐渐化水。
“呵呵,下次我再请你吃,起来吧,我扶你回寝室休息,下午的课和晚自习我帮你向老师请假吧,你好好休息。”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我猛然拒绝。
“那,你自己注意吧。”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嗯,那下午和晚上的事就拜托了。”所幸我也已没那么疼了。
“好,包在我身上。”
哨响,他归队了。我走了几步,转过身,他也不时回头望了望,同班其他的同学顺着他的眼光也跟着回头,我一窘,赶紧回过身,以扭了脚的最快速度离开。
那个男生,姓陆,单名一个尧字。陆-尧。
也许,也只是多认识了一个名字而已吧。那天晚上,我在被窝里揉着脚踝,多认识了一个名字而已吧。
隔天,第一节课间,陆尧来到我的课桌旁,问说:“脚踝还有事吗?有没有消肿了?”
“”我抬头,恍神。
“怎么了?还没好吗?”陆尧皱了眉头,不深,不浅。
“没,好了,已经好了。”我回过神。
“那就好,记得以后可得小心点。”陆尧笑了,浓色的眉目弯弯。
“”
我开始跟着他背影转动。他成了我在这个班级里的第一位朋友,也是唯一的一位。
一开始,我不甚明朗自己的心意,我只知道,我喜欢望着他,望他笑,望他闹,望他打球,或与人交好,我只敢望。如果他出现在我旁边,我是不敢看过去的,我怕自己又恍神了。他待我好,如朋友,偶尔的课间和我聊天,每节体育课下来会请我吃雪糕,香草巧克力味的。可吃饭时间我总也找不到他,我没与他一起吃过饭,他也未曾邀请我,还记得一次,体育课将下的时候,我主动对他说:“下了课要一起吃饭吗?”
他说:“不行喔,因为我还有事。”说完,有点腼腆的笑。
“那下午呢?”我岂愿甘休。
“呵呵,我吃饭的时间都没空呢。”他又笑了,腼腆的小男生的样子。
“哦”我很失落。
“有机会的话,我再请你吃,好吗?”他有点尴尬的询问。
“好吧。”也许只是安慰吧,但已足够让我开心。
2
多少年了啊,从未有过人待我这般好,因为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生活,就算是生父,一年下来,也只匆忙照过几次面。
“爸,你回来了。”一年也就那么几次吧,父亲能在我睡下之前回来。
“嗯。”父亲有气无力回答,颇为疲惫的样子。
“爸,你吃饭了吗?我去给你热一下饭吧?”9岁吧,我学会自己烹调食物。我每一次都期待着父亲肯定的回答。
“啊,筱筠,不用了,爸爸吃过了,现在要去休息了。”父亲笑着。而每一次,我得到的总是否定的回答。
“哦。那我进房做作业了。”我觉得不适。
“嗯,哦,你也别睡太晚了,自己多注意点。我的筱筠的最懂事了。”爸爸抚过我的头。
“嗯。那爸爸你也要注意身体。”我笑着说。
“嗯。”
父亲总是早出晚归,应酬,出差,他很忙,从母亲离开我们的那年开始。
每一次清晨醒来,父亲都早已离开,他没有牵着我的手送我上过学校,没有给我煮过一次早餐,更不用说中饭和晚饭了。而以前这些都是母亲做的,母亲会在我起床前给我准备好一切,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的送我到幼儿园,很近。而在我准备上小学那年,是夏天,他们离婚了,母亲把房子留给了父亲,还有我,然后就离开了,乘着飞机从遥远又蔚蓝的天际离开。父亲卖掉了那所房子,在当地的重点小学附近买了一套公寓,供我们父女二人居住。
我开始一个人去学校,家长会我代替父亲参加,还有其他任何活动。我开始一个人吃饭,当初只能叫外卖,父亲找了许多外卖的电话号码给我,想吃什么就拨上面的电话。而发生了其他的事,我只能拨通公寓管理员的电话。我学着做卫生,从一开始的滩滩水迹,到干净整洁。我学烹调,从一次又一次烧焦到有模有样,超市里买回的烹饪书,在小小的橱柜里,摆了一本又一本。我学针线,从每一次的指头挂彩到好看的针线图案。我学洗衣,从染色到同色分放,从变质到条理明晰。我学,我竭尽所能的学,我挥舞着不足10岁的双手,一件又一件的学起。我只为了父亲,能够陪在我身旁,偶尔一个怀抱,偶尔一句温暖的话。
可是,没有。父亲始终忙得无法分身他顾,虽然我是他唯一的女儿。
我生日了,父亲打电话过来说:“筱筠,生日快乐!礼物我已经买好托人送回去给你了,自己小心。”一个半身高的绒布娃娃。
父亲生日了,我打电话过去“爸,生日快乐!”“呵呵,筱筠真乖,哦,爸爸在忙,晚点再给你电话。先这样吧。”“爸”我给你买了礼物。后面那句,我只能说给电话那头的忙音。
而父亲每回出差回来,沙发上是他留给我的便条和礼物“给我最乖最可爱的女儿——筱筠。父字。”又是一个等身高的绒布娃娃。
他不知道我想要什么,给我买的娃娃,只是依着母亲离开以前的样子,他以为他最乖最可爱的女儿永远只需要绒布娃娃。而我也摆了一个房间都是,只是摆好了,却不再碰。除了母亲最后买给我的摆在床上的娃娃。因为睡觉的时候,我需要它。
回到眼前,已是初三最后一个假期,中考已经结束,我首次邀请了陆尧来我家吃饭,父亲依旧不在,我带他参观我的房间,给他说了,我心底最深的话。说到最后,我受凉一般,不住颤抖,他站了一会,走过来,轻轻拥我入怀,右手轻轻的顺着我的背。
“以后有我在的,我会一直都在的,别怕,别怕。”陆尧缓缓的说。而我紧捏着双手,始终没敢环抱他。我渴求了几时的温暖呵。
片刻,我渐趋平静,而一阵手机的铃声响起,是陆尧的。他接了电话,眉眼里满是笑,有点幸福,又有点彷徨。我一直看着他,他接完电话,发觉了,于是对我说:“呵呵,是她,我爸一个好友的女儿,从小一起玩的,也跟我们同一个初中呢,不过不同班。哦,她叫周心颖,我那时候吃饭都是和她一起的。她约我明天一起出去,呵呵。啊对了,她也考上了鹿明高中呢!”
原来如此。
“你喜欢她吧。”我牵起一抹微笑。他的脸霎时红了。
“这个这”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眼睛低了下去。
“你在客厅坐一会吧,今天我掌厨,让你尝尝本姑娘的手艺。”我笑吟吟的把他拉到客厅。
一片忙碌,我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了饭桌
“好吃吗?”我小心翼翼的询问。
“嗯!很好吃。真的很好吃。哇,我真是太幸福啦,有你这样一个能干的朋友。”陆尧说。
我的心的紧了一下“呵呵,那当然了,本姑娘的手艺可不是盖的。你要给我摆平它们哪!”
“遵命!”陆尧放下筷子行了个礼。
“呵呵。”我笑。也只能笑。
“对了,筱筠,你到现在还没跟我说你中考报的是哪所高中呢!你的成绩省重点肯定跑不掉的了。”陆尧既埋怨又欢喜的说。
“呵呵,现在还不能说,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我故作神秘眨眨眼睛。
“咦?要这么保密啊?嗯——”陆尧皱了皱眉“好,我就耐心等你的谜底揭开吧。”
也许真的只是安慰的话,我却记挂着知道现在,他说,有机会的话,要请我吃饭。
3
高中开学的第一天,我穿着鹿明高中的校服,站在校门口远处凝望:鹿-明-中-学。
“陆尧,你志愿表填的是什么学校啊?”课间,我问陆尧。
“我,我打算填鹿明。呵呵。”陆尧又露出腼腆的微笑。
“嗯,省重点呢。”我点点头。
“是啊,不过我离它还是有些差距唉。”陆尧仿如受到莫大的打击,深深的无力感。
“陆尧同学!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加油哦!为了你的目标和理想!”我诚恳的为陆尧打气加油。
“目标理想”陆尧脸仿佛红了一下“好!我一定会加油的!”
我也是,我们一起努力吧!我在心里默念。
“对了,那你呢?你报了什么学校?”
“嘻嘻,我晚上回去要好好想想才知道呢!”我神秘兮兮地说。
当天晚上,我回到家,首先拿出了志愿表,在第一志愿一栏,写下:鹿明中学。其余空白。
我走进了学校。寻着分班表。陆尧,8班——戴筱筠,8班。我备感雀跃!我平静了一下,继续寻着一个名字。6班,周——心——颖。我心里有莫名的激动,陆尧只和我同班,和我同班!
接着,我赶紧寻着人流走去校礼堂,因为开学典礼,陆尧肯定在里面,我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我快到礼堂门口,远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闪了过去。我立刻跟上,人如潮涌,我还是拍上了那个熟悉的肩膀。
“陆尧!”他应声回头,与他肩并走着的人也一起回头了。那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
“啊!筱筠!”陆尧很高兴的样子“你来了!今天我看到分班表上的名字就在猜是不是你来着。”
“是啊!嘻嘻!惊喜吧!我说了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的了!”我一直欢笑看着陆尧,不时拿眼角瞄了瞄他身旁的女生。
“呵呵,这还真是一个很大惊喜呢!啊对了!”陆尧将旁边的女生稍微往前拉了点,双手搭在她肩膀上“筱筠,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周心颖同学,我的青梅竹马!”说着,他一脸腼腆的挠挠头,面颊微红。
我看着那双手,再看看眼前的女生。
“呵呵,你好,我是周心颖,你以后就叫我心颖吧!很高兴能和你成为朋友。”眼前的女生伸出了右手。
我一眼扫过她身后的陆尧,也握了上去,并露出了微笑“我叫戴筱筠,也很高兴能和你成为朋友。”
就这样,我终于知道了他挂念许久,初中以来一同吃饭了三年,也喜欢了许久的女生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也并没有和周心颖有深切的来往,最初的言谈也只是客套罢了,若不是陆尧,若不是他,我会立刻掉头离开。面对他人,我都是不管不顾的态度。而周心颖,却是个打外表美丽到内里的人,成绩优秀,待人大方得体,仿佛与我是两个极端,她朝阳,我晦暗。许是如此吧,我无法与她交好,又或许,是因为陆尧的关系。
而他,却从来未曾知道,我只有面对他时,才会打开阴霾,让一丝丝的阳光倾泻下来,在那一片贫瘠的土地。
高中的生活也一如初中,在我的眼里,只有陆尧。只要他伴着,才仿佛有了周遭的一切。时间对于我来说,无谓长短了,我只知道,当时间一点一点的滑过,我对陆尧的感觉也一分一分的加深。
陆尧啊陆尧,你可知道,我喜欢你么?
只是,上天总喜欢给平静的生活投下割脚的碎片,制造一些零星的痛楚。
高一的寒假回来,陆尧形容略显憔悴。我问他,他却总是避而不答。开学的几天,他都没有去食堂吃饭,我每每吃了饭回来,他依旧坐在课桌前俯首学习,我倍感疑惑,下午亦然,放了学,他也没有像以前一般立刻离开教室,我离开了再回来,他依然坐着,只是手里多了袋面包。
“陆尧!”这一天,我走到他身后。他立刻转过身,略微消受的脸颊,精神仍旧一片恍惚“你这几天怎么了?”
“啊,没事,筱筠啊,我没事。”
“你近来怎么不去食堂吃饭?”
“我不想吃。所以”他举了举手里半袋面包“买了面包。”
“你到底怎么了?”我想到了一个人“是不是”
陆尧拍了拍脸,强作打起精神“没事没事!你看,我不又没事了。可能只是放假的时候没有休息好,而刚开学,只顾着学习,所以精神可能有点不好吧。呵呵。”
“那,你可要注意身体。”我没有继续说下去。
隔天,午休,我去食堂吃饭,我举目寻望,看到了一张如花的笑靥,只是坐在她对面的男生,赫然不是陆尧。我了然了大概,许是这般罢我给陆尧打了一份饭,回到教室拿给他,他见了,无力的笑笑,说他吃不下。我看着他的样子,随即转身将饭盒给丢到了垃圾桶里。我没有询问他任何事。第三天,我都给他打了饭,然后再丢掉,他中午依旧不吃饭,只在下午啃一袋面包。而我却也跟着吃不下饭,想着他的样子,坐在食堂里的我将刚吃了几口的饭倒掉,然后端着盘子放到收餐处。于是我也开始啃面包,在用餐的时刻,我坐在他旁边,翻着书,手里拿着一袋面包,前面是一瓶矿泉水。一开始,他觉得奇怪,便问我:
“你怎么也吃起面包了?”
“调节胃口呗。”我十分顺口的回答。
“哦。”他便不再说什么。一连几天下来他见我依旧这般
“你怎么不去吃饭?”我看了看他,然后回过头翻着书
“咱是朋友!”然后转过头大力的拍了他的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不行!你要去吃饭!这样对身体不好!”
“你不也一样不吃饭么!”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只是,我”他低下了头,随即起身离开座位走到了走廊。我看着他的日渐单薄的背影,眼眶湿润。
唉,你可知道,你这般折磨自己,也即便折磨着我。就算我心甘情愿,也不忍看着你这般下去的。
周末,离校。我回到家里,屋里有轻微的灰尘,父亲换洗后的衣服褪在洗衣机旁的筒子里,我整理后便开始洗涤,趁着洗衣机兜转的阵子,我便开始清理灰尘。这几年都是如此了吧,从初二寄宿开始,每到周末总要回家,做些家务,帮父亲清洗衣服。忙完了那些,我打开了冰箱,只剩几瓶啤酒和牛奶。我掰着手指算了算,从书柜的夹层里取了钱,便下楼到公寓旁拐角的超市添购一些食物和日常用品。我信步一路走回,脑海里却一直想着他。快要走到楼门前的时候,我轻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我看见了他。
我朝思夜想的陆尧。
他看到我出现,一下子有些发蒙,显得无措。“啊!筱筠。我,我只是路过,就我现在就走的。”
“等等,陆尧。”我想了想“陪我走走好么?”
他挠挠后脑勺“好,好的。”
“那你等我一下。”我将添购的物品寄存到了楼下管理员处。
“好了,走吧。”
我们朝着小区的休闲绿地走去。绕着草坪走了几圈,陆尧依旧一言不发,走到一张椅子旁,我便提议坐坐,他点头。我们坐下了,我抬头看着天,夜晚已经来临了,满天的星斗开始在黑色夜幕中闪烁。
“陆尧,你看。”陆尧顺着我的眼光向上望去。
“陆尧,你觉得它们孤单么?”我看着正在抬着头的他,一脸的怅然若失,不待他回答便继续说:“我觉得它们是孤单的,因为在我们眼里十分接近的它们,实际里却不知隔了多少个光年的距离。它没有陪伴,所以当它承载了我们太多的愿望的时候,便不堪重负的坠落了。因为,没有另一个它为它分担一些,哪怕只是一点点。”
他收起头,转向我,我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陆尧,能跟我说说么?我希望作为朋友的我能够为你分担一些,甚至更多。”
他看着我,眼神略微犹豫,便也开了口:“我喜欢心颖。”
虽然是一早就明了的答案,却仍是有锥心的疼痛,我放在椅沿的双手,紧紧的捏了捏,便慢慢放开。
“嗯。”我轻轻应声。
“我们两家的父母是世交而且是邻居,所以我和她便是青梅竹马吧。从幼儿园一直到现在都在同所学校。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住校的时候一起吃饭,有时课间一起玩。周末有时相约出去,或者互相串门。我不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心颖的,也许是从初一开始,也许更早。我只知道我越来越喜欢看她笑,听她的声音,在意她的一举一动。我才知道我已经喜欢上心颖了。有多喜欢我也不知道。”陆尧吸了吸鼻子。
“嗯。”
“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
“为什么不告诉她呢?”我仿佛在问自己。是啊,既然喜欢着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呢?
“我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陆尧摇了摇头“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且,她已经和他在一起了。”
“为什么不说呢?也许一些时候,只是阴错阳差而已。也许你说出来了,她才知道,可能她现在的选择,不就是你了吗?”是啊,为什么我不说呢?呵,许是说不得,说不得吧,说了便失去了。
“她没看出来么?筱筠你不是看得很明白么?”陆尧转过头来问我。
“旁观者清吧。”也许,我便是看得太明白,才那么痛苦,不是么?你也没看出来,不是么?
“也许,我应该静静守在她旁边吧,只要能看到她微笑,能听到她的声音便好。筱筠,谢谢你,陪我说话。我现在轻松多了。”
“你客气什么。我们是朋友啊。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不开心了,我就陪你聊天舒解心情,不过你开心了也要同我分享哦,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我咯咯笑。
陆尧“哧”的一声笑了。
“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我们走吧。”陆尧站起来。
“嗯,好。”
陆尧走在前面,我尾随其后。
“我喜欢你。”心房犹如冬天里玻璃透亮的温室,饱满紧裹的一株株苞朵等待绽放。
只是,那句无限温情的话语,勉强挤出窄细而僵硬的喉咙,犹如模糊的呓语,风一吹就消散殆尽。
“嗯?你刚说了什么?”陆尧转过身。
青绿与红彤渐愈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坍坯了,透亮的玻璃破了洞,眼泪霎时流了出来。
“筱筠,你怎么了?”陆尧慌忙问。
“没,风灌进眼睛了,风好大呢,吹得眼睛酸疼酸疼的。”我赶紧低头抹去泪迹,双眼微红。
“该不会进沙了吧?别揉,我帮你吹吹。”陆尧走至身前,左手捧住我的脸,右手轻轻抚开我的眼睑,呵气。
“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我们走吧。”我笑了出来,为何这般温柔,曾几何时,你也为她做过一样的事情吧。
楼前。
“上去记得拿眼药水滴一滴眼睛,你眼睛到现在还红红的。”
“嗯,好,你路上小心。”
“嗯,明天见。”
“明天见。”
4
陆尧振作起来了,我一直看着,在他旁边,在他背后,在他身侧,安静而沉默。看着他能够渐渐舒心的展开微笑,也看着他渐渐收敛的成熟着,就像未到丰收季节的青果挂上了伤痕,便一直携带着直至成熟落地的时刻,而那些伤痕褪淡成青灰色的死皮,永驻。
陆尧说,他想守候她的幸福,她的微笑,她天籁般的声音。他不再腼腆了,他能够坦然地与她笑闹,不再因些微地碰触而面红耳赤,虽然有开心地因子也不再似从前般的惊乍。他仿佛习惯了站在幕后的凝望,凝望台前与男主角翩翩起舞的她,然后在这片凝望中寸步不离的守护,仿世界的最初,他就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他站在阳台上目送着那对身影从校门离开,直至淹没在繁嚣的街巷,我站在教室里透过窗户看着他嵌在徐徐斜阳中淡淡的背影,他转过身来说:“筱筠,我们走吧。”
“好的,我们走吧。”
我们走出教学楼,从棚里取了自行车,摇摇晃晃的从校门离去,穿过树荫绵延的街道,于十字路口分道扬镳,各自为家。
“明天见。”
“明天见。”
我只期待课堂专注的身影,我只期待课间短暂而温软的交流,我只期待一同走过的道路,我只期待“明天见”明天见。我仅此期待。
青春时干净整洁的白皮卷,呼啦拉风一吹,就到了卷尾。
“筱筠,爸爸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爸,这么说,我们要”
“嗯”父亲略微沉吟“筱筠,这样对你来说会不会太突然?啧,我应该先问一下你的意见,我,你愿意跟爸爸一块走吗?”
“——嗯,我跟爸一块过去。”
“呼——签证和学校的事,我再帮你处理了,你这阵子就整理一下自己的事情吧,和这边的朋友道别一下,需要举办活动什么的跟爸爸说,就这样吧。”
“好。”
高中最后一场寒假结束了,在那通电话之中,我的高中就这样提前结束了。最后的学期始,我在思索该如何与陆尧道别。
“筱筠,刚林老师讲解的那道题,这里这个步骤你明白吗?”陆尧拿着笔记本坐到了我旁边的位置上。
“嗯,是这样的”我把那略掉的步骤一笔一笔演算在陆尧的本子上。
“嗯,我明白了。”陆尧看着笔记本,点点头。
“陆尧!”
“嗯?”
“——没什么。”只是我要走了。
他抬起头,笑。我也跟着笑。
莫名其妙。
“陆尧,能陪我走走吗?”我站在他的身后,走廊上的他微微回过头。
“好。”
我们下了教学楼,穿过粉白的圆柱子,路过一片青草绿的操场,三三两两的男生在场内踢着球,边沿有人驻足观看,跑道上,零星有人在小跑,校体育生做着各项体能训练,观众席的石台阶上,有稚嫩的情侣,有戴着耳机摇头晃脑的学生我们继续走着,走到了那棵百年老榕下,据说是学校的镇校之宝呢。树下铺着脱落的叶子,踩起来有啪唦啪唦的响声,一阵风刮过,我和陆尧同时抬头往上看,宽大密匝的树冠抖擞下一片片的叶子。
“陆尧。”
“嗯?”
“我要走了。”
“走?”
“到加拿大。”
“——什么时候?”
“明天。”
“——这么快?你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对不起。”
“算了,你是去那边读书?还是?”
“移民。”
“那——你还会回来吗?”
如果,这里还有你
“会也许会吧。”
“没事的。我们可以通电话啊,e-mail或icq什么的,反正现在科技发达,还有视讯电话视屏语音”
“陆尧!”
“嗯?”
“我喜欢你!”
“筱筠,你——在开玩笑吧?”
“唉,我从初中就开始喜欢你了。”我笑了笑“我们回家吧。”
一路的沉默,直到十字路口。
“明天——”陆尧脱口而出的话忽然有了警觉。
“呵呵,那,再见了。”
5
晚十点,门开了,是父亲。
“爸,你回来了。”
“嗯,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
“呃,家里还有东西吃吗?今天忙交接工作的事情整得我焦头烂额的,都忘了吃饭,现在有点饿了。”
“我做火腿鸡蛋炒饭给你吃吧?也只有这些材料了。”
“好,就这个。”
“爸,可以吃饭了。”
看着父亲狼吞虎咽,我笑了。
“嗯,好吃,筱筠啊,这是我这么久以来吃过最好吃的饭了。”
“爸,你说得太夸张了。”我的眼泪却抑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筱筠,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父亲有点手足无措。
“没有,你第一次吃我做的饭,我第一次听你说我做的饭好吃。我,我很开心。”
“筱筠——对不起。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不,我”
父亲走了过来,拥抱了我。
“对不起。”
我轻轻的摇摇头。
“我保证,从今以后我戴盛毫会努力尽责的当一个好父亲。”
我“噗哧”一声笑了。
父亲抚了抚我的头。
“去睡吧,明天还要赶7点的飞机呢。”
“嗯,爸爸晚安。”
“晚安。”
我们总在相逢的时候离开,总在得到的时候失去。这仿佛成了种定律。时间总是不断的带走东西,也总是不断的带来,我们在这样的时空中身心感受,这就是我们的成长。若干年以后,我们再想起当时的抉择,也许无奈,也许惘然,也许欣慰,以许欢快,也别去后悔,因为人生没有那么多“然而”的转折,也没有那么多“如果”的假设,我们写在卷书里的不是手中的笔,而是我们行路的足迹。我们从过去中走来,正在走,也将一直走下去,直至生命的终结。可能存在些许遗憾,但没有后悔的我们已可以在卷末踩下一个完美的句号,一个完美的赤裸的脚印。
陆尧终究出现与否,我无从知晓,而我的抉择就将继续下去,也许陆尧与父亲朝我走来的方向不同,但对于我来说,他们都给了我爱,给了我人生中无以比拟的瑰宝。
天光微亮。
“筱筠,你在看什么?”
我望着远处逐渐没入灰色的方向。
“没有。”我回过头,对着父亲笑了笑。
“我们走吧。”
“嗯。”
白皮卷在风中轻轻颤抖着,它躺在古色古香的红木书桌上,桌子上方的窗户敞开着,阳光徐徐的打了进来,在每一张白色的纸面打下美丽的伦廓,香味四溢,有酸,有苦,有香甜,有笑颜